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上車,關門。
徐枔深呼吸一口氣說:“徐枔,做得好!很棒!!”
徬晚時,徐枔獨自在一旁,用了做一頓飯的時間冷靜了下,不然她也不清楚會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會幹出什麽奇怪的事情。
所幸,都還好。一切如常。
她沒有試過碰到前任的情況,還是前前任。對于分手後怎麽和前任相處這件事…也比較懵懂,主要是她都快三十歲了一共也就交過三個男朋友,大專一個,工作一個,本科一個,在特定的時間背景下交往了一段時間,繼續成長起來,職業和城市不同頻的話,也很難遇到。
別說她是個幹脆利落的人兒了,分手了便好聚好散,聯系方式什麽的都得處理幹淨,她才會滿意。所以每次提分手後,她都會利索地把對方的聯系方式删除或者拉黑。
她最經常做的便是拉黑了,因為拉黑能減少糾纏,最是幹幹淨淨。
拖泥帶水不是她的性格。所謂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決定分開,那就當對方從世界消失了,這是對未來伴侶的忠誠。
徐衿一直這麽認為的。
冷靜下來後,她便轉換了一下态度,把沈放當作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就好,畢竟也八年不見了,不就是陌生人麽?
疏離而有禮。
她也不逃避了,就這樣淡淡地相處。
“你做的很好!徐枔小寶貝。”
徐衿坐在駕駛座上鼓勵自己。近幾年,像這樣自我安慰的話,徐衿信手拈來。
旋即便發動汽車,駕駛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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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時間太久了,足夠将全身的細胞更換成新細胞。新物質代替舊物質,新人代替舊人,連回憶也會以新代替舊回憶,新的事物滋生發展,生生不息。
人也不可能回頭走。
即便那些事情轟烈又難忘,撕心裂肺,可她所選擇的,她跪着也必要走下去的。
她沒有回頭的資格。
不說重逢,是偶然還是沈放刻意安排,沈放是當她陌生人,還是蓄謀已久重溫舊愛,還是報複一場,她通通一概不知。
八年後,他的出現就已然掀起徐衿的心髒波瀾。
可她現在全然不了解。
雖然八年前沈放是個心思清明坦蕩的大男孩,可不是八年過去了嗎?
憑一頓飯的相處,徐衿正心猿意馬,根本沒敢觀察他到底有什麽變化,只覺那對金絲眼鏡下的桃花眼不像那般清澈透亮。
僅此而已。
但她也得拿定自己的主意。
徐衿清楚自己不是個會回頭的人,這幾年,她連回頭看都不曾,怎麽會吃回頭草,所以她得跟何教授說清楚,她不喜歡沈放。
只要跟何教授說不喜歡他,何教授便會尊重,也會放棄撮合,那樣便不會有故事發生了。
痛也痛過來了,還是不要再來一次的好。
所以速戰速決吧,早些跟何教授講清楚。
前方紅燈亮起,徐衿踩下剎車,挂了p檔,前方一串串鮮紅的車燈,由遠及近,長河奔騰不息,看不到盡頭,前方有些堵車,徐衿思緒往遠處飄。
不喜歡他麽?
八年過去了,期間完全斷了聯系,不知道他在哪裏、做了什麽,不知道他在哈佛讀完本科有沒有繼續讀了……不對,何教授說他博士畢業,那他應該畢業沒多久,那是一直在美國讀書嗎?
如果他不說,徐衿從來不知道他的消息,分開後,她也沒再打聽過。
在那所學校工作時,她就不愛加學生的聯系方式,都是用工作手機跟學生聯系的。
沈放是她加的第一個學生,也是唯一一個學生的聯系方式。
但沈放想要知道她的事情,相必不難的,她沒離開g市,只是由當初的偏遠郊區來到了市中心。
但徐衿相信,分開後,他并不會刻意打聽它的消息,甚至不會打聽,他這麽驕傲、心底澄清的一個人,說最後陪他一個月,那一個月到期也便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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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變化,像是有些大,很大,但又不是。徐衿莫名覺得,可又沒法說出來是哪裏的變化。
這是女人的直覺。
桃花眼深邃了,五官更加棱角分明,少了那股清明的少年氣,變成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他的五官一直很出色,組合起來的一張臉便更加招搖了,喜歡他的女生一直很多。
也高了不少,看着有一米九。何教授說他溫煦有禮,可徐衿卻覺得他氣質裏帶有上位者淩厲,溫煦而霸道,和以前那個沈放天差地別。
笑起來也不似八年前那樣,有清朗爽朗的笑聲,今晚他笑的時,笑容很淡,透露出一股淺淡的疏離。
他至始至終都很好教養,很有禮貌,斯文如翩翩公子。
有距離感的翩翩公子,恰好是趙華主任喜歡這樣的,所以這晚趙華主任一直在徐衿面前誇張他。
徐衿笑而不語,應付過去了。
他變更加優秀了,她還是那個無法跟他匹配的女人,相必他身邊不缺女人。
徐衿想。
哔——
哔——
哔——
徐衿被一聲一聲的響聲叫醒,原來紅燈已經變為綠燈了,後面的車隊急躁地催促她。徐衿搖搖頭,都過去了,還想這麽多呢……
她趕緊挂擋松開剎車加油,車緩緩駐入車流。
徐衿啊徐衿。
八年前可是你耽誤人家小鮮肉,醒醒。現在人家還沒說什麽、做什麽呢,你怎麽想那麽遠了……
別想了。
跟何教授說清楚,然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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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枔第二天就投身到忙碌工作中。
臨近暑假,這兩周恰好是考試周,老師要處理一些關于考試事宜,要幫忙打印、密封考卷以及布置考場,噢,還要給學生上課,上'重點補習課'等等一系列的忙碌,讓她暫時忘記沈放這個人。
只是偶爾,晚上入睡前想起那句:“也對,沒什麽是不能改變的。”
一晚兩晚三晚……,這句話像是烙在徐衿腦海裏,時不時蹦出來,那時他的表情好像是諷刺
徐衿躺在床上捂着眼睛,腦海裏忽地閃出一身稚氣的大男孩,咧開嘴爽朗笑沖她喊:“你會改變的,你會喜歡上我的。”
大男孩信誓旦旦,眸眼之中滿是張揚。
那時徐衿便記住了這樣的笑容,是這個年紀青少年該有的張狂自信。
八年前徐衿剛大專畢業,在準備升本科的考試,所以找到一份國際學校的校醫工作,工作很閑。因為位置偏僻,薪資低,學校難招到人,而這個位置已經閑置了一個多月,學校迫于家長壓力,要在短期內招到人,而徐衿恰好在這時投了簡歷,所以就這麽定了下來。
那時候沈放18歲,DP2,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前往國外讀書。
偏偏那個時候,不知怎麽的,他了抽風似的,看上了徐衿,放着全校青春美少女不追,偏去追一個老師級別的女生。
徐衿不知道沈放為什麽會喜歡她,一個天之驕子為什麽願意死纏爛打地追着她,徐衿沒問過原因。只是在發現她也抵擋不了般地喜歡上他後,兩人莫名地在一起了,在一起後,她還是不想去問原因。
就這樣茍且地在一起了幾個月。
本就是一個即将要出國留學的天之驕子,怎會為了風花雪月停留腳步,即便他願意,徐衿也不讓。
到最後,沈放居然真的想要為了她放棄出國留學,甚至想把她帶出國去,那時候徐衿才幡然醒悟,他們的距離有多遠,他們兩個有多荒唐,居然跟一個剛成年的男孩子這般胡鬧。
在他們都無能為力的年紀,他們在一起這件事顯得荒唐又幼稚。
可偏偏發生了。
除了當事人,還無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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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沈放是在z市。
彼時的徐枔已經悠哉悠哉地進入暑假的休假模式,開始一段旅行,從z市到h市兩千多公裏的自駕游。
當然,雖然她很獨立,獨立到不怎麽需要朋友,但她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屁颠屁颠開着越野車出發,她的獨立是保證自己在安全的環境前提下的一種堅韌品質,而不是她一個人在半路嗝屁了甚至沒人給她收屍,這樣的慘淡收場,太對不起她前二十幾年的悲苦人生了,好不容易生活才好起來,她當然要享受起來。于是她在網上組了一個專業的車隊,兩輛越野,共八人。
怎的不料,這樣也能碰上沈放
一場網上組建的自駕游,碰上沈放如果沒記錯的話,沈放他爸沈興從曾經被報道出出行工具是私人飛機,那開得起私人飛機的貴公子參加自駕游
體驗生活
徐枔微微蹙眉打量副駕駛那人,只見沈放大剌剌敞開雙腿,墨鏡底下那雙眼眯着,面容放松,一副怡然自得模樣。
這副樣子倒沒了那晚在何教授和趙主任面前溫煦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反而有幾分痞氣。
這輛越野車有四人,徐衿、沈放、許幼怡、馮樂,兩男兩女。馮樂開車,沈放坐在副駕駛座,徐衿和許幼怡坐在後面座。
都是網上組的,不熟悉,但在網上熱聊了一段時間,另外一輛車是兩對夫妻,所以他們四個人自覺組成一輛車。
徐衿想了想,微信群裏那個潛水的估計就是沈放。
許幼怡湊過來,下巴指了一下副駕駛說:“挺帥喔,你說要不要玩一玩”
許幼怡挺開放的,不止穿衣風格,說話行事風格都開放,臉上化着好看的濃妝,眼神妩媚地流轉在副駕駛那人身上。
徐衿想着她應該看上了沈放,于是問:“你喜歡”
許幼怡:“長得帥嘛。”
徐衿挑了挑眉,笑着說:“喜歡就上咯。”
反正現在多的是約的人,不用付出感情不用付出金錢,付出體力就行,尋求快樂嘛。
也許沈放會喜歡這樣個性張揚,性感大膽的女孩子,能夠滿足他各種體位。
許幼怡問:“你不喜歡……他看了你好幾眼,要是你喜歡,我就不碰。我只找暖床的,不談感情。……嘶,我怎麽覺着他對你有意思啊。”
徐衿無語地看了她一眼:“他看我了?我怎麽沒發現”
沈放咳了咳:“兩位,聲音再小到底還在車裏。”
“哪裏哪裏,你聽到了……那又怎麽樣?不就說你對我們徐衿小姐姐有意思嗎?你一個大男人還不讓人說啦?”許幼怡挑着眉說。
沈放伸出雙手擺了個你說的手勢。
沒有解釋有沒有偷看徐衿,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對徐衿有沒有意思。
徐衿眨巴眨巴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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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中無聊之時,有一個人在開車,其餘三人會玩一下鬥地主,或者玩成語接龍,這幾天是沈放在默默地開車。
熱鬧是另外三個人的。
沿着公路行駛了三個小時,沈放開了三個小時的車。徐衿眨了眨眼睛,她們玩了三個小時的游戲,鬥地主膩了換其他游戲,坐着快散架了,徐衿伸了下懶腰。
她問他:“累嗎?”
沈放在前視鏡看了一下,兩人猝不及防在鏡中對視上,須臾間徐衿就偏了偏頭,望向遠處,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正好放松放松眼睛。
沈放無聲地勾起唇角:“還行。你想開”
“沒。怕你太累了。”
在徐衿看不見的視線裏,沈放原本勾起的嘴角倏地加大幅度,片刻後他故意壓了壓聲音:“體力還行的。”
“……”
誰問你體力了?
你體力行不行關我什麽事
徐衿繼續看向一望無際綠油油的草原,她喜歡關于大自然的一切,所以這趟自駕游就是純屬看山看水看天空看草原,大多數時間都在路上。
可腐女許幼怡卻敏銳地嗅到了什麽似的,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怎麽?特地跟我們徐衿說體力好……想騎在誰身上啊……”
說到騎字時,徐衿手疾眼快地捂住這女人的嘴巴,“哎呀,手粘住了,說不了話了……”
“唔唔……嗯嗯!”許幼怡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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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已經開了三天車了,這麽想着想着,徐衿最後還是說了:“算了,你下來吧,我想開。”
“怎麽心疼我啊”
沈放停好車了,回頭看徐衿問道。
徐衿低頭找手機,淡淡地說:“換馮樂我也會心疼,開了三個小時的車,還是休息一下吧。”
找到手機後她直晃晃地盯着他眼睛說道,意思很明顯,你別誤會。
徐衿第一次見他這趟旅程有不一樣的表情。他挑了挑眉,然後拍醒了馮樂,“去後面睡。”
徐衿能感受他拍醒馮樂的力氣有點大,馮樂馬上驚醒了,奈何沈放不放過,在他肩膀上又拍了兩下,徐衿覺得有點疼。
馮樂立馬清醒過來:“大佬,你搞什麽啊?痛死了……”
徐衿不理睬,徑直開門下車到駕駛座去,沈放朝後面的位置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坐後面去,沈放不說話時莫名有種上位者的霸道氣息,不容人有喘息的機會,馮樂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開車門,坐到後頭去。
徐衿開車,沈放則坐在副駕駛座位,淡然地望着前面路況,不動聲色,絲毫沒有閉眼休息的打算。
徐衿現在手握方向盤的意圖不過是讓他休息一下,卻沒料到這人根本不領情。
不領情就算,哼。
徐衿莫名的不爽情緒上頭,瞳孔裏含着一絲怒氣,時不時地睨過去副駕駛幾眼。
幾次之後,沈放若有所感地換了個姿勢,手握拳頭撐在太陽穴上,悠哉悠哉的。他挑着眉,直勾勾地看着她:“怎麽想管我啊?”
恍惚間,徐衿以為回到了八年前,看到了八年前張揚恣意又有點腹黑的沈放。這時,一輛越野車超道而行,徐衿瞬間回過神了。
徐衿不語。
沈放盯着她看,久久不放。
徐衿淡然地看路,無奈地解釋:“哎,管學生管習慣了,把你當成我的學生了。職業病。”
窗外的風景仿佛一瞬停止了。
沈放倏地臉色一僵,揉了揉太陽穴。八年前她也是這麽說的,只把他當學生,作為一個老師的身份,每次不動聲色繞開話題,跟他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權衡利弊,趨利避害,跟他撇的幹淨,永遠只把他當成一名普通的學生。
一開始還會被氣着,後來他臉皮也就厚了,後來不也在一起了嗎。
時間過去八年,可這些回憶像是烙印在沈放的腦海裏,不停重複循環播放。
沈放嗤笑了聲,淡淡地道:“哦我也算是你學生,……那也不錯,不如你現在開始也管管我好了”
又來了。。又來了。。。
徐衿煩躁,這三天沈放冷不丁飙兩句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出來,跟在暗處放箭似的,一不留神就被他射中。
稍稍不注意,他嘴巴裏就吐出一些不知道該讓人怎麽回話的話,所謂話題終結者吧。
徐衿不大想理他。
說沒感覺是假的,畢竟一個大高個子長得又帥又禁欲的男人,而且還只對你特別的男人,對別人都一副淡淡的樣子。
這樣的區別對待,徐衿很吃的。
可以前發生的一切,沒法抹去,破鏡更沒法重圓,她不想親自拿起了,又得狠心放下,這樣太痛。
她老了,快三十歲了,已經經不起折騰。
也受不了再經歷一次的痛苦。
她不想吃回頭草,打算冷處理算了,任由他一個人獨角戲,這趟旅程終究八個人,且這輛車終究是四個人,他也做不了什麽。
只要她拒絕,兩個人就沒法獨處,那自然不會發生什麽。
只是這幾天相處下來,何教授說他溫煦溫和,徐衿覺得他腹黑更多些,他的變化有些大,又有些時候似乎沒變化。
沈放跟着徐衿後面,走到了名宿房間門前,徐衿覺得莫名,悠悠轉過身來問他:“你為什麽來這裏”
男生房間在左邊呢。另一輛車的兩夫妻住一間房間,而徐衿和許幼怡一間雙人房,沈放和馮樂一間雙人房。這是前幾天的安排。
沈放擡眸,淡淡地說:“許幼怡和馮樂一間房。”
“他們什麽時候搞在一起的”
第一天的時候,許幼怡不還對沈放感興趣立志把他撲倒怎麽過了幾天換成馮樂了
搞什麽鬼啊
有沒有人能告訴她啊?
沈放聳肩:“想知道啊?去問啊。”停頓三秒,沈放忽地揚起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意:“他們搞不搞在一起我沒興趣,不過……我們什麽時候可以搞在一起呢”
又來了。
騷話滿天飛。
十八歲的沈放,也騷,但沒這麽騷,現在随時随地,什麽話都能成為他的素材,以前他騷還得顧忌徐衿,徐衿一記冷眼過去,他便蔫巴了,現在她的冷眼,沈放視若無睹,坦然自若。
徐衿滴卡開了門,“你去前臺開多一間房,我給你報銷。”
正想關門,不料有只腳卡在了門下,沈放雙手抱胸,“這麽怕和我住一間房……再說了,又不是沒住過,怕什麽?”
徐衿認真地點點頭:“我就是怕。”
沈放一使勁,徐衿瞬間退後一步,他箭步進入,鎖上了房門,“怕什麽?怕舊情複燃怕我吃了你怕你再愛上我一次,可這次換我抛棄你還是怕……嗯……怕也沒用,我住定了。”
徐衿靜靜地看着這個無賴的人,幾秒之後她淡然地拉上行李箱,“你不走,那我走就是了。”
沈放橫插一腳,并不讓她離開,剛才語氣還好好的,現下剎那間語氣中帶上了怒氣:“怎麽?又是這出戲不是你走就是我走徐衿,十八歲我由着你,二十六歲我不會放過你。”
徐衿手臂微微作痛,沈放的手緊緊拽住了她,她悶聲道:“你弄疼我了。”
“不該痛麽?就該讓你嘗嘗痛的滋味……你這點痛算得了什麽?”沈放狠狠地說道。
兩人僵持不下,徐衿答非所問,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好一會兒徐衿才感受到手臂的力道一松,最後沈放啞着聲說:“時候不早了,洗漱吧。……還有、別想離開這。”
最後一句帶有徐衿未曾聽過的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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