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君還好嗎

第24章

第47章

“不錯嘛, 傑。”

面對五條悟毫不客氣的、自來熟的、一點兒敬語都沒添加的招呼，夏油傑該如何回應呢？

擡首看五條悟，他懸挂在半空中, 腳下似有無形的臺階将人托起，窄瘦的浴衣勾勒出精瘦的腰身，比起纖細，他的身形用高挑來形容更合适。蓬松的白發多而密，正如同悟喵毛絨毯似的白毛。

最給人以深刻印象的, 果然是他的眼睛——湛藍、澄澈。但夏油傑不願用天空來形容他的雙瞳，有那麽一瞬間, 從五條悟的眼中他看見了宇宙星辰，群星在他的瞳孔中聚攏、相接、爆炸、最終化為浩渺宇宙中的塵埃。

這一切又被他不可一世的狂傲嘴臉給破壞了。

“哇哦。”硝子出聲了，從夏油傑背後探出頭來，剛才她才哇哦一聲, 為那場盛大的、點燃夜幕的流星雨, 至于現在, 很難說不是因五條悟。

“哇哦。”五條悟也哇哦了一聲，六眼掃描夏油傑、掃視家入硝子、略過前田宏, 最後又返回夏油傑身上。

咒靈操術、反轉術式……勉強有點政治素養, 又對咒術界局勢頗為精通的五條悟嘟囔道：“給那些老家夥們知道了不得興奮死。”

前田宏沒聽清他的嘟囔, 光是五條悟會飛就讓他看直了眼。

夏油傑想了半天，竟不知同五條悟說什麽話, 大招花光他的咒力，他依靠五條家的牆垣，滑坐在地上道：“你也不錯, 悟。”

“喂喂，這就沒力氣了？”五條悟放肆地喵嗚叫着, 他落在夏油傑身前，對方身體中的每一絲咒力都被榨幹了，撇嘴後對傑伸出手，“給我吧，兩面宿傩的手指。你這麽努力送到五條家不就是為了封印它嗎？”

夏油傑放松了，他把手指交給五條悟，半是打趣半是不放心地問：“你會封印嗎？”

“你什麽意思？”五條悟炸毛了。

夏油傑聳肩：“沒什麽意思，只是你的咒術史學得爛爆了，一點也不像禦三家出身的人。”

五條悟剛想爆炸，家入硝子插話了，她視線在二者間逡巡，懶洋洋地開口道：“誰能說下，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她眼神射向夏油傑，打破過去不聞不問的鐵律，探究之意顯露無疑：知道你跟他熟，沒想到你們這麽熟。

夏油傑肩負起介紹彼此的重任，他以手撐地，想讓自己站起來，看上去更體面點，誰知道兩只手一前一後按在他的肩膀上，又将人給按了回去。

“你就坐着吧。”五條悟嫌棄臉。

“休息會兒也沒事。”硝子給他刷個反轉術式。

夏油傑嘆了口氣：“硝子，這是悟，五條悟。悟，這是硝子，家入硝子。”

本只說了個開場白，卻不想五條悟聽見“硝子”這名，氣不打一出來，他猛地往後退一步，對纖細的少女伸出手指，毫不留情地指責道：“你這個偷腥貓！”

硝子：“？等等，這個詞用的不大對吧……”

“就是你每次刷新我的游戲進度，可惡，我只是打得速度慢點，用得着完全覆蓋嗎？有本事開1v1，我們看看到底是誰比較厲害。”

“啊。”家入硝子陷入思考，“你說的是寶可夢吧，沒辦法啊，夢境中的游戲只有這麽多，絕大多數我以前都玩過，等級刷得快一點。我不是故意覆蓋你等級的，抱歉、抱歉。”

五條悟氣不打一出來，只覺得硝子凡爾賽極了，誰知從這短暫的對話中，家入硝子卻提煉出了關鍵信息。

“果然，你們根本不是什麽筆友，而都是在夢境中相見的。”她睨了夏油傑一眼。

以硝子的性格本不想管那麽多，咒靈害死父母的經歷教會她克制，好奇心是危險的源泉，引而不發随波逐流的生活會避免許多麻煩。

所以，她對夏油傑身上的謎團視而不見。

扒散長至脖頸的碎發，夏油傑的眼睛彎成一道月亮，嘴角上揚的弧度訴說他的勉強：“夢境什麽的……”

剛想左言右顧，五條悟犀利地切斷：“你不記得了嗎，傑，就是二樓堆滿漫畫書、游戲卡帶與藍光DVD的空間，可多虧了那些游戲，要不是注意到生産日期不同，我還意識不到你在這個時間段呢。”

家入硝子補上最後一刀：“奇怪了，為什麽狐貍之家跟夏油家長得一模一樣呢。”現實世界中，家入硝子來過夏油家好幾次。

夏油傑認栽了被打敗了，他舉起雙手向神探二人組投降，好在系統有自我保護機制，一些核心內容——譬如他的反派未來是不可透露的。

“敗給你們了。”他嘆口氣如是說道，“我會好好解釋的，但在此之前……”他對五條悟與家入硝子攤開雙手，“你是不是應該先把咒物給封印了？”

……

“警視長！夏油警視長！”上杉尋單手緊握幅佳作靠窗的抓手，另一只手攥緊安全帶，京都狹窄的二車道上，關閉紅藍雙色燈的警車極速過彎，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五分鐘前……

“什麽！五條家嗎？好的，我知道了，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實在是太感謝了。”挂斷電話後，小田英三郎說，“三名學生都平安無事，夏油，你的兒子正和其他人一起在五條家休憩。”

除卻夏油明生（夏油警視長的名字），昭和小學與誠之小學的兩名帶隊老師也松了口氣，尤其是夏油傑的班主任高原惠理奈，直接膝蓋一軟跪坐在地上，重壓下連夏油傑的父親在身旁都忘了：“那兩個臭小子，等回來一定要狠狠教訓他們，都說了不要亂跑不要亂跑，真是吓死我了。”

對普通人，警官自不可能道出實情，承襲對女将的說辭，窮兇極惡的殺人犯逃至此地，過去的三十分鐘內，高原惠理奈設想了無數畫面，有夏油傑等人被當作人質帶走的、有他們被撕票的……若不是一口氣撐着，站都站不住。

夏油明生道：“小田部長，請容我前往五條家支援。”

小田英三郎擺擺手道：“去吧去吧，如果我不同意，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不過我要提醒你啊夏油，五條家那種古老的世家跟我們可不一樣，他們對普通人的态度是很差的，我也不清楚為什麽他們會允許你兒子進家門，這其中肯定有特異之處，我等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就來，你切記小心。”

夏油明生來不及回話，并攏五指放在太陽穴旁向小田英三郎敬禮，随後便火急火燎地上了車。小田部長又招呼打哈欠的上杉尋道：“哎，你跟他一起去。”

眼瞅着夏油明生已經系上安全帶準備踩油門了，上杉尋匆匆點頭，大呼小叫道：“等等我，夏油警視長！”硬生生将自己摔進車裏，心急如焚的夏油不等他坐好，就猛踩油門，揚長而去。

留在原地的高原惠理奈等人也表示：“請等一下，警官，我們也想一起去。”

小田英三郎伸出雙手推拒道：“實在不好意思，在案件尚未結束的情況下，非監護人也不得參與，請放心，我們的警察都非常專業，等見到三名孩子後會第一時間與你們取得聯絡，現在請耐心等待。”

等勸完這兩人後，小田英三郎又接着撥通電話，身為特應部的部長，他與禦三家打了很多年交道，知道他們有多麽封建跟看不起人，為禦三家所救是沒有問題，可之後受邀成為座上賓，那就十分奇怪了。

“喂，你好，九裏監督，是我啊，小田英三郎。”

“是的，沒錯，我就為此事而來，實不相瞞，這回三名受害者身份特殊，其中一人是東京刑事部警視長的兒子，我有點搞不清情況，五條家怎麽會邀請他們？”

九裏美監督說：“實際上他們只邀請了兩個人，有一個孩子被撇在原地，已經有咒術師趕去接管那個孩子。”

“被撩在原地的是？”

九裏美搖頭：“不清楚。”

“那他們被邀請的原因是？”

九裏美說：“剛才你看見了吧？天空。”

“你說的是流星雨群吧，哎呀，真了不起，我還沒見過如此絢爛的咒術呢，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咒術界百花齊放的日子到咯。”成年人的恭維話一套一套。

九裏美卻說：“那可不是我們的咒術師，又有誰會想到，這樣的術竟會由一名孩子使出來呢。”他不自覺的喟嘆道，“無論是咒力量還是對術式出神入化的操作，更重要的是他的想象力，哪怕受到完整的傳承教育，也不一定有他的實力，目前他的術式還不清楚，可一定是非常強大的術。”

小田英三郎張大嘴巴，錯愕極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聲音，可就像是唾沫卡在嗓子眼，吐出的字含糊不清。

“是嗎，原來是這樣，我馬上去現場。”

挂斷電話後，小田英三郎的神色十分古怪，三名受害人中有兩個男孩兒，根據夏油明生的描述，他的兒子與另一小女孩兒都有古怪，剩下一人則是愛溜貓逗狗的傻大膽，合理推斷下，擁有改天換地之能的孩子的姓名呼之欲出。

小田英三郎：夏油，你知道你兒子實力超強，以一抵千嗎？

……

老橘子1號：“盯——”

老橘子2號：“盯——”

硝子：= =

夏油傑：“……”

五條悟狠吸完一瓶巧克力奶，空塑料罐重重磕在榻榻米上，發出一聲悶響，他發脾氣道：“兩面宿傩的手指封印完了嗎？在這裏看什麽看，不要耽誤老子跟傑敘舊了。”

夏油傑：？

老子？

硝子：哇哦。

五條哲也，老橘子1號，也是為五條悟整浴衣的大長老皮笑肉不笑，他先慢條斯理說：“兩面宿傩的手指豈是一時半會兒能封印完畢的？切莫着急，悟大人，黎明到來之前一定能結束。”

又吹捧道：“老朽已經聽說了，悟大人在‘除舊布新’中的表現非常優秀，以一人之力驅散百鬼夜行，将結束時間硬生生向前推了三個小時，其他家族的人都贊不絕口啊。”

五條悟冷笑道：“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都是喽啰，而且贊不絕口？禪院家的人也在，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他們的臉比煮熟的豬肝還要紅，能說得出一句好話？”又毫不留情地驅逐道，“好了，場面話等我有空再說，快點出去吧。”

少主的反抗之意太盛，兩位久經沙場磨練的老年人決定避其鋒芒，老橘子2號五條吉次郎借拐杖的支撐顫顫巍巍起身，與十分鐘前頤指氣使，對輔助監督大發雷霆的壞脾氣老頭判若兩人。

他慈眉善目地看過家入硝子與夏油傑，發問道：“咒靈操使，你與我們家的悟大人是何時相識的？”

聽五條悟一口一個“傑”，料定不是才認識的。

夏油傑還沒說話，五條悟挑眉截過話頭道：“我與傑一見如故。”

他驅趕瘟神似的揮動雙手：“好了好了，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快點走吧，我們要開同學會。”

老橘子們笑容不變，心說：你哪來的同學？

障子門合上，隔絕內外兩個世界，五條悟逼逼叨叨：“這群老家夥可煩了，他們一直想知道我怎麽突破嚴防死守變成game boy，那個眼神，肯定是懷疑你了，傑，哪怕你是咒靈操使，按那群老家夥的脾氣，也得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五條悟的話如同巨石，壓在傑柔軟的良心上，連豐沛的汁水都要被榨出來了。

他笑容勉強：“也就是說，在此之前你都沒打過游戲咯？”

“哈？這是當然的吧，那群老家夥是複古派，連網線都不肯啦。”

罪惡感幾乎将夏油傑擊沉。

所以，是他帶壞了悟嗎……

五條悟可體會不了夏油傑敏感的心思，還在手舞足蹈地訴說對反智家族的嫌棄，家入硝子看面對面坐的兩人，即使打斷道：“好了好了，再說下去，夏油要鑽地縫了。”

“啊？為什麽？”五條悟單手托腮，手肘撐在膝蓋彎上，狂放的坐姿活像□□少主，“怎麽？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夏油傑說：“嘛……”

因為是自己帶壞了五條悟，完全說不出口！

從不管閑事的硝子當起傳聲筒：“在古板人眼中，成為game boy是大忌，玩物喪志、浪費光陰，夏油可是正論的擁趸，怕正在忏悔将你帶上不歸路吧。”

五條悟猛地扭頭：“傑，你是這樣想的？”

夏油傑：“……”

是啊我就是啊。

這家夥果然跟游戲裏一樣，超——自來熟！

家入硝子嘆口氣：“你們倆，是在做漫才表演嗎？時間緊急，先解決正經事吧。”

她變成月半眼：真是的，明明她最讨厭麻煩了，為什麽要調停他們倆的關系啊，下次再有苗頭一定要第一時間逃走。

“對了，正經事……”五條悟雙手叉腰，站起身來，他的身姿格外高大挺拔，“如實招來，傑，你用的究竟是什麽手段，為什麽我的六眼什麽都沒看出來。”

“就是這個。”夏油傑從兜裏掏出拓麻歌子，家入硝子立刻湊過來道，“啊，是你經常玩的電子寵物。”

他娓娓道來：“沒錯，21天前，它忽然出現在我的床頭……”

拓麻歌子的部分系統不設限制，經過夏油傑細致的講述，五條悟伸手指向自己道：“也就是說，我是你養大的電子寵物？”

家入硝子：“我是你招募的小夥伴？”

“大概就是這樣。”擔心兩人心裏不舒服，夏油傑立刻解釋，“不過，最近很少用到其他功能，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我跟悟在不斷刷新學習積分……”

誰知道……

“靠！這麽有趣的東西，我怎麽沒有？！”五條悟的貓貓頭毫無界限感地湊到夏油傑的頸窩旁，硝子看後一驚，手腳并用挪移到一米外，只看倆黏糊糊的男子小學生。

“對了對了，傑你打了那麽多咒靈，應該掉落很多材料對吧，給我看看商城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布丁可麗餅還有沒有？京都根本沒有那麽正宗的可麗餅……”

硝子：好黏。

夏油傑點開屏幕，卻發現……

【您的青年悟喵迎來了一生一度的相親活動！在這鮮花盛開的季節中，他與他會迎來怎樣的邂逅呢？】

【相親嘉賓第一彈：嘉賓1號傑狐、嘉賓2號硝子喵！】

夏油傑戰術後仰：啊這。

“什麽什麽，相親？”不存在的白貓耳朵飛起來了。

【與心儀的動物相處、約會，觀賞水族館內五彩缤紛的游魚，品味商業街精心烹饪的小吃，一起看一場夏日的花火，一起去看海，吹拂着鐮倉的海風，在潔白的沙灘上立下相伴相守的誓言！】

【相親活動火熱進行中！】

【相親專屬商城已開啓！】

【每完成一項專屬活動就能獲得海量心心幣哦！】

【注：本活動支持np多線發展，與多名動物打出相親cg可獲得支線獎勵，積累最多心心幣的支線可獲得特殊禮品一件。】

擅長游戲的家入硝子表示：“看起來不像是戀愛游戲，倒像是友情向。”扭頭上下打量五條悟，“考慮到實際年齡與心理年齡也不可能真的相親，否則就是違法游戲了。”

夏油傑：“也就是說，完成這任務的重點是認識更多的夥伴？”

硝子：“可以這麽理解。”

五條悟：“那還等什麽，快點去水族館吧？”

夏油的表情皺成一團，像條難以置信的苦瓜，他哭笑不得：“現在可是晚上，哪有水族館開門啊，再等也要過幾天吧。”他的游學還沒結束呢！

正當三人熱火朝天地讨論相親活動的刷分級制時，五條悟忽然住嘴了。

冷臉只要一瞬間：“有什麽事？”

“十分抱歉，打擾您了，悟大人。”

“夏油大人的親屬莅臨本家欲來探望，請問是否放行？”

“我的親屬？”夏油傑吃驚極了，我在京都可沒有親屬啊！

……

“傑！”被父親一把抱在懷裏時，夏油傑震驚極了。

男人寬廣的胸懷、火熱的手掌心、胳膊彎夾角的力度乃至硬挺的西裝外殼與他才長出來的胡須渣都是他所熟悉的。

而哽咽的嗓音與微微顫抖的全身又是他不熟悉的。

“爸爸。”不由自主地回抱他，“我在這裏，爸爸。”

他有很多疑問，譬如為何父親會在這裏，他受驚的模樣像知道太多內情，像看見京都百鬼夜行的場面，更像知道他曾遭遇生死一線的危機。

夏油明生什麽都沒說，只是先抱緊了傑，又很快松開，視線像X探照燈一樣将他從上掃到下，最後轉身，對大長老鞠90度以上的躬道：“謝謝您救了我家傑。”

他先入為主，認為成年人比孩子更可靠，即便是老年人那也是咒術師，想救一個孩子很簡單。

五條哲也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何以言救？結束那些咒靈的是夏油君自己啊。”

夏油明生的眼神很迷茫，他真聽不懂五條哲也的話。

大長老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五條悟嘀咕，說他又在打壞主意，這話收入家入硝子的耳中，硝子當沒聽見。

于是夏油明生聽見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與他腦內所想的完全不同，不，也是有相似的，起碼他的兒子有成為咒術師的才能，但他從來不知道，他兒子這麽有本事，揮手制造出漫天星辰，手落激起一場浪漫又兇殘至極的暴風雨。

他以為的強大咒術師存在，就是他兒子本人。

夏油明生傻了、懵了，他嗫嚅着不知說什麽話。

這種情況，無論如何也不能留在五條家了，連帶着同小夥伴們一起讨論游戲的心情也失去了，夏油傑有些手足無措，他沒見過父親這樣。

記憶中的父親像一座山，高山仰止，只要他仰視與翻越的份，身為一年只有十五人的職業組精英，夏油明生是天之驕子這一詞的代言人，因工作忙碌，他很少回家，只留給夏油傑偉岸的印象。

這樣虛弱的、躊躇的父親還是第一次見到。

正當他猶豫時，小田英三郎終于來了，他顯然知道些什麽，看見夏油傑與夏油明生，沒有失态，而是跟大長老寒暄。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知道了，實在是感謝五條家伸出援助之手啊，如果沒有你們的幫助，一定會釀成苦果。”

“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說到底也只是為別人的過失買單，誰知道他們把兩面宿傩的手指随随便便放在那種地方，如果沒有夏油君，怕真的要發生大禍啊。”五條哲也笑眯眯地打機鋒，“還有硝子同學，哎，這真是命運的安排，如果沒有這次事件，又怎麽知道民間還藏着這樣兩顆明珠呢？”

小田英三郎還不知道夏油傑跟家入硝子的術式，他畢竟是普通人，對術式一知半解，但聽大長老這麽說，也知道他們很有天分了。

“今天天色實在是太晚了，如您所見，夏油君跟家入同學的年紀都不大，他們的老師都非常擔心，還容我将他們先帶走，過幾天再登門拜訪啊。”

他上門前做足了功課，再加上五條悟聲名遠揚：“這位是悟君吧，真是青年才俊，聽說你今天晚上表現不俗……”一籮筐的稱贊話。

五條悟根本沒聽進去，他哪裏有時間對付大叔呢，可看着夏油傑與夏油明生，他撇撇嘴，沒說挽留的話。

等一群人到五條家門口，都要走了才喊道：“喂，傑，硝子，等過兩天我來找你們！”

大大咧咧，根本不在乎長老們的表情。

轉過身去，小田英三郎忍不住捏下巴上的三兩根胡須：沒想到啊，“那個”五條悟竟然跟夏油的兒子關系這麽好。

……

夏油傑與家入硝子住在警察局的值班室，硝子被當作卷入兇殺案的小可憐，得到值班女警的一致照料，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毛絨毯，手裏捧着熱咖啡——硝子說自己不喜歡吃甜的，女警正在翻箱倒櫃幫她找野菜小餅。

夏油傑得到了一些非常規待遇，老父親明顯有要問的，他卻放不下家入硝子，硝子嫌棄的擺擺手，作口型道：“你先去對付他。”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夏油明生沒盤問些什麽，他給夏油傑鋪好床，換上消過毒的床單被套，又拿自己從東京帶來的柔軟舊襯衫給他當睡衣。

“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但他們抵不過你好好睡上一覺。”夏油明生說，“我想要知道的我會自己去問、去調查，現在已經到了睡覺的時間，洗漱完就上床吧。”

在過去的十五分鐘內，他又拿回了鎮定，警視長将撼動他的震驚與侵蝕冷靜的優柔寡斷的情感包裹在堅硬的西裝外殼下。

就像才知道“我的兒子超強”時的瞳孔地震不存在。

夏油傑躺床上，本以為會睡不着，也不知是咒力被抽幹的疲憊湧上心頭，甫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

誰知關上門後……

夏油明生可靠而又成熟的表情褪色，他依靠門板，露出了宇宙貓貓頭的茫然表情。

什麽？我兒子放大招能制造流星雨？

什麽？那一整條街的成百上千咒靈都是他祓除的？

什麽？我兒子不僅能看見咒靈還超強的？！

他死命扒拉頭發，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

對咒術界的高層來說，今卻是個不眠夜。

京都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坐落于城內西北角，與大覺寺、仁和寺、龍安寺連成一道弧線，在古老廟宇的包裹下，高專的塔寺建築與周圍連成一體、渾然天成。

都立高等咒術發展局，也就是所謂咒術界高層的辦公場所是由水池、寝殿、對屋、渡廓、中門廊、中門、釣殿、雜屋組成，以寝殿為中心，東西南北四屋對立的傳統院落式建築群，它毗鄰京都高專而建，高于地基的部分乏善可陳，內裏別有洞天，是一座直通地底的，仿薨星宮的地宮式建築。

随着現代科技的發展，也為方便傳遞信息，加快“窗”工作的效率，近年來終配備了與其“局”規格相關的快速網絡。

庵歌姬是第一次來到咒術發展局，她跟在冥冥身後，攥緊緋袴表面布料，像一只惶恐的探頭探腦的鹌鹑，時而擡頭打量周遭環境，又以更快的速度埋下頭來。

冥冥來這不是第一次，她對高層舍近求遠的行為略有些不滿：“真是的，看見現場的人有那麽多，明明只要打通電話就清楚做什麽了，還要大費周折地來報告。”

庵歌姬變成Q版小人，揮舞着窄短的雙手，試圖阻止她道：“冥冥桑！”

“安心吧，以後你會隔三差五就來到這裏的。”

冥冥說：“到時候就知道，沒什麽可尊重的了。”

*

正如冥冥設想的那樣，老橘子們吵成一鍋咕咚咕咚不斷沸騰的開水，氣氛火熱、唾沫橫飛。

他們讨論的議題中心是夏油傑與家入硝子。

“撇開咒靈操使不談，熟練使用反轉術式的人才已經有近四十年未曾現身了，這足以證明我們的推斷是正确的，咒術師将迎來全面鼎盛時期。”

“恐怕不僅如此吧。”持反對意見者道，“從本次百鬼夜行中便能得知，京都的咒靈數量較上年度提高百分之十左右，這一增幅同比出現在全國各個地區，東京的咒靈泛濫現象要更加嚴重，誠然新生代的術式頗有潛力，可面對逐年惡化的環境，我們的咒術師有辦法應對嗎？”

“所以才說要加大挖掘民間人才的力度！只着眼于世家已經行不通了，我們需要更多的新鮮血液。”

讀作新鮮血液，寫作炮灰。

“不過，五條家這一次運氣真不錯啊。”意味深長的話語後，視線如利箭般射向出身五條家的高層。

與死神中的中央46室肖似，在獲得高層席位後，明面上要放棄與家族的聯系，為了咒術界的未來而打算，可誰都知道，這只是騙小孩子的把戲罷了，在家族的哺育下長成再化作根系反哺，家族就是一代代傳承下來的。

五條家的老東西坐如磐石、充耳不聞。

“封印兩面宿傩的手指只是份內之舉，可獲得咒靈操使與反轉術式的恩才是重點，不僅擁有了絕佳的後勤人員，若老朽沒記錯的話，咒靈操術可是記載于《古事談》與《宇治拾遺物語》中的上等咒術，真是可喜可賀啊。”

“哎呀，說得就像是誰沒看過《古事談》一樣，那可是晴明公的術式，怎會有人不知道呢？”

“不過，除了在晴明公手中，後來的咒靈操使再也沒有誰能達到他的高度了。”

“可別忘了五條家的六眼啊，幾百年難得一見的無下限與六眼的搭配，就算是晴明公的術式也比不上吧。”

“二者湊在一起，說不定能成一段佳話呢，就像當年的源博雅與晴明公一樣，恭喜五條家，又得一員悍将。”

看似文雅的談吐下是京都人最擅長的陰陽怪氣。

五條家的老橘子呵呵笑了兩聲：“好說、好說。”

眼瞅着變成批鬥大會，終于将重點放在這次“除舊布新”的成果上，然而，在平靜的水面下，暗流湧動，沉默于大海底端的黑色暗礁尖角向上，支棱着伺機而動，掀翻看似堅固的航行的船只。

講到一半，庵歌姬與冥冥來了，召來冥冥的目的是彙報烏鴉看見的圖景，庵歌姬只作補充。

*

“……結果不都是在電話裏說過的嗎？”等從咒術局出來後，庵歌姬也變成了月半眼，“來就是走個形式過場啊，這地方這麽遠，有夠無聊的。”

冥冥說：“所以跟你說，不要期待太大。”她一邊按手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庵歌姬聊天。

“還不如早點去跟他們認識，如果能活到長大的話，肯定是不錯的人脈，說不定能一起去高專讀書呢。”啪的一聲合上手機翻蓋，“前提是他們能活到成年。”

*

“……咒靈操使的小子可不好辦啊，他父親是東京警視廳的成員，前途可期，特應部對我們嚴防死守多時，甚至想從咱們手上分得一杯羹，說不定他就被争取走了。”

“相較被五條家收入囊中，還不如倒向官方，如果真跟五條悟強強聯手，咒術界未來五十年就是他們的天下了。”

“總之先去接觸看看吧，還有那珍惜的反轉術式的女孩兒。”黑暗中，此人以手為刀，從半空中急促地揮下，斬斷看不見的連接，“争取可以争取的，拉攏可以拉攏的，實在不可以的話……”

“是！”

……

結果，一覺睡到了天亮。

夏油傑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打了個哈欠，又伸了伸懶腰活動僵硬的肩頸，脖頸處發出咔嚓一聲響。

久違地睡了個好覺。

可我還沒等他清醒過來……

“傑——”警局門口，五條悟雙手聚攏在嘴巴旁，作喇叭狀道，“一起去玩吧——”

夏油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