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的茶漏了
你的茶漏了
局面開始往艱難抉擇的方向發展了,白衍颦眉蹙頞,只苦于兩人中間沒給他留空位,不然的話他絕對會往兩人中間坐。
又低頭瞧了眼懷裏抱着的花束,正在尋找解決辦法的時候,左右肩膀被突如其來的怪力推搡,慣性向前撲了幾步。
好奇地向兩邊張望,發現是陸時茗跟池尤梢,兩人正以漢堡包的方式左右夾擊,将他往座椅上帶。
不過,不是沈千行和周司謹的那一排,而是隔開他們,位于他倆前排的空位。
“下午就是去準備這束花的?”将目光聚焦到他手裏那束向日葵上,陸時茗語氣泠然。
“對呀,畢竟他邀請我們了,肯定要給點排面嘛。”
陸時茗追問:“這是他昨天要求的?”
太陽穴突突直跳,白衍否認并強調:“沒有呢,這是我自己特地要送的。”
實際上,白衍十分敬佩陸時茗的洞察力,他猜的真準。
這确實是祝聿琛要求的,祝聿琛的原話是:你想想啊,大家都圍着你轉,而你最開始圍着陸時茗轉,最後因為對他心灰意冷而轉向,難道這個劇情不會更刺激嗎?
聽完他的話,白衍大徹大悟,他現在的身份可是要冒名頂替的‘神秘搗亂者K’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
雖然這個老K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都還畏畏縮縮不敢出頭,但是沒關系,他替老K出手!
“诶,是你自己挑的嗎?那配色也是你自己選的嗎?”池尤梢聽見他倆的對話,也從他右手邊湊過來。
“嗯,我媽媽是花藝師,所以難免耳濡目染學了些搭配技巧。”
“花藝師啊,難怪你挑的顏色都這麽和諧。”
白衍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他只從母親那學了點皮毛,結果到了池尤梢這就被捧殺,羞赧地撓了撓自己的耳垂。
“白衍,你還會插花啊?”方才被隔離在後頭的沈千行,也不知道在後邊暗中觀察了多久,突然出聲。
周司謹搶到時機,便抓緊問:“可以教教我嗎?幸好還沒到母親節,我學學也去親手包一束送她。”
左耳斜後方,約莫是沈千行的位置傳來倒抽氣。
“可——”
陸時茗說:“比賽要開始了。”
“啊?還早着呢。”
周司謹話音才落,似是為了呼應方才的話,比賽館內的燈光暗了大半,前頭從外語學院請來的評委老師們逐步入席。
周遭嘈雜的交談聲霎時蔫落,周司謹見狀也不便再湊過來追問。
前頭祝聿琛有在邀請函裏寫到,他抽簽抽到的是第二十個出場,也就是排在他前頭的有十九個人。
而外語學院舉辦的這場翻譯比賽,不止有祝聿琛所在的斯瓦希裏語專業,還有其他小語種。
除了參賽者翻譯出來的話,投射在屏幕上的那些個符號,白衍是一點也看不懂。
更何況前一天晚上,他還熬夜看動漫。
很快,那些陌生的字符在他眼裏像雨夜被打濕的黑墨,一點點被暈開模糊,最後在他視線裏全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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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無聊,陸時茗邊拍照輸入屏幕上那些小語種,自動生成翻譯,突然右側肩膀被輕敲。
“又怎麽了?”
以為是白衍有事找他,不曾想,青年在轉頭唇瓣擦過細軟發質的那一瞬,身子僵硬了片刻。
視覺處在昏幽之中,其他感官被放大,白衍均勻的呼吸聲在他耳畔回蕩,在方才不小心側首擦過他秀發時,鼻息探到對方身上雅致淺薄的清香。
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但是很舒服,很好聞。
對方手裏原先捧着的花束,也因為主人松散的睡姿傾斜向陸時茗的懷裏。
捆紮的飄帶在空調冷氣裏,如飛煙似的勾纏陸時茗的小指,撓得人心癢。
靜谧空間下,陸時茗在無人察覺到的角落弧度上翹,撚了撚指尖。
當各方灼熱的目光投向他的時候,也毫不畏懼,從其他三人臉上略過,撲捉到玩味、憤懑以及敵視交雜的情緒時。
只見當事人鎮定自若,伸手扶穩即将要從他肩頭滑下去的腦袋,然後無視他們,目視前方繼續手頭的拍照翻譯。
睡夢正酣的白衍自然不知道這些外界的紛雜硝煙,只一味地停靠在自認為舒适的靠墊上。
講臺最上方嗡嗡的參賽者翻譯的文字,由話筒傳遞震入耳中,變成了某種催眠的咒術,令人身心放松。
“白衍,白衍。”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眉心擰成川字,白衍不願搭理這個不速之客,直到對方說。
“祝聿琛要上臺領獎了,該你表演了,賣茶一哥。”
陸時茗的肩膀頃刻放松,剛睡醒的人挺身而起眼神卻還保持迷離,待看清臺上握着獎狀的祝聿琛時,白衍立刻反應上來。
霧蒙過的腦袋四處搜羅,眼前出現一捧花。
陸時茗問:“在找這個?”
“啊啊對!”白衍不管不顧拿起花束朝前沖。
最後在一衆參賽者和觀衆的起哄中,祝聿琛接過花,喜笑顏開地擁抱他。
待會場的評委們都散場,祝聿琛用肩膀怼了怼他的肩膀,朝他擠眉弄眼。
“怎麽樣?”
“啊?什麽怎麽樣?”
“當然是說我的表現啦。”青年不滿嘟囔。
“呃——挺、挺好的。”白衍嗓子眼堵塞,支吾道。
祝聿琛不依不饒,興致勃勃地問:“哪方面挺好?臺風?翻譯精準?還是臉上鏡?”
這時,從不遠處冷不丁傳來:“都挺好的,尤其是睡的方面。”
祝聿琛茫然:稅?什麽稅?買花還要交稅?
餘光瞟見陸時茗肩頭那一灘水漬,祝聿琛指過去:“學長,你肩膀怎麽濕了?是空調漏水嗎?”
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恰好對上陸時茗眼底抹過若隐若現的笑意。
青年望着自己,着重道:“不,是茶漏了。”
在對方不可多言的表情下,白衍的思緒飛速發展,想起剛才他睡到朦胧從陸時茗肩頭彈起的模樣,以及睡夢中吵醒自己的那聲呼喚。
他那塊濡濕的肩頭,好像……就是對着自己座位的方向。
不等祝聿琛說話,白衍速度抽出紙巾往陸時茗肩膀上摁,硬是從牙縫裏窘迫地擠出字來:“陸哥,茶漏了,我來給您擦一擦。”
“嗯,是得擦擦,再不擦就要幹了。”對他的自覺感到格外滿意,陸時茗語氣舒暢。
“白衍同學,你也太偏心了吧。”
從剛才起就一直被插空的沈千行湊過來,委屈二字在那張臉上展現得淋漓盡致,“為什麽同樣都是邀請,我沒有花,祝聿琛學弟有,我還是第一個送邀請函的诶。”
“這、這……”
他确實是沒端平,誰知道祝聿琛想一出是一出啊,白衍總不好當着鏡頭和大家的面說是祝聿琛主動要求的。
于是,青年停下擦拭的動作,拿着那方紙巾,為難道:“對不起很行哥,确實是我考慮不周,要不然等你參加十佳歌手的時候,我也給你送吧。”
“那不行啊,我也參加,我多少也得有份吧。”周司謹再次冒出來,瞥了眼那邊的沈千行,“而且,我們都說好了,十佳歌手是我請白衍來給我加油的。”
許久不說話的池尤梢恰逢其時,笑着開腔:“白衍學弟好像都還沒有答應,為什麽不先問問他的意見呢?”
聽到池尤梢有将戰火引到他這的嫌疑,白衍深呼吸,當三人同時将詢問的視線投向他,他無助地看了眼祝聿琛。
結果發現始作俑者抱着花,瞳孔閃爍着絢麗的光芒,完全沒有打算幫他的意思!
于是,他默默朝身邊的陸時茗挪了兩步,用對方的半邊身子做掩護。
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抿唇道:“哥哥們別争了,大家一起把節目做好比什麽都重要,我每人都送一束,可以嗎?”
陸時茗朝白衍的方向悄然無息地挪了挪,徹底把他擋在其他人的視線外。
“哦莫哦莫~”聞篆精彩的畫外音從背後傳來。
轉頭将目光定在聞篆身上許久,陸時茗才垂首對他說:“中午不是答應了要和我一起回去嗎?走吧。”
白衍:“啊?什麽時——”
“下周二補測。”
“對!”話鋒由疑惑轉向肯定,白衍扯住他袖子往外拉,“陸哥,我們快走吧。”
“等下,”趁他步子剛邁開,沈千行拉住他的手腕,“白衍,我這次沒帶樂器,可以送你回去。”
周司謹:“我也是開電動車來的,我也可以。”
“那什麽,”祝聿琛踴躍舉手,亂入,“我宿舍離這不遠,為了感謝你的花,我也能開電動車送你回去的。”
在一衆要送他回去的人裏,池尤梢脫穎而出,眯着眼睛抱歉:“不好意思啊白衍學弟,這次我沒開車。”
“白衍,”淩厲的眸光落在沈千行攥着他的手腕上,陸時茗發話,“我開的,是汽車。”
“……”
氣氛詭異凍結了好幾秒,白衍甚至能在這環境下,聽到參差不齊的屏息。
難怪池尤梢剛才說自己沒開車,估計就是坐陸時茗的汽車來的。
“呵,”沈千行冷笑,“既然是汽車,小陸不介意的話,那就一起吧。”
“大家都開了電動車,得騎回去吧,”接過他類似挑釁的目光,陸時茗緩緩開口,“不然明天早八還得提前鍛煉身體,走路到外語學院拿車。”
“有車的就自己騎回去吧,老池和白衍沒車又都一個學院,自然是跟我回去。你說呢?白衍學弟。”
來了,古往今來最老套也最經典的選擇題——
是在電動車上笑,還是在汽車上尴尬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