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意卻惹事
無意卻惹事
玄陽嗤笑道:“那不是對鬼用的嗎,怎麽?”
傅奕秋慢條斯理道:“是。但我改良了一下,現在它對六界物種都、能、施、行。”
玄陽冷汗涔涔,傅奕秋繼續道:“你是要給自己留條遮羞布,還是要我把事情都血淋淋地展現在衆人眼前?”
傅奕秋的眼睛是一直帶着幾分笑意,幾分稚氣的,可如今玄陽看來,卻是一雙久經沙場的将軍的眼睛!
趁玄陽內心掙紮之時,陸錦瀾把傅奕秋找到一旁,悄聲問道:“你真有那麽大能耐,能改良‘無怨’?”
傅奕秋帶着一雙笑眼,确保玄陽聽不到這個聲音時才道:“假的。創新術法要飽閱古籍,我做不到。”
陸錦瀾:“……”詭計多端。
玄陽一揮袍袖,咬牙道:“未曾想晝池殿下如此伶牙俐齒,當真是和在神界時不同。”傅奕秋判斷他已進入強弩之未了,便不卑不亢地回擊道:“英雄所見略同啊,我來這鎮子前也一直認為玄陽是一位心有大愛謙迅溫和的人呢。”
玄陽忽地擡起頭來,喝道:“但是你在詐我!”
說完轉身就跑,速度快地如流星一般。
傅奕秋驚地眼睛都睜大了:“他怎麽發現的,就這麽不相信我是文武雙全的能士嗎?!”
陸錦瀾好心提醒道:“你不叫些神仙來抓他麽。”
傅奕秋這才想起有傳話陣這東西,進了便喊道:“玄陽負罪跑了!”
葉滿川幽幽道:“哦?去陽負什麽罪了?”
傅奕秋:“……”
他倒是忘了,玄陽是葉滿川陣營裏的,削人法力等同于殺人父母,他心裏是真的苦。
時時刻刻守在陣裏的與敬應道:“你說玄陽麽?我剛瞧見他了。”
傅奕秋心道怎麽偏是你哪怕換成萬生娘娘也能喚幾只神獸虛影把他打包帶走。
豈料與敬道:“抓住了,待會回神界。”
傅奕秋震驚地問道:“與敬,你還有如此身手”
與敬笑呵呵道:“哪能。尊主在我身邊呢,三兩下就給他擒住了。”
傅奕秋掐了傳話。
他正欲傳送回神界,卻聽陸錦瀾悠悠道:“走這麽急,不同我道個別麽?”
傅奕秋極不願道:“尊、上、再、見。”
雖然語氣聽着像“你快去死”,但陸錦瀾仍是目送着他離開了。
傅奕秋剛傳上神界時,迎面就撞上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小娃娃跌在地上,眼冒金星,但還是認出了傅奕秋:“奕秋哥哥……”
傅奕秋趕忙将他扶起,問道:“你怎麽樣了,子福?”
子福是神界唯一一個不是從人界或是仙界飛升上來的神。他的母親是送子觀音娘娘。
送子觀音飛升上神界時就已經懷着他了,因而他一降生便帶有靈力。
人界是最喜見神仙們成雙成對的,不僅民間傳說中是如此,觀音廟裏還常常擺着他的神像,法力竟還比多數小仙還強盛。
傅奕秋為人時家中也有弟弟,對子福也格外喜愛。不,因當說整個神界都喜愛子福。
子福被傅奕秋扶起後揚起小臉一笑,道:“我沒事,娘這會估計在尋我了。”
傅奕秋跟他囑咐了幾句,然後只身走向議事殿。
玄陽站在大殿中央,一旁的葉滿川臉色不怎麽好看。
失往對着玄陽道:“玄陽,你因一己私欲,同鬼界勾結,濫殺凡人。在此将事情講清,也算留了幾分情面。”
确實是留了幾分情面,神界除了傅奕秋胡扯的“改良版無怨”,還有一門以供審問的法術,只有失往會。
失往若是願意,就沒有講不清的。
玄陽也明白這一點,堅持了一會,還是道:“這事,淵源頗深。”
玄陽為人時乃是一名盜賊,武功無師自通地精絕高強,所以根本就沒有他偷不到的人家。
在官府看來他是毒牙肉刺,但卻被同行的人尊稱為“神盜大俠”。
有能力當盜賊的人肚子裏都沒什麽墨水,是以取的封號都慘不忍睹,頗有失往之風。傅奕秋心道。
但誰都不是無往不利的,神仙也有失足的一天。
這一次,玄陽來到了曾經玄陽鎮的一戶人家上。
當時月黑風高,屋裏燭光暗暗,玄陽心裏斷定人家已經睡下了,便潛了進去———可卻見到了一名懷着身孕的女子。
“啊……有賊!”女子尖叫道。
玄陽以往偷盜都未被抓住,但他見識過官府的厲害。
不過很多年後,當他想起當時這件事時,估計會很後悔自己沖動的行為。
一步錯,步步錯。
于是在女子開口之時,他便踢向女子的肚子。
當女子痛苦地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時,玄陽便去了柴房拿了一把柴刀,一刀砍在了她的脖頸。
玄陽把刀扔在地上,道:“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氣運不好,你丈夫也不能留了。”
他兀自地把女子屍身拖到一旁,随意地拍了拍手。
明明是第一次殺人,他卻出奇地冷靜。
玄陽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丈夫歸來。
複又看着一盤餃子,他微微想了想,除夕了啊。
他從不記得節日,因為沒人陪他過了。
約莫在桌子邊坐等了一柱香,屋外傳來了聲響,一個男子小心翼翼道:“娘子,你歇下了嗎?”
先前亮的那盞微弱的燈已經被玄陽吹滅了,在他進來的一瞬間,玄陽驀地發難,猛得架住他脖子。
男子驚道:“你、你是誰……”
玄陽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生氣:“你不會知道了。”
随後拿起柴刀。
解決完男子,玄陽扔下已經染滿血的柴刀,翻窗逃離了這裏。
屋外下着細細密密的小雪,依稀可以聽見遠處的歡聲笑語———近處的哀怨不甘。
玄陽行在雪地裏,見不到盡頭。
忽然,一只手鑽出雪地,忽地抓住了玄陽的腳。
是一個女子怨念的聲音:“為何..….為何……”
又一只手鑽出雪地,是男子的聲音:“.…..為何...…”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是一個童稚的聲音:“為什麽啊……”
玄陽睜開眼,從夢中驚醒。
他已經連着做了幾天噩夢了,都是這三人的身影。
他走上街,遇到了一個算命攤子。
那攤主忽然叫住他,道:“這位公子,你最近是否是遇到了某些擾心之事,我或許有對策可以幫你。”
玄陽腳步一頓,轉身在攤子前坐了下來,和先生簡要說了一通。
先生搖着扇子,啧啧道:“你這情況,說難也不難,一切在你。”
玄陽忙追問道:“那先生說說,解決方法是何?”
先生道:“多行善事,積累功德。”
玄陽猛地起身,道:“多謝先生!”
自此,江湖上少了個“神盜大俠”,多了個“大善人”。
幾年後,玄陽飛升了。後來的事情,傅奕秋都知曉了。
失往聽完後嘆道:“玄陽,你自行跳下凡仙臺,歷經人界百年滄桑,你再歸來神界吧。”
玄陽掩下情緒,道:“好。”說完,便欲離殿。
傅奕秋叫住他:“玄陽殿下。”
玄陽停下腳步,問道:“晝池殿下又待如何?”
傅奕秋道:“我是想問,你.…..或是澗澄将軍有什麽嫌隙之人?”
玄陽道:“這…...”他看一眼葉滿川,“倒沒有。”
傅奕秋拿不準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又不好繼續問,只站回了武神隊列中,不過怎麽感覺有些如芒在背。
散會後,失往把傅奕秋留了下來,十分苦口婆心道:“奕秋啊,是不是和澗澄發生了什麽不利于團結的事情,不然怎麽一百年來你都平平穩穩的,這一陣卻拳打澗澄腳踢玄陽?”
傅奕秋想了又想,嘴張了又張,還是決定将神秘人的事情同失往簡要說了。
失往聽完後奇道:“竟有此事。”
傅奕秋道:“皆為事實。所以我想問您,可知曉這形如彎月的陣法?”
失往聽罷面露尴尬之色,道:“你應當清楚,我并不是文武雙全之士。”
傅奕秋:“……”
一個神界果然造不出兩種武神,要不然為什麽取名取成那樣呢。
失往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一切都得靠你。我聽與敬說過,萬卷樓的古籍陣法類的書卷也才八百多本,憑你的能力應當兩三日便閱盡了。”
傅奕秋道:“您應當也了解,這是在要我命。”
牢騷雖然多,但傅奕秋還是踏進了萬卷樓的門檻。
看樓的侍仙是與敬殿中人, 見傅奕秋走進來還好心提醒道:“晝池殿下,你是不是走錯了?百戰臺在前方右轉三裏.”
傅奕秋:“……”
怎麽神界的人都不願相信他喜愛文學呢。
傅奕秋道:“不是,沒走錯。古籍陣法類的書卷都擺放在哪?”
侍仙驚得眼睛都睜大了:“您要看書?!”
傅奕秋被他誇張的反應吓到無語,半晌才道:“也用不着如此驚訝...…”
侍仙深呼吸了幾下,道:“古籍陣法在那!我帶您去!”
翻了四五個時辰的竹簡卷頁,看完了一半多書卷,還是一無所獲。
雖翻到了幾個相似的,但也只是相似而已,并不相同。
難不成那人天賦悟性已經高到可以自創術法了嗎?
傅奕秋揉了揉眼睛,望了一陣萬卷樓的琉璃穹頂。
幸而他不愛看書,文神背後竟如此幸酸。
他實在頭暈眼花腰酸背痛,要請求一下場外救援了。
待仙見傅奕秋這樣子,先把他随手放在一旁的卷籍撿起放好,後道:“怎麽樣,晝地殿下,在書海裏暢游地如何?”
傅奕秋回道:“實在不怎麽樣,在書海裏行駛的舟早幾十年被大浪大風吹走了,眼下我在海裏苦苦掙紮。你能叫與敬過來麽?”
侍仙一下就看出了他的用意,笑道:“您要叫與敬殿下過來一齊看啊?那沒有必要。與敬殿下每一個月就要重閱一遍萬卷樓所有書籍,是所有啊。您随便找一個陣法問他在哪頁他眼睛不眨就說出來了,是真的倒背如流。”
失往叫傅奕秋去找萬卷樓,傅奕秋去萬卷樓找書,兩人都忘了有一個最強後援———與敬。
傅奕秋一邊給與敬傳話一邊和侍仙道:“那我要找與敬問問。”
侍仙拍着胸脯保證道:“無論您問什麽,他都答得出來。”
與敬道:“嗯?晝地你做甚啊,我在殿中整理各神君的功德情況呢。”
傅奕秋有些好奇:“我的功德情況如何?”
與敬:“負的。”
傅奕秋:“…...?”
與敬笑道:“騙你的。好得很。”
傅奕秋好一會才想起來自己要幹什麽,道:“與敬,我問你個問題。”
與敬怒道:“你把我當會說話的萬卷樓了!”
傅奕秋道:“沒有,就浪費你點時間。有沒有一種陣法,潔白如玉,形如彎月,能激發厲鬼的怨氣?”
與敬犯了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麽是萬卷樓未收錄的殘卷,要麽是自創的術法。”
傅奕秋:“行,。”
侍仙興致勃勃地問道:“如何,問出來了嗎?”
傅奕秋打算擊碎他心中的夢:“‘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要麽是萬卷樓未收錄的殘卷,要麽是自創的術法。’”
侍仙自信心絲毫不受挫:“那這術法當真是十分罕見了!”
傅奕秋:“……”
出了萬卷樓後,傅奕秋在街上走着,忽就撞見了葉滿川。
他聲音猶帶笑意:“是晝池殿下,這麽巧。來我殿裏坐坐?”
傅奕秋:“……我可以拒絕嗎……”
當然是不可能的。
澗澄殿幽然靜祥,一只香爐緩緩往外吐着白煙。
全不像個武神的神殿,倒像個焚香彈琴悠然君子的居所。
葉滿川招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