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不要小看死鼠之屋的情報網。
四年前, PortMafia曾經有一位意外離世的17歲準幹部。
對方的身份特殊,雖然被刻意加密保存了資料,但不像太宰治那樣刻意洗過檔。
一些簡單的生平紀事調查起來很容易。
據傳聞, 那位準幹部和當時的港口五大幹部之一太宰治關系親密,經常待在一起, 朋友的身份人盡皆知。
對方還和現任的五大幹部之一中原中也疑似以兄弟相稱。
和“荒霸吐”稱兄道弟, 那就比較有趣了。
如果港口Mafia有論壇之類的功能并可以發起投票的話——
神渡見流無疑會成為PortMafia那一年度最受歡迎/愛戴的成員。
就是死的有些蹊跷。
費奧多爾閱覽過對方的過往資料, 也大致清楚一些只要是PortMafia內部的老成員都知道的情報。
所以在軍方的克隆秘密基地發現神渡見流的克隆體, 純粹是意外之喜。
克隆體,意如其名,倉裏的少年并不是本人。
先不提日本的軍警有什麽用意, 那個本體在加入PortMafia之前是什麽身份。
面前這個少年明顯屬于剛剛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新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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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恐怕還不明白這個世間的常理, 沒有形成完整的三觀。
不, 以對方待在實驗倉裏的休眠狀态, 這個克隆體連嬰兒都算不上……
用胚胎來形容更為準确。
費奧多爾本來有利用對方的想法, 最好能“培養”出來一個好用的部下。
用這個家夥來對付太宰治, 想必是非常有趣且效果不錯的工具。
可惜……
故意晾了對方一周,經過第二次照面的試探, 費奧多爾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這位“實驗體乙36號”到底醒沒醒。
只是在試探而已。
對方心電圖機上的波峰從初次見面到現在一模一樣,從來沒變化, 精準到恐怖的地步。
就好像對什麽東西都不在意。
如果他真的醒了,那麽這個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确定性太多。
而且培養一個部下也是需要耗費各種成本的, 不值得。
費奧多爾仔細打量着營養倉中的白發少年,從他絲毫沒有顫動的眼睫毛、到呼吸均勻的氧氣面罩、再到皮膚下的血管流動。
短短2秒之內, 費奧多爾已經在腦子裏更換了五、六種思路。
長期棋子用不了, 不代表對方短期內沒有用——
倒不如說,對方這樣的身份反而更适合當一個時效性很強的日抛型棋子。
即便不是本人, 身體裏的基因都是相同的,這意味着對方的性格和本體不會相差太多。
根據調查,那位本體可是一位十分樂于助人的好心人。
他在生前曾多次收到同事和部下的感謝,經常利用空閑的時間去做些對他無利的好事……
明明身處不見光明的黑手黨才對。
為什麽?
答案其實可以有很多種。
他受人威脅、他随心所欲順手做的,甚至可能是情報有誤,那幾個受炸彈所迫才告訴自己的港口Mafia叛徒在對自己說謊。
但是費奧多爾看多了人心。
一個人的性格是可以從他平時的行事作風和蛛絲馬跡中看出來的,哪怕這個人有意隐藏,也會有不經意暴露細節的時刻。
思來想去,最具說服力的只有一個——
因為那是他的生存信條。
很有意思,不是嗎。
費奧多爾盯着面前的實驗倉,收回了敲着玻璃的纖細手指。
到底是不是對方的做事信條,這個克隆體繼沒繼承本體的思想鋼印,試探一下就知道了。
“我是一個樂于助人的人。”
戴着白色毛氈帽的黑發青年微微笑着,語氣誠懇地抛出了第一句誘餌:“你有什麽想做的……”
“我都可以幫助你。”
面前的少年毫無反應。
那麽有兩種可能性,第一,對方确實沒醒。
第二,他不是那種對志同道合、同樣把救贖他人當做生存信條的人投以關注,十分感興趣的性格。
再往深處猜測,這個家夥可能連不需要幫助的普通人都懶得關注。
是那種如果你不需要幫助,我管你去死的人。
費奧多爾很快便語氣不變地更換了說辭:“或者……你能不能幫一下我呢?”
“我現在感覺很絕望啊。”
“天都快塌了。”
“嘀——”
突然,立在旁邊的儀器發出了一聲細微的電子聲音。
連接白發少年胸口、腳踝和手腕的那臺心電儀上心律第一次出現了不同的波動變化。
那個閉着雙眸的少年似乎顫動了一下睫毛。
“……”
費奧多爾忍不住咧開了一點嘴角。
身為超高校級的希望,神渡見流在自己的世界見多了絕望之輩。
對方到底感沒感染絕望,不能單純憑借口頭上的說辭随意聽信。
曾經有一個絕望徒為了傳播,故意散播同學是絕望徒的謠言,事實上那名同學根本就沒有問題。
神渡見流對待絕望之輩向來是慎重的。
他在這方面非常有經驗。
就像江口先生當初說GSS裏有絕望的人,他并沒有全然相信。
在親自接觸了半個月,确認那裏根本沒有需要自己拯救的人,加入GSS和不加入沒有區別,但是能在此基礎上多拿一份生存的工資,他才答應了留下來。
很顯然,面前這個向自己搭話的男人語氣平靜,情緒波動正常。
而觀察一個人是否感染絕望,最直觀的辦法是查看他的眼睛裏……
有沒有如同漩渦一般、層層黑暗交疊的光輝。
在嘗試着眨動了幾下睫毛之後,神渡見流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神色自若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黑發青年。
順便讓系統打開了許久未開的直播間。
【啊啊啊啊家人們,直播終于開了!!】
【我勒個豆,開屏暴擊!這不是陀總嗎——】
【啥?陀總???見流不是在咒回世界嗎?】
【??????】
【我又跳集了?】
【懵逼+1,阿流不是在爛橘子的本部做實驗嗎,現在這情況和當初突然離開文野,跑到咒回一樣……他不會又回來了吧】
【難道是關直播的這幾天回來了?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流崽好像泡在大缸子裏啊,是不是陀思做的!】
【嗚嗚嗚阿流終于要見到太宰了嗎?千萬不要跟費佳走啊!他是對立面的大反派!】
密密麻麻的彈幕猶如雨後春筍,争先恐後地鋪滿了神渡見流的視野。
陀思,費佳。
說的是面前這個人吧。
神渡見流沒有忘記這個世界有不少和他那個世界的文豪同名的人。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眼球毫無波動地掃過了“對立面”那幾個字。
重新閉上了眼睛。
費奧多爾:“……”
氣氛莫名沉寂了半晌。
戴着白色毛氈帽的青年擡起手臂,重新敲了敲實驗倉的玻璃壁。
下一秒,立在旁邊的儀器冷不丁發出了斷斷續續的機械聲音。
根據聲音的節奏和對方心電圖的波點,費奧多爾輕松解讀出了一句摩斯密碼——
你為什麽覺得天塌了。
這可真是,令他嘴角的微笑再次擴大。
“因為我有一個敵人,他時刻想殺了我,我太害怕了。”
“你願意幫助我,保護我不受到他的殺害嗎?”
“36號君,如果你能幫助我的話,我就不會覺得人生無望了。”
“真的很感激你。”
神渡見流重新睜開了眼睛,他詳細觀察着費奧多爾的神情,利用才能繼續變更了自己的心律。
——我9天之內無法行動,沒辦法跟在你身邊保護。
當然,以系統的說法是15天,自他回來至今天已經過去了6天12小時56分43秒。
所以還剩下不到9天。
“沒關系。”
“你只需要幫我做一個幌子。”
早在剛與對方交流的時候,費奧多爾就已經謀算好了新的計劃。
中間問那些只是獲取情報而已。
對方的不定數太多,只能用作阻攔武裝偵探社找到普希金的拖延工具。
能殺了太宰治是更好的。
同樣的,神渡見流也不會直接聽從費奧多爾的話。
他需要觀察對方一段時間才能确認費奧多爾是不是絕望之輩。
目前根據他的眼神來判斷,不是。
但也不能忽略對方請求幫助的說辭。
所以他閉上眼睛,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随便這個男人去了。
畢竟自己現在無法行動,本來就沒想過在此期間傳播希望。
注意到費奧多爾所謂的幌子就是将炸彈綁在他的實驗倉上,神渡見流也無所謂。
他對傷害自己的事情向來不在意。
“放心吧,我怎麽忍心殺了你呢,我的朋友。”
“這個炸彈只是吓唬敵人的假象,等事情結束了我就會幫你拆下來。”
“那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哦。”
“我的朋友,36號。”
費奧多爾沒有繼續多說什麽,就那樣轉身離開了。
離開據點以後,他沒再對這裏進行遮掩或者故意露出馬腳,預判了太宰治的預判,反而将對方引到了這裏。
那個人估計覺得自己不會被拖延住……
但他根本想不到這個據點裏有什麽。
***
“喂!太宰,你在傻站着幹什麽!”
發現實驗倉前安裝着炸彈,第一個邁進屋子的國木田獨步率先反應了過來。
與此同時,他的內心也開始了腦內風暴。
這個少年是誰?
他為什麽會待在實驗倉裏,為什麽被關在這個地方,身上又為什麽藏着炸彈。
對方看起來和「魔人」費奧多爾沒有任何關系,也不像那個使用病毒能力的異能力者。
難道……又要有無辜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了嗎?
5秒鐘的時間,只夠他們兩個人逃命的,救人根本來不及。
偏偏太宰那個家夥像傻了一樣,竟然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毫無反應。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國木田獨步的冷汗順着額頭不斷向下流淌,五指狠狠握緊在一起。
那個拽掉手榴彈拉環的小女孩的面頰再次浮現至自己的腦海裏。
不!不對!!
他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再次發生!自己的理想也不是輕易就能被擊碎的東西!
“獨步吟客——!”
身手敏捷地掏出筆記本,國木田獨步從綠色的本子裏取出了一把手槍,對着實驗倉的玻璃罩一口氣“嘭嘭”打了好幾下。
為了避免誤傷漂浮在營養液裏的少年,國木田有特意瞄準空白的地方射擊。
還好……
玻璃罩的材質不是那種鋼化的,整個實驗倉非常容易就被擊碎了。
玻璃碴碎了一地,大量的綠色液體噴湧而出,固定在上面的定時炸彈也掉了下來。
“太宰,快……”
國木田獨步還不等說什麽,身旁的黑發青年一個閃身就沖了上去,速度比以往任何他所見的時刻都快。
國木田:?
再回過神來,那個家夥已經接住了從實驗倉裏掉下來的少年。
旁邊倒計時變成3秒的炸彈好似成了一個擺設。
……
身體突然脫離營養液的供養,神渡見流挂着綠色水珠的睫毛動了動。
聽力和四肢的感官在恢複,他慢慢睜開了眼睛。
因為昨天強迫自己睜開了眼睛觀察費奧多爾的神情,還動用了才能,所以他的身體在日常疼痛的基礎上異常疲憊。
休眠了一整天還不夠。
在太宰治邁進屋之前都屬于昏迷狀态。
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摟住,避免了摔到地上的命運,神渡見流再次強迫自己用力睜開雙眼——
與面前的人筆直地對視到了一起。
那人有着一頭柔軟蓬松的微卷棕黑短發,容貌英俊秀氣,骨骼相比較之前似乎長開了一些。
此時此刻,對方那雙鳶色的眸子正極為沉寂地盯着自己。
“……”
神渡見流眨了眨眼睛。
總感覺,太宰先生好像變樣子了?
對方不會穿這種款式的風衣,之前穿的一直是簡潔幹淨的西裝。
那件時刻披在肩上的黑色大衣也不見了。
骨骼的年齡完全不一樣,從形态判斷大致在22歲左右。
最引人注目的是對方一直纏在右眼上的繃帶,竟然拆下去露出了整雙眼睛。
“你是誰?”
他語氣正常地詢問出聲,比起質問其實只是許久未見、用來緩解氣氛的開場搭話。
然而……
太宰治接住少年的手臂卻猛地一頓。
他下意識張了張嘴,但聲音堵在嗓子裏,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那一瞬間,太宰治似乎再次感覺不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