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ter 71
Chapter 71
竈上的米色小鍋咕嘟嘟冒着熱汽, 只是煮東西,鐘晚沒開油煙機,整個廚房都潮乎乎的。
梁序之先是頓了下, 随即勾唇,将她摟進懷裏。
他的體溫似乎比此時空氣的溫度略微低一些, 只隔了一層輕薄的睡裙衣料,抱着很舒服。
剛洗完澡,身上是跟她一樣的沐浴液香味,清甜的果香, 讓他整個人氣質都顯得比平時柔和一些。
鐘晚跟他t的身高差也剛好合适,每次這樣擁抱時, 他的下巴都正好抵在她頭頂, 像是嚴絲合縫。
她想起中學時班裏女生傳閱的青春傷痛讀物,當時在那些雜志中看到過一種形容, 愛人是自己缺失的一根肋骨,所以伴侶間的擁抱才如此有吸引力。
貼在一起時,就能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歸宿感。
鐘晚等到計時器還剩下最後兩分鐘, 不得不去調湯底時,才松開手。
她擡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小聲道:“其實以前就特別喜歡你抱我, 尤其是睡覺的時候。但除那之外, 也會想要這種很平常的抱抱。”
梁序之低頭凝視着她,回憶片刻,聲音沉緩:“以前怎麽沒跟我說過?”
印象裏, 後來他們倒是經常擁抱, 但大多是在某件事後,一起相擁入眠。
其餘他只記得一次, 就是她認為兩年期滿,第一次離開港島前,主動抱過他。現在想來,卻是一次作為告別的擁抱。
“害怕你不喜歡,而且…”
鐘晚頓了一下,更小聲地說:“害怕我會離不開你。”
聞言,梁序之心頭一陣軟痛,再次把她帶進懷裏。
沒過多久,爐竈旁放着的計時器也“鈴鈴鈴”的響起,打斷了另一邊的溫存。
鐘晚輕推他,匆匆轉身過去關火,“湯底也沒來得及調,還好開了計時器,如果自己看時間,這鍋馄饨怕是得煮成肉沫面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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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碗馄饨都是最簡單的做法,端上桌時,面上飄着紫菜、蝦皮和少許香菜碎,騰起袅袅的白霧,散發出鮮甜的香味。
鐘晚餐廳的桌子是正方形,上面鋪着粉色格紋的桌布,正中央有個花瓶,插着昨晚下戲後買的幾枝洋桔梗。
梁序之把隔熱的手套放回去,坐在她對面的位置。
餐椅的高度、桌子的大小和顏色都跟他很不搭調,甚至顯得有些擁擠。
不知是前不久體力消耗太大還是別的什麽緣故,這餐速凍馄饨讓兩人都很滿意,尤其鐘晚,很快就把面前那一小碗吃完了,擡起頭去盯着梁序之看。
梁序之的餐桌禮儀很好,吃東西時舉止一向斯文得體,就算吃這種最家常的簡餐時也不禮貌,做得很直,用湯匙的動作慢條斯理的,一點聲音都不會發出。
但馄饨湯太燙,剛才屋裏的空調冷氣又被廚房蔓出去的霧氣壓下去,他鼻尖浮起一層細碎的汗珠。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視線,梁序之擱下湯匙,擡了下眼,有些莫名的語氣:“盯着我做什麽?”
鐘晚笑了下,起身去不遠處的冰箱裏拿酸奶,“就是感覺,你現在這樣好像更有煙火氣了。”
梁序之掃了眼她這公寓裏的陳設,淡笑着說:“也許是你把這裏布置得很有生活氣息。等下次去港島,太平山那套房子你也可以重新布置一遍。”
鐘晚挑了下眉,半開玩笑道:“那還是別了,那套房子太大,就算請專門的家居設計師重新弄都至少得花上十天半個月的吧。”
梁序之笑,嗓音溫和:“又不着急,以後總能抽出時間慢慢添置東西。”
鐘晚廚房沒有洗碗機,雖然沒有提前打招呼,但兩人還是遵守了大部分情侶間約定成俗的規則——做飯的人不洗碗。
梁序之不知多少年都沒有親自動手做過這類家務活,起先做得很不得要領,比如洗一只碗要擠兩泵洗潔精,好幾分鐘才搞定一只。
鐘晚也不打算幫忙,就倚在他身後的牆上抄着手臂,一邊欣賞一邊笑。
好不容易結束“勞動”,玄關那邊的可視門鈴也響起,是林叔送行李和晚餐過來。
梁序之這會兒依然衣冠不整,鐘晚就自覺過去開門。
林叔一手拎着保溫食品袋,另一手拖着一只小行李箱的拉杆,“鐘小姐,這是剛才梁先生要的東西,我給您拿進去還是放在這裏。”
鐘晚笑說:“放這就行,我們自己拿進去。”
林叔也笑:“好,有什麽需要再随時聯系我。”
等門關上,鐘晚蹲下身,把行李箱放倒就地打開,打算直接把換洗衣物取出來拿進卧室,省得再把行李箱拎進拎出。
她剛打開箱子,就愣了幾秒,“我的天,這麽多!”
鐘晚轉頭看向朝他走過來的男人:“你怎麽跟林叔說的啊,我還以為最多就一套睡衣和一套外穿的衣服。”
梁序之也垂眸,掃了眼箱子裏層層疊疊的衣物和全套洗漱用品:“我跟他說,要在這住段時間。”
于是,箱子裏也三套睡衣,好幾件襯衫、和西褲,都是不容易起褶皺的面料,且被精細地卷着放。
“…為什麽在這住那麽久,你不去那棟別墅住嗎?”
鐘晚把裝洗漱用品的袋子和食品保溫袋遞給他,自己抱起那一大疊衣物往卧室走。
梁序之将保溫袋擱在餐桌上,拎着洗漱用品跟她一起進去,平靜道:“住在哪都是住,來都來了,也沒必要騰地方。”
鐘晚笑着瞥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想跟我擠這小房子。”
梁序之也笑笑,不可置否。
鐘晚拉開衣櫃的門,把自己挂着的衣服往旁邊推了推,拿出幾個空的衣架,一件件把他的衣服挂進去。
她自己挂衣服都要按照顏色排列的,這公寓自打她住進去,衣櫃裏也沒出現過除她以外別人的衣物。
除了睡衣可以直接疊着放在下層,其餘襯衫和褲子都得挂起來,全部都被安置到了黑色的區域。
等鐘晚挂好衣服,梁序之也擺好了洗漱用品,從浴室走出來。
鐘晚搖搖頭,看似無奈的樣子:“萬泰的董事長自己有房子不住,非跟我擠六十平的小公寓。要是被媒體的人拍到,肯定得是大新聞。”
梁序之看她裝模作樣的小表情,只覺得可愛,站在身側揉揉她的頭,輕笑了聲:“拍到也沒人敢發。”
而後坐在床邊,換上睡衣。
這天兩人很早就躺上床,說好的夜宵也沒有吃,都被發配進了冰箱。
鐘晚好不容易殺青,梁序之也是熬了幾天提前處理完集團這段時間的工作才過來的,加上折騰了一下午耗費體力的事,剛過十點,鐘晚就掩面打了個哈欠,把卧室的燈熄了。
房間陷入一片漆黑,梁序之伸手,把人摟進懷裏。
鐘晚調整了半天,在他懷裏拱來拱去,好不容易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只是這時,她感覺到有哪裏好像不大對勁。
“你怎麽又…”
鐘晚放棄了她花費‘好久’找到的好位置,翻了個身背對着他側躺,可那處感覺卻更明顯了。
梁序之嗓音有些低啞:“不是我能控制的。”
鐘晚糾結了幾秒,理智戰勝了其他,本着‘可持續’發展的念頭:“…今天還是睡覺吧,下午已經很…我現在胳膊腿還是酸的。”
“而且,你也這麽大年紀了,要注意一點身體。”
“……”
梁序之安靜幾秒,扣着她的肩膀把她翻過來,眉頭微蹙:“我有多大年紀。”
“我身體怎麽樣,你不清楚?”
…太清楚了。
鐘晚從正面抱住他的腰,自己找個臺階:“好嘛好嘛,是我不行。”
梁序之笑了下,聲音偏沉:“本來也沒打算再做什麽。睡吧。”
鐘晚卧室不大,床是一米五尺寸的,平時一個人睡着剛剛好,多個人就顯得很擁擠。
但感受到身邊比自己略高一些的體溫,卻讓她舉得無比安心和滿足。
屋裏很安靜,只有兩人交錯在一起清淺的呼吸聲。
霎時間,鐘晚腦中忽然閃過許多碎片式的畫面,反而睡不着了。
也許是在演員這行做久了的職業病,她總會無意識去想象從第三視角旁觀自己的畫面,所以許多記憶也就這樣被刻進腦海。
不知過了多久,鐘晚很輕地出聲:“你睡着了嗎…”
很快聽到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還沒。”
鐘晚抱緊他,頓了須臾,輕嘆一聲氣:“再告訴你個秘密。”
梁序之溫熱的手摟在她腰間,“嗯?”
鐘晚聲音很小,“我回來之後的一年…晚上躺在床上,經常都會想象你就在我旁邊。還買過跟你同款的沐浴液,但用了一次就扔掉了…因為會更想你。”
梁序之默了許久,隔着黑暗低頭看她,語氣中流轉着難以名狀的情緒:“傻不傻。”
鐘晚鼻尖突然就酸了,立即控制住,深吸一口氣:“是很傻…我自己都這麽覺得。你之前問我,有沒有考慮過跟你重新在一起。”
她頓了頓,“其實有好幾次晚上,我差點就給你打電話了,手機裏存着你的號碼也一直都沒有删。不過,每次都忍住了。前陣子經常t回過頭去想,都不知道自己這幾年到底在幹什麽。好像想要的結果都得到了,但又好像什麽都沒得到。”
說到後來,鐘晚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梁序之手掌覆在她背上,安撫一般地輕輕摩挲。
“你做得都很對,不怪你。都是我的問題。”
安靜一會兒,梁序之低聲說:“我很少回想以前發生過的事,但那一年裏,經常都會反複去想。”
“我甚至不知道,是從哪個時間點開始出現問題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年來杭市,不應該用那種方式對待你。”
鐘晚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小聲:“可那也是你在當時一定會做出的選擇。”
“算了。”她率先從深夜emo的情緒中抽離,側躺在他胸口,“總之現在能這樣,就很好,也沒什麽需要反思或者後悔的。”
梁序之比她更信奉往事不可追,凡事應該向前看的原則,擡手撫過她的頭發,語氣緩慢而誠懇:“以後,我們都不會分開。你需要我的時候,随時都能找到我。”
鐘晚剛才眼淚都盈滿了,這會兒又笑起來,胳膊往他腰上一搭,腦袋胡亂蹭了蹭,:“好啦,睡覺!”
梁序之皺眉,沉聲警告:“別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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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晚這次兩項工作的接檔時間正正好,原本打算宅在家裏休息幾天,就去忙活上部電影宣傳和路演的事。
誰想到殺青的第二天,張老師就發來消息,問她什麽時候有空排練,他好安排劇團接下來幾部戲的排演時間。
鐘晚差點就把這件事忘記,早上醒來看到消息才想起來。
她嘆了聲氣,拿着手機站在浴室門口,同正站在裏面洗漱的梁序之念叨這件事:“本來以為至少能休息個三五天,還計劃着跟你在家窩一陣,等我拍的上部電影下映,就再跟你一起回港島來着。這下好了,休息日徹底泡湯,而且在杭市錄綜藝和路演那幾天也要抽空去劇團排練。”
梁序之伸手拿過挂在一邊的毛巾,将臉上的水珠擦拭幹淨,偏頭看她一眼:“太累了就先放一放。還是,比起電影,你更喜歡話劇?”
鐘晚想了想:“從興趣角度說,當然更喜歡話劇,畢竟互動性更強,能即時看到觀衆反應,而且排練廳歡樂多。”
“不過我還是打算趁年輕多拍幾部電影的,留下點作品。還有,拍電影更賺錢,等差不多存夠了,就佛系演演話劇,兩邊都不耽誤。”
她正憧憬着存夠錢以後得美好未來,一轉頭,對上梁序之的目光。
鐘晚撇撇嘴,“我猜到你要說什麽。但資本家不能剝奪打工人光榮勞動的權利!”
雖然她賺得那些片酬在普通人開來已經很多,但在梁序之那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梁序之輕笑了聲,走過來攬住她的腰。
“有這麽好猜?”
鐘晚有些得意的表情,被他帶着往卧室外走:“那當然。”
兩人一起走去廚房,鐘晚把昨天放冰箱的保鮮盒拿出來,打開蓋子塞進微波爐裏加熱當做早餐,又倒了兩杯牛奶。
梁序之接過她手裏裝鮮奶的瓶子,平聲道:“沒想讓你什麽都不做。我是想說,你喜歡做什麽就盡管去做,自己開劇團或者拍電影都行,就算賠錢也有我給你兜底。”
鐘晚瞪他,“怎麽就一定會賠錢了,都說港島人更信玄學,你大清早居然詛咒我。”
梁序之無奈地笑了下,以前都不知道她這麽能故意找茬。
他正準備開口,鐘晚剛端起來裝滿牛奶的杯子一抖,豁到他衣領上。
牛奶剛從冰箱裏拿出來,梁序之胸前突然一涼,不由蹙起眉。
鐘晚看到他冷下來的表情還是會被吓到,瞬間就偃旗息鼓,去抽了張廚房紙,踮起腳伸進他領口中,小小聲:“…欸,對不起嘛。”
梁序之看她兩秒,再次被她變臉速度逗笑,接過她手裏的紙巾:“好了。我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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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晚跟張老師說今天就可以去排練,于是出門和劇團的演員一起讀本讀了一天。
中午休息時,看到手機上有喬姐的未接來電,回撥過去。
喬姐主要是跟她确認之後一段時間的行程,路演參與的場次和綜藝采訪環節中可能涉及的部分偏私人的問題。
全都商量好後,鐘晚想到另一件事:“對了,喬姐你稍等下。”
她出了排練廳的門,找到一間空的隔間,壓低聲音道:“我跟梁先生…已經确定戀愛關系了。”
喬姐笑了下:“欸,恭喜啊。”
随後頓了一秒,語氣中的笑意也消失大半:“你跟星雲的合約到期之後,還是想去港島發展嗎?或者是要提前解約?”
畢竟萬泰旗下就有影視公司,雖然從整體來看發展前景比不上內地的星雲,但畢竟資金實力擺在那,鐘晚又是家屬,想要什麽資源拿不到。
鐘晚立刻:“不會。如果不出意外,保持現在這樣的工作模式,我會在星雲續約的,沒有考慮過去簽萬泰。”
喬姐明顯松了一口氣,很官方地說:“是啊,公司的高層都對你很看好,如果今年兩部戲反響都不錯,以後公司的資源也會往咱們身上傾斜。”
鐘晚笑:“那就感謝公司跟喬姐的栽培。”
“我是想說…我這邊戀情如果想公開,需要等到《夏夜地平線》下映,我跟許褚然的cp徹底解綁嗎?”
喬姐:“理論上是這樣的。”
她馬上轉而道:“我需要再往上彙報一下…對了,公開是你的意思,還是梁先生的意思?抱歉,這個問題也許涉及隐私,但很重要。”
鐘晚明白她的意圖,如果是梁序之反對,她想用手段公開,就是想借機獲得個正當的名分,類似的事在這圈子裏發生過許多次。
但如果真是這樣,對星雲來說,會得罪人。
鐘晚:“是我們共同的想法,梁先生也是這個意思。”
喬姐思量片刻,有些為難的語氣:“我又想了想,這事有點複雜,《夏夜地平線》的趙導雖然有名,但畢竟也就是在影視圈裏的名氣,制片公司的背景遠比不上萬泰。如果你們想公開,具體什麽時間,以什麽樣的方式,應該還是以梁先生的意思為主吧。制片公司、許褚然公司還有星雲就算是不允許…胳膊也拗不過大腿。”
鐘晚揣度了一下,說:“原本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用考慮他的想法,按我說的來就行,這件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喬姐沉默須臾,鄭重道:“…行,下午開會的時候我跟領導彙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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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事告一段落,晚上鐘晚結束排練,回到公寓。
一推開門,就看見梁序之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睡衣,很居家的樣子,坐在小餐桌前。
公寓就那麽大,自然是沒有書房的。
這會兒她那張正方形小餐桌‘煥然一新’,幾乎被他歸置成了書桌。
他面前擺着臺macbook,手邊有厚厚一摞文件,遠處還有藍色封面裝訂成冊的資料,她走過去瞄了眼,看見封皮上寫着什麽項目報告書。
梁序之視線離開電腦屏幕,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看她一眼,而後站起身:“回來了。”
鐘晚朝他笑笑,在原地站了幾秒,“…好神奇啊。”
梁序之眉梢微擡:“什麽神奇?”
鐘晚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一邊擰瓶蓋一邊說:“就是家裏有人在等我,而且等我的人是你…感覺有點神奇。”
“這有什麽的。”
梁序之笑了下,看她片刻,緩聲開口:“下午你那家經濟公司的程總聯系過秦助理。”
鐘晚差點被冰水嗆到,艱難咽下去,看向他:“說了什麽事啊?”
梁序之靜了幾秒,無波無瀾的語氣:“傳達了鐘晚老師的意思。”
聽到這個圈內慣用稱呼從他口中說出,像是突然跨了次元。
鐘晚一臉莫名的看着他,正要追問是不是戀情公開的事,聽到旁邊的男人繼續道:“具體傳達的是,以後,我們的事都由你做主了。”
“?”
鐘晚此時的表情和心情都很難形容,好半晌憋出一句話,憤憤然地說:“他們這是斷章取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