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雪熱戀

第4章 Chapter4

Chapter4

商場的布局很有條理，陸影安沒費多少工夫就在美妝區找到了這個牌子，櫃員很熱情地湊上來，詢問她有什麽需要幫助。

“有只口紅，你能幫……”陸影安眼珠一轉，話頭突然頓住：“抱歉，我找錯店了。”

櫃員會心一笑，“沒關系的，祝您生活愉快。”

從這家店離開，陸影安給甄億葉發了條消息，問她在哪裏有這個彩妝品牌的實體店，之後就去隔壁奶茶店坐着等回信。

這一等，就是将近十五分鐘，甄億葉才慢吞吞回複說自己剛剛在公交車上睡着了沒看見，然後報了個商場名字。

就是她目前所在的這家，說這裏有。

陸影安說好，又問了兩句她的手傷，之後便沒再有什麽話題，對話也只好就此中斷。

“什麽啊，就這？”她吐掉一嘴百香果籽，對這樣的結局并不滿意。

于是又十分鐘過去，她再次發了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包給她。

這次甄億葉很快就回複了，她說：？

陸影安：……

陸影安：專櫃沒有，我沒找到。

甄億葉：你問問櫃員。

陸影安：我問了，她說沒有。

發完消息，陸影安一邊吸溜着所剩不多的百香果茶，一邊等着甄億葉那邊回複。

這次等的時間有點長，陸影安不免有些坐立不安，心說這個甄億葉怎麽這麽墨跡，自己難道像什麽魚塘裏的魚或者舔狗一樣好糊弄嗎？

大概五六分鐘之後，那邊才回信：你現在在店裏嗎？

這什麽問題……

陸影安想都沒想，噼裏啪啦回複道：在啊。

甄億葉：我沒看到你。

“噗！”

陸影安把剛喝進去的果茶一滴不剩全吐了出來，眼珠滴溜一轉，立刻回問：你在這家店？

甄億葉：嗯。

“啊，失算了……”

合着她剛剛坐車是來這了……

不過陸影安小腦袋轉的也特別快，當機立斷就開始編瞎話：我剛剛跑到隔壁奶茶店來了，你要不要過來喝一杯？

結果字還沒打完，身旁就忽然坐下了一道身影。

當陸影安意識到來人是誰時，表情瞬間石化，活像小孩幹壞事被家長抓包。

“甄老板，巧啊。”她僵硬地笑笑，心裏撲通撲通打了兩下鼓。

“巧。”甄億葉的表情依然淡淡的，打完招呼忽然上手拿走了桌上那杯百香果茶，“空杯子，先拿到一邊吧，等會讓店員過來收。嗯，他們生意真挺不錯的。”

“啊，是。”

陸影安環顧四周，看到店裏至少兩個店員在摸魚，尴尬得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個，你喝點什麽？”

“都行，随便吧。”

她抿唇看着陸影安，時不時眨眨眼，眼中閃爍着亦狡黠亦真誠的光芒，弄得陸影安心裏又虛又毛。

但轉頭她就覺得不對，她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充其量就是忽悠了她一把而已，她虛什麽？

這麽想着，陸影安的底氣頓時又足起來，拿了手機站起身。

“我去給你點杯果茶。”

甄億葉點點頭，然後趁她往點餐臺走時，伸手碰碰她剛坐過的地方。

嗯，坐了挺久了應該。

不過甄億葉并沒有喜歡拆穿別人的惡趣味，有些事情各自知道就行了，她們還不是太熟，沒必要太逾矩。

陸影安很快點好單，随後一直在取餐口等着，立起手機，不動聲色用屏幕照向身後。

在她先前坐的位置旁，甄億葉一直在打電話，剛開始時情緒還好，可漸漸的，她的行為變得明顯焦慮。

陸影安回過頭，遠遠瞧見她脖頸處白皙的皮膚被搓得通紅。

店員将兩杯飲品做好，她拿了東西返回去，安靜地坐回甄億葉旁邊，打開了手機，不過直到她挂斷，陸影安仍不清楚這條短視頻究竟講了什麽。

甄億葉捧着手機，一言不發。

氣氛逐漸凝固起來，陸影安将其中一杯奶茶遞過去，輕問：“喝嗎？”

甄億葉搓着脖子，沒吭聲。

她沉默了一下，試探地問道：“是……誰？”

“……我丈夫。”甄億葉的聲音還是不穩，她重重地嘆了口氣，用手指洇幹眼角，“準确來說，是前夫。”

“這樣……”

陸影安無意識地抓着兩杯果茶，手心冰得發疼都沒有想起要放下。

甄億葉咬着牙平複了一下情緒，理理頭發站起身，沖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過笑容非常勉強。

“我得去趟醫院，謝謝你款待，抱歉。”

“我跟你去。”

陸影安放下兩杯果茶，甚至沒有問她去醫院是做什麽，随便在褲子上抹了水漬跟着站起來。

甄億葉奇怪地看着她，“你去做什麽？”

“你不是坐公交來的嗎？你打車去醫院，不如我開車送你，這樣更快。”陸影安拿好自己的東西，微微偏頭，“走啊。”

甄億葉難得的沒有推阻，默許了她的跟随。

一路上，甄億葉一個字都沒有說，但臉上的焦急溢于言表。

陸影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安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限速之內盡可能快地踩油門，然後不停變道超車。

當這輛白色的 SUV 橫沖直撞插進醫院停車場時，甄億葉沒等車停穩就推門鑽了下去，給陸影安吓得瞬間臉色煞白。

同時她心中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什麽人，能讓她如此上心？

她心中猜度，下車追上去。

饒是甄億葉領先好幾秒先跑，但終究抵不過職業運動員那一身腱子肉。

“在哪？”陸影安問。

“急診。”

甄億葉腳步不停，回頭說話時差點撞到人，被陸影安抓着胳膊拽回來。

“你別着急，小心看路。”

雖然是這麽說，但其實她心裏也一點底都沒有。說來稀奇，陸影安長這麽大，這竟然是第一次進急診部，進門一瞬間就被裏面的景象給驚住。

被刀切斷手指的；犯了心髒病臉色漲成茄子色的；吃錯藥中毒的；吃了魚刺被卡住的……急診部裏絡繹不絕，只有想不全，沒有這裏見不到。

哭喊，哀嚎，痛呼，醫生催促護士，家屬打電話哭訴，小孩掙紮嘶喊，僅僅幾秒的功夫，大量的信息湧入腦海，陸影安的太陽穴頓時就開始脹痛。

甄億葉還在前面急切地找尋，陸影安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體會到她說的“待久了就習慣了”究竟是什麽意思。

醫院的工作一向是與時間賽跑，沒有任何一位醫生有多餘的時間去悲春傷秋，只能在一次又一次施救中把多餘的情緒磨平。

她看到甄億葉截住了來往的護士，問她“一一”在哪兒。

因為距離稍微遠了幾步，陸影安不确定她叫的是不是一一，也不知究竟是哪兩個字，聽起來應該是她的親屬。

護士指了個方向，陸影安忽然意識到這就是甄億葉工作的地方，因為護士認得她。

甄億葉很快跑過去，然後腳步猛地頓住，仿佛一瞬間被抽幹了靈魂，只剩身體拔幹地立着。

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陸影安看見角落坐着的是一個相貌英俊的男子，戴無框眼鏡，約摸三十多歲，身材高大挺拔，看起來非常帥氣。

在他身邊，有一位花白頭發的老妪，模樣與男子有五分相似，應該是他的母親。

在他們和甄億葉三人之間的病床上，躺着一個很小的小孩，看起來只有兩歲那麽大。

但因為角度原因，陸影安看不到那是男是女。她推測那是她的孩子。

陸影安腦海中很快串聯起一個完整的故事，略加整理後将視線轉向了甄億葉，仿佛只要她動一下，就能給這個故事堅定地貼上标簽。

一秒，兩秒，在陸影安數到第三秒的時候，甄億葉拔腿朝着病床的方向奔了過去。

卻在即将觸碰到小孩時被眼鏡男子橫空攔住。

甄億葉都快要急瘋了，幾番掙紮未能成功，質問陡然爆發：“你攔我幹什麽？！”

面對她的質問，男子面色冷漠，強健的手臂直直橫在二人之間，不答反問：“你說呢？”

“我說什麽我說！”甄億葉謹慎地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不吵到周圍的病人：“你別在這跟我無理取鬧，讓開！”

“你沾染了什麽東西你自己不知道嗎？”男子把手放下來，很是嫌棄地甩了甩，表情是與甄億葉不同的深入骨髓的冷漠：“你染的那東西，要是傳染給孩子怎麽辦？”

聞言，甄億葉的呼吸變得急促。

“我沾染什麽了？姓沈的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

“你感染了艾……”

沈淩寒的音量陡然放大了一個度，甚至連五米開外的陸影安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她皺起眉，對該男子這樣的行為感到十分不齒。

但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甄億葉撲過去捂住了他的嘴。

但沈淩寒到底更為敏捷，一把就攥住她細弱的腕，疼得她臉色瞬間煞白。

床邊的老妪蹒跚着腿走過來，雙手扶在男子胳膊上，滿臉憂心，“兒子啊，兒子你沒事吧？沒傷着哪兒吧？”

“放手！”

甄億葉被攥得疼，周圍投來的好奇的目光也讓她感到無地自容。

沈淩寒撒開手，回複老妪：“我沒事媽。”

“那就好，那就好……”老妪一邊應着，上下看了他一圈之後才把臉轉過來，惡狠狠地指責道：“你這個毒婦，你背叛我兒子不說，你還要來害他！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陸影安嘴角一抽，心說這對母子真是……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然後不客氣地給了三個字的評價：不要臉。

甄億葉顯然對這一套已經見怪不怪，淡漠的表情透着疲憊與厭惡的底色，“我們倆究竟誰背叛的誰，老太太您不是看不見，事已至此還在偏私，實在是沒必要。”

“你！”

老妪臉一垮，腿一軟，眼瞧要坐地撒潑打滾，沈淩寒一把攔住她，只道：“媽您去看着點漪漪，這交給我就行。”

老妪抹把鼻涕，狠狠剜了這個惡臭的前兒媳婦一眼，才憤憤離開。

甄億葉也沒客氣，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氣得那老妪眼瞪得老大。

左右已經提交了離婚申請，她又不欠誰的。

沈淩寒垂眸看着她，須臾忽然提起唇角冷笑。

“你剛才，是想用哪只手捂我嘴來着？”他的聲音很冷，猶如毒蛇的信子，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