第12章 夜宵
夜宵
“今天的下課鈴跟你們沒有關系,考試時間聽監考老師的指令。自己也要記得帶表,算好每一科的用時。”
宋程将白色卷子沿着第一排一個個遞過去,十二班人多,教室容納了五十個人後便算不得寬敞。
這場考試也沒有拉開同桌單坐,成績到了這份上,不說老師信任,自己也沒有抄別人的必要。
方予厭坐在最後一個位置,也是最後一個拿到卷子的。
宋程走回講臺上,從上往下望了一眼。
教室後牆上挂着一面時鐘,指針指向七點半,鈴聲準點響起,其他班開始早讀,而十二班則正式開始考試。
按照高考的順序,第一節考語文。
白色幹淨的卷子上密密麻麻鋪陳了一篇篇閱讀,方予厭眉頭不由微擰,先是跳過了前面的選擇題,将古詩詞理解性默寫給填了。
周束楚翻了翻卷子,剛在答題卡填了個名字就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一邊的方予厭瞄他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昨晚熬夜學習的是他呢。
不過昨夜确實是他學了多久,周束楚就打了多久游戲,也算是熬了半宿……
周束楚寫題很快,語文政治之類的文科速度也不減,當然字算不得好看,和道符同出一脈就是了。
而方予厭便中規中矩,掐表寫好每一道題,寫得一手漂亮行書硬筆。
等他剛寫第二頁作文時,隔壁道符派的八百字作文洋洋灑灑收了尾。
周束楚随意翻了一下答題卡,确定沒有遺漏的題目沒填之後,手搭在左側壘起來的書上,腦袋一搭,眼睛就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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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安穩睡多久,距離收卷還有二十分鐘,宋程便從講臺走了下來。
她指尖在周束楚桌面上“篤篤”敲了兩聲,以防影響旁邊同學答題,聲響并不算大。
方予厭沒有側眼去看是什麽狀況,黑色簽字筆在方正格子裏一筆筆寫着,而桌下曲着的長腿往左碰了碰,将睡過去的人撞醒了。
周束楚猛地坐起來,本能的攤開自己的答題卡,以為是收卷了。
但環境太安逸,他又睜開眼,碰上宋程掃視他卷子的目光。
卷面填滿了,就是看不大懂。
宋程擡手看了一眼表,沒說話,轉身走了。
周束楚摸不準班主任這是給他睡還是不給,往方予厭的方向湊了過去,在他耳邊用輕的只能兩人聽見的聲音道:“這是能睡不能?”
氣息輕飄飄的打在耳根上,方予厭眉頭一動,他擡起左手将人推走,但沒回答周束楚的問題。
他凝神加快寫字的速度,踩在八百字提示的下一行結了尾。
直到收卷,周束楚也沒趴下去睡了。但方予厭回頭看一眼,就見着人低着頭釣魚。
宋程在臺上拍了拍掌,讓衆人停筆,最後一位往前收卷。
旁邊的人睡的神志不清,方予厭正往後一退準備起身,周束楚卻伸手把他桌上的答題卡拿走了。
人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便飄着往前一個個桌子拿卷子。
宋程站在講臺上清點試卷,瞥了一眼睡不醒的人。
“你們答題的字給我寫好點,別趕時間就給我鬼畫符。尤其是文科,卷面印象分一扣你就被拉開差距了。”
周束楚恍若未聞,溜回座位。
門外下一科的老師已經提着卷子在等了,宋程簡潔補充了一句不許睡覺,便匆匆趕了下一個考場。
考試間隔五分鐘,方予厭無奈嘆了一口氣,“熬不了就別熬,今天考一天,我看你什麽分。”
“沒事啊,”周束楚閉着眼争分奪秒的睡,但還能有來有回的對話,“寫題不睡覺,睡覺不寫題,沒影響。”
方予厭啞然,隔壁聽見這話的人已經氣得翻白眼了。
裝,太裝了。
但人裝是裝了,卻沒假裝。
周束楚卷面都填滿了,方予厭撇過幾眼答案,和自己的沒什麽出入。
十二班考試一整天,附近的其他班都有所聽聞。課間有些看樂子的人探頭溜到十二班跟前,沒一會兒就被老雷趕走了。
上午考到十二點,只考了語文和數學。監考數學的是老雷,周束楚倒是沒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就算是提前做完了,也只是撐着頭渾水摸魚。
一天考九科,安排下來連中午和傍晚吃飯的時間都壓縮了。
好在老雷有三分良心,破例讓十二班的學生去教師飯堂打飯,不用排隊。
但即使是這樣,十二班依舊是成了陪高三年級一起晚上十點半才放學的冤種。
晚上一口氣考生化地政四門,還把五分鐘休息删了,等最後一張卷子收上去,十二班五十個人都成了五十個冤魂。
叮囑了兩句安全問題,宋程便一揮手将人放了。
學校的路燈都熄了一半,只留了高三學生必經之路的燈。
四個人從下樓,進車棚,推車出學校,一個人都沒吱聲。連夏時秋和周束楚都半死不活的憑本能行動。
校門對面的小吃街還有幾個攤子亮着燈,一些高三下課的學生在進食。
夏時秋上午還念叨晚上結束必須大吃一頓,但等人走到校門口,夏時秋望了一眼,便無欲無求的踩了腳踏,目不斜視的往前騎了出去。
現在不是不餓,是餓也抵不過疲憊的想躺下閉眼讓□□和靈魂升華一下。
周束楚魂飄狀态持續到站在家門口開鎖,方予厭門都推開了,他才忽然喊一聲對了。
他指了指自己家,“我下午跟我媽說了一聲,讓她給弄了點宵夜熱着,你來吃兩口再睡吧。”
方予厭下意識看了一眼手表,周束楚嘆氣一聲,“不是吧哥哥,你不會今晚還要學習吧?”
“這倒不用。”方予厭放下手,将門重新關上,跟着周束楚進了周家。
已經臨近十一點的時間,客廳沒有開燈,周束楚随手将書包丢到了沙發上,便直接溜進了廚房。
掀開鍋蓋,還冒着熱氣的面正擱在裏面。
周束楚懶得再洗碗,提議兩人端着鍋就着吃。方予厭也沒反對,筷子一拿,兩顆腦袋便湊在一起低頭吃面。
他倆開了廚房的小燈,推拉門只開了一些。
這面煮的清淡,只擱了一些番茄和火腿腸,但好歹是香熱暖胃的,兩人都吃的很起勁。
小煮鍋被周束楚捧着,方予厭看了一眼旁邊的桌臺,“放在上邊吧。”
周束楚應聲放上去,但兩人一低頭便碰到了一起。
頭上磕在一起的地方延遲的有些異樣的觸感,連發絲擦過的感覺都格外明顯。
方予厭不自然的抿了抿嘴,擡手順了一下劉海。他往後退開一步,想等周束楚先吃。
這口鍋不大,位置也不寬闊。桌臺只能擠在一個方向下嘴,還得彎腰俯身,多動一下,到底是不方便。
于是一口沒歇着,周束楚又端起來,方予厭想伸手幫着托一下,他便挪開了手,“我端着就行,吃。”
他一聲令下,右手也沒閑着,筷子下鍋,夾着面上嘴。
方予厭看了他一眼,也埋頭開始吃。
雖然端着不至于一塊磕上,但一起低頭的話,額頭還是難免碰上。
方予厭便不動聲色看着他下筷子的頻率,與周束楚低頭的時間錯開,一鍋面才勉強入肚。
周束楚啃的起勁,廚房的門卻被推開了一些,一顆毛茸茸的圓潤小腦袋探了進來。
他眼皮一掀,微愣,“周以溫,怎麽還不睡?”
周以溫豎起食指狠狠噓聲,“小聲點!”
周束楚眉頭一皺,護食的把鍋往裏藏了藏,“你不會也要分一杯羹吧?”
周以溫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回頭看了一眼溫雲錦卧室的方向,跻身進了廚房,還把門關上了。
她背在身後的左手捧着一塊平板,見場景安全了,便伸手要周束楚解鎖。
“幹嘛?”周束楚挑眉,“你昨天不也開學了嗎?大晚上的上網?”
周以溫可憐的眨了眨眼,“還有一場比賽沒看完……就差一會兒了。”
一旁方予厭已經收手不吃了,擰開水龍頭把筷子簡單清洗了一下。
周束楚一口将剩下的面塞進嘴裏,順帶着沉思了三秒鐘。
“我現在給你開,等我洗完澡出來就還給我。”
周以溫一口答應:“行!”
方予厭摸了摸周以溫的頭,跟她道別:“哥哥走了,快些看完,早些睡覺。”
周以溫有些難過,撇着眉毛看他,“小魚哥哥不在這睡嗎?小魚哥哥都兩三天不在了……”
“兩三天也不是很多……”方予厭小聲辯解,但周以溫卻不想跟他計算三天算不算多,哪怕周束楚給她把平板解鎖了,還是不大高興。
方予厭只好給她畫餅:“明天哥哥在這睡,今晚太晚了,等你哥洗完澡我再去,要很多時間。”
周束楚挑眉,“也不是很多……”
他話沒說完,方予厭便瞪他一眼。好在周以溫還不算太任性,聽方予厭給了答案,便一口把餅啃了,“好!”
方予厭放輕腳步,把沙發上的書包拎起來回了家。
這一晚确實已經沒有其他精力再折騰什麽了,洗漱完後,腦袋一沾枕頭人便睡了過去。
連夢都沒做,一覺睡到天亮。
第二天七點多些,十二班裏便來了大半的人,但很多都在趴着補覺。
老雷二十分時風風火火進了十二班的門,環顧一圈沒見着人:“方予厭和周束楚呢?”
衆人目光一致的落在第四組末尾,旁邊的人推了推兩個趴着的人,老雷才逐漸看見從書堆裏擡起來的兩顆腦袋。
“大早上的別睡了!昨晚沒睡覺嗎!跟我來一趟辦公室!”老雷眉毛一橫,轉身剛踏出教室,又折返進來,“應歸舟也來一下。”
這一通皇帝點兵,給夏時秋也整醒了,他爬起來打了個哈欠,聽了半天就漏了自己,“我不來一下啊?”
老雷冷笑一聲,“那你來,你別後悔。”
這話給夏時秋整清醒了,人眼睛沒睜開頭先晃了起來,“算了算了,我再睡會兒,雷總再見——”
方予厭打了個哈欠,跟傳染似得,周束楚也咧嘴來了一個。
兩人精神狀态堪憂的走出去,老雷人都走了一半了,回頭瞥見三個人萎了兩個,又怒道:“都去廁所洗個臉再過來!”
周束楚嘆了一口氣,喃喃道:“老雷這嗓子天天喊的,他不疼,我都替他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