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太好哄

第7章 當衆出櫃

當衆出櫃

前段時間阚主任受院裏邀請參加了某節目的拍攝，這是一檔醫學職場綜藝，阚書華作為神經外科主任，帶三到四名實習同學，同時作為全部參加拍攝的實習同學的主考官之一。

目前節目已經播出四期，節目頗受好評，熱度節節攀升，其中長相如同雕刻藝術品般內斂而淩厲的阚主任受到廣泛的關注，一經開播便吸引看客的注意力，尤其阚主任私下氣場溫柔随和親切，而工作卻極為嚴格，甚至嚴厲的如同羅剎，殘暴兇惡，絲毫不容忍态度懈怠的實習同學，兩種極端的風格撞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在看客眼裏自覺帶入“反差萌”三個詞，因此引起了觀衆對阚主任喜愛和探究。

實習同學對阚主任則是又愛又恨，私下很願意和阚主任溝通閑聊，但工作中能避就避開，但是又很難，因為阚主人親自帶四個學生不止，還是主考官之一，每次小組賽總能碰上的，所以都是硬着頭皮給自己鼓氣，才敢和阚主任說話。

這天晚上播完第五期加更，節目的忠實觀衆，別說每一集不放過，連阚書華出現過的鏡頭不放過的李清明沒能如期看到，因為他在酒桌上應酬，客戶濟濟一堂，推杯換盞之間少不了酒水，酒不知過了多少巡，李清明得以一絲喘息的機會，手疾眼快地夾了幾筷菜，配着冷掉的白米囫囵吞棗，順便掏出手機，低頭刷了一下，手機顯示一長串的未讀信息。

其中有條微博的推送信息，一般都是實時熱點新聞，這條推送信息排在最上面，而恰好有幾個字吸引了李清明的眼球，标題是這樣的——阚主任的愛人。

李清明左眼皮跳了兩下，像是有什麽預感一樣驅使他點進去這條詞條。

點擊進去後，進入微博畫面，映入眼簾的是微博熱搜榜，阚主任的愛人這條微博在熱搜榜的第三。

突然間，他就開始聽到自己心髒怦怦怦強勁有力跳動的頻率，有點緊張又有點欣喜，還帶着一點點慌張，手有些抖着去點第三條詞條，想看看阚書華是怎麽說的，可點了幾下硬是沒點中。

李清明強行深呼吸，冷靜過後，指尖再去觸碰熱搜榜那條他心儀的詞條，這次沒失望，一點既中。

搜索內容第一條是一條畫面定格在阚書華內斂溫煦笑容的視頻，酒桌依舊如火如荼，喧嚣又嘈雜，李清明心急如焚想要趕緊，換一個清幽安靜的地方再點開這條視頻，好對得起“阚主人的愛人”這樣鄭重又讓他心動的熱搜詞條，望老板方向看了一眼，果斷抛棄金錢，選擇愛情，匆匆跟他打個招呼尿遁去了。

幸好洗手間沒人，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啪嗒一聲将門鎖上，如同把酒桌吵鬧的喧嚣也一并隔開了，瞬間還了個清淨給他。

許是酒真喝的有點多了，不到二十米的路程竟然覺得頭有些暈，腳步虛無，像是踩在棉花，所幸意識還清醒，支撐着他走到馬桶邊上，馬桶蓋啪一下蓋上，直直坐在上面，心裏惦記着事兒，也不嫌髒，只管迅速打開手機。

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激動，重複剛剛酒桌拼命點詞條卻沒點中的命運，此刻也是沒骨氣的點了好幾下都沒點開視頻，手指還是抖動的，這次沒深呼吸，多點了幾次，視頻聲音就播放了。

他知道視頻已經點開了，靜靜地瞪大眼睛看着——

視頻裏的阚書華剛忙完，周圍坐着幾個實習同學，李清明有看前幾期的節目，所以認得人。

正是忙完之際，幾個人圍坐在飯桌，每個人面前放着一盒飯，邊吃午飯邊閑聊，氣氛還算融洽。

阚書華面容柔和，說話的次數不多，都是邊吃飯邊聽着他們閑聊，由于阚主任下來工作臺切換親切和煦大家長的身份過于迅速和融洽，私下也會有學生敢開他的玩笑，也有學生當着面兒就敢打聽阚主任的私生活。

當學生的多多少少都會好奇講臺上的老師私下是怎麽樣的，特別是感情，格外關注，阚主任還是顏值如此高的老師。

當下就有個女學生冒出來，打趣的語氣問道:“主任，您結婚了嗎？小孩多大了呀？阚主任這麽帥，小朋友一定超級可愛漂亮，有機會帶來和我們玩一玩呗。”

當醫生忙，家庭中夫妻都是醫生的更忙，湊不出來看孩子，直接帶小孩上班的比比皆是。

女孩性格大大咧咧，想到就這麽問了，也沒有考慮這樣的問題會不會困擾到老師，不适合什麽的，圓圓的眼睛散發着好奇的目光，眼眸漆黑又明亮，經此一問，幾個低頭吃飯的同學都擡起了頭，暗戳戳地放大耳朵，唯恐錯過什麽。

對待小朋友，阚書華一向寬容，加上帶李清明回家見父母後，公開的想法越加明顯，時不時冒出腦海裏。或許心之所向，又或許周圍幾個小朋友的目光太過于熱切和好奇，迫使他回答了:“快了，在準備。”

嘴角的笑容燦爛，絲毫沒有要隐瞞的意思，提問的女生一愣，大概沒想到主任會這樣正經回複她的話，因為以前那些老師大多都是打哈哈過去，極少回複這種隐私問題，還是這樣正經的樣子。

女孩愣過之後，笑着說:“那您太太一定很幸福，主任這麽帥!做手術又那麽厲害！！”

“幸不幸福跟帥不帥沒關系，跟工作能力也沒關系，跟愛不愛有關系，”阚書華笑了下，補充道:“不過，我愛人是個活潑開朗的男生，我貧乏人生中的開心果。”

阚書華吃飯的動作并沒有因為說話中斷，而是邊說邊吃着飯，似乎只是閑聊一下，說了一些平常稀松的話，自然而坦蕩。

可事實上，引起一片轟然，實習生們不敢聲張，心裏早已炸了鍋，悄無聲息地張大嘴巴，一個兩個能塞下一個雞蛋。

另外就是，只有正在看視頻的李清明和視頻角落裏的徐薇才知道的一個事實——阚書華從小的習慣是食不言，寝不語，這是嚴苛的家教教育出來的優良品質。

一桌子的實習生不敢輕舉妄動，筷子舉在嘴邊忘記了嚼，也忘記了放下筷子；有的筷子的菜直接掉落在地，也不曾有反應，這樣的舉動，無非只有一個原因——這好像是個不得了的事情吧？

科室辦公室的空間有限，實習生又多，為了方便節目拍攝，飯桌上圍坐在一起的都是實習同學，科室的醫生則在自己的辦公桌解決午飯，阚主任的聲量不小，剛剛好落入耳朵，只是幾個住院醫師沒實習生那樣呆若木雞，手上吃飯的動作未停，只是靈魂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同型戀不被婚姻法承認，但如今社會開明，許多九零後零零後的小朋友都很包容尊重，可上電視又不一樣，前兩年廣電總局禁止同性戀題材上市呢，那……那這個節目會不會受影響

不管節目受不受影響，阚主任公然出櫃真的好man！如今社會普遍歧視同性戀，支持的一般都是小年輕，就這樣在節目公開，後面的路也很難吧？說不定同事的目光從此就變了。

提問女孩無措了一瞬間後，心緒變得複雜，認為阚主任這樣厲害的人物不該受到異樣的眼光，于是一片被凝滞住了的空氣中張了張嘴巴，打破寂靜得讓人害怕的氛圍:“咦……這樣嗎？對不起……主任，我不應該打聽您的隐私，但是人生中找到至愛，是一件讓人身心向往的事情！也不知道我的Mr.right是什麽樣的人，最好不要那麽正經那麽嚴肅……”

後面的話對标了女孩的帶教老師，話題很快就此展開，大家都默契地轉開話題，女孩的老師悄悄松了一口氣，決定對女孩溫柔一點，包容一點……

餐桌褪去凝固的氣氛，又恢複熱火朝天的樣子，有說有笑，徐薇生理期有些累，窩在角落不出聲，擡頭看了好幾次向阚書華，她有點不懂，為什麽主任會選擇在拍攝的時候說私人的事情，他可從來不在醫院談論私事。

作為第一個知情人，她原以為不管阚書華還是李清明怎麽也不會選擇公開，畢竟這年頭除了小說廣播劇兩個男人在一起的多，生活中寥寥無幾，就算有，也沒多少對同性情侶敢這樣開誠布公，除非想得到一片謾罵和咒罵，結果呢，轉頭阚主任就在節目錄制時公然說了出來。

徐薇不懂，但她看到手術臺上“快準狠”外科專家代表的阚書華在收拾飯盒時，飯盒抖了兩抖，一個面對鮮血淋漓都不會手抖的人，竟然拿個飯盒手抖了。

她想，或許只是因為愛吧。

當然，節目裏沒有把徐薇的身影剪輯進去，只是餐桌上角落裏露了一半鏡頭的背景板。

視頻裏實習生和住院醫師插科打诨打成一片，阚書華看出他們的良苦用心，但後面還是借着機會，笑意說:“到時候請你們喝喜酒，記得來，我要收份子錢的。”

誰貪那點份子錢尤其身價上億的阚主任，這句話奠定了阚書華公開的決心，大家也就不裝模裝樣不知情了。

阚書華幹淨利索，說完把飯盒帶走，兩袖清風一身正氣，留下一片凝固住的人在鏡頭裏發愣。

好不搞笑。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

只有李清明切身知道阚書華的生活習慣，吃飯絕不開口說話，除非醫院有急事，還有就是雖然他總被人當成主角，可他卻不希望這樣，很多時候都只是應和一下，而并非視頻裏那樣，占據話題中心，把握話題走向，很不符合他本人的性格。

基于這個認知，讓李清明不自覺地手捂心髒，似乎想要安撫越發有力地怦怦跳的心髒，共同生活的小細節讓他有種暗爽個感覺，從而整個人都有些發紅發燙。

還記得兩個月前一個旁晚，阚書華鄭重地帶他回家見了父母，本以為這就算公開了，沒曾想他會在一個節目裏公開自己的性取向、公開他的存在。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平時像個悶葫蘆，電視機前這樣……

哎……

李清明不停扇動手掌，好讓體溫下降一點，但實在還是熱，就到洗手盆邊，打開水龍頭捧着水漱漱地往臉上潑。

十二月的水像冰，潑到滾燙的臉終于起了效果，冰冰涼涼的水貼在臉上總比滾燙要舒服一些，體溫下來了，頭好像也沒那麽暈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但擦幹淨了水，還是再次坐回馬桶上，手機還有一串來的信息未讀，幹脆看了再回到酒桌，還有他也沒來得及做什麽反應回饋到阚書華哪裏，他得思考一下。

信息一個個點進去，徐薇的信息尤其長，信息大致內容是闡述今天發布的視頻內容，阚書華對她作了要求，就是幫瞞着李清明熱搜裏面的這番話，幸好他這幾個月來醫院的時間不多，不然隐瞞了那麽久，她都要憋瘋了。

并且告訴他，C醫院早在幾個月就傳遍了阚主任是gay的消息，同時所有人都伸長脖子觀望阚主任口中活潑小開心果男朋友是誰，也在探究真假，畢竟阚主任是結過婚的男人，也在質疑阚主任是不是騙婚，導致最後和前妻分道揚镳，不過大多數都站阚主任沒有騙婚，只是個雙的想法，接觸的阚主任實在心靈澄清，霁月清風了，萬萬不敢将騙婚的渣男形象往他身上按，玷污了主任。

也由于他這段時間極少出現C醫院，以至于根本沒找到他身上去，所以阚主任傳聞中的活潑開朗開心果男朋友是誰的疑團依舊重重。

另外徐薇還說，在這樣禁止同性戀題材大肆宣傳的大環境下，這個小片段卻被剪進VIP加更視頻裏面，原因誠可追待，讓李清明好好思考一下。

答案不言而喻。

李清明還是抖着手，勉強打了幾個字:“知道了，謝謝。”

和徐薇結束聊天後，李清明呆呆地靜坐，腦子不知在想什麽，還是被驚喜砸暈了腦袋，但轉念一想，又考慮到阚主任這樣醫術高超，清風霁月的人這樣沖動，會不會影響他的工作同事會不會有帶色眼鏡，覺得他變态現在社會沒幾個人以正常的眼觀看待同性戀，別說尊重，做到不歧視已經是莫大的進步了，畢竟不是人人都想阚爸阚媽哪行開化明朗，欣然接受的。

腦子一團糟，想不明白，舉着手機撥打阚書華電話，他總能知道後續怎麽面對，畢竟話從他口中出來，他不會是沒有計劃的人，電話大概等了十幾秒才接通。

接通電話後，阚書華那邊應該按了免提鍵，聽到他有點距離的聲音，說:“我在做手術，怎麽了？”

沒有立即接通，李清明就猜想他要麽在做手術，要麽就在搶救了，不然大晚上的怎麽可能不在家，而在家怎麽可能不秒接電話。

李清明沒有多打擾:“那，那晚上回家說。”

李清明的嗓子有些啞，想必是喝了，阚書華皺了皺眉頭:“行，你還沒結束呢？少喝點酒，你那邊幾點結束？我這大概邊兩點才能結束，沒那麽早的話過來醫院吧，晚點我們一起回家。”

阚書華知道李清明應酬的地方在C醫院附近，距離不遠，走一段路就到了，路邊還有明亮的路燈，也不怕，但還是叮囑道：“打車過來。”

手術室內的一衆麻醉師、醫生、護士好像突然之間就get到最近沸沸揚揚的傳聞——阚主任是個gay，他的愛人是男生!

傳聞中是不曾說私生活的他親口承認的，只是除了在場的人，其餘人都沒能親眼看見、親耳聽見，而現在他們親耳聽到——晚點我們一起回家。

晚點，一起，回家。

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面對這道男聲，就是阚書華傳聞中活潑開朗的開心果男朋友，衆所周知阚書華獨居，如今談戀愛除了和另一半住一起，還能有誰？

還能有誰？

傳聞好像被這通電話證實了，只是公然出櫃的阚主任表情淡漠，像是事不關己一樣，可惜對面的男生也不曾多說，回了個:“好，我大概十二點多結束，結束就到你辦公室等你下班，先這樣，挂了。”

咦，阚主任的男朋友說要來等他下班诶!

“等一下，”阚書華叫停了要挂電話的李清明：“十二點，還是早點回去洗漱休息吧，別過來醫院了，不然還得等我，沒必要，你也累了。”

李清明沒說什麽，只嗯了一聲，心裏有其他謀算，并不打算聽他的，他想見見他，等一等也無所謂，心裏想好了，準備洗把臉再出去，霸占洗手間十來分鐘，期間沒人來拍門也是阿彌陀佛了。

洗完臉，卻又接到一個來電，又停下了腳步，是阚書華的媽媽，那天正式見過父母後，李清明順利打入阚家內部，進了阚家微信群，也分別存了阚爸阚媽的手機號碼。

“阿姨，怎麽了？怎麽這麽晚還不睡覺？”李清明接了電話後問。

阚家家風端正，阚媽大半輩子都在阚爸的呵護下生活，以至于看到節目視頻後沒忍住打電話過來問:“視頻我們看到了，清明啊，你老實跟阿姨說，阚書華給你求婚沒有？他就在節目公然說準備結婚事宜，上次一起吃飯還沒聊到結婚呢，怎麽今晚視頻書華就說你們要結婚了不要想着瞞阿姨，書華給你求婚了沒有？”

阚媽擔心自己說的不夠直白，強調道:“單膝下跪的那種哦！”

還真沒有。

有且僅有一次，是他親口提的結婚，但被阚書華有所顧慮的婉拒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阚媽是過來人，活了大半輩子，瞬間就明白過來了，當即義憤填膺起來:“我就知道！阚書華那臭崽子肯定沒求婚！清明啊，別理他，他不求婚，你別嫁，知道吧!別便宜這種臭男人啊，不，不是嫁，是不結不結，不求婚就不結，知道嗎？當初他爸又是求婚、訂婚才結婚的，你也不能少了流程，知道嗎，你不知道阿姨教你……”

阚媽洋洋灑灑說了好一通，聽的李清明心裏暖洋洋，雖然他沒有父母，但阚書華的媽媽有真心把他當兒子，幫着他拒絕親兒子，也不知道阚書華知道了會是什麽心情，但是他挺高興的，笑眯眯回到酒桌，也自願罰了三杯白酒，才平息尿遁的十來分鐘。

淩晨，冷風習習，路上荒無人煙，連個影子都找不到。小時候跟阿公貧瘠着長大，冬天連穿件棉衣都勉強，李清明每次出門都想披着棉被走，不然刺骨冷風能把幼小的他吞噬掉，現在好了，衣食不愁，但阿公已不在了，沒福氣跟他享樂，李清明抱着胸往阚書華醫院方向走去，心想下輩子請給我個報恩的機會吧阿公。

這麽點路，李清明不願打車，長腿走了幾分鐘，轉個彎就看見了C醫院名牌，遠處李瞧就望到門衛大叔在小小的保安亭閉着眼睛，點頭如小雞啄米的樣子，李清明沒忍住樂了，喊道:“大叔，睡覺呢？”

大叔一個激靈，驟然醒來，迷糊地眨了幾下眼睛:“嘿，沒……沒睡覺。”

門衛保安三班倒，夜班可以小眯，但不能睡的迷糊，不然整個醫院的安保該怎麽辦大叔被一嗓子喊醒，神情也有些慌，但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後，到底松了一口氣，幸好不是領導，“害，清明啊，大晚上就不要吓大叔了，好歹比你多吃幾年米，尊老愛幼，這麽晚來醫院”

李清明笑着回答:“接人下班。”

李清明長了一張很會欺騙人的臉蛋，看着像大學生，加上人會來事，醫院很多護工、保安大叔大嬸都誤以為他是阚主任的醫學生。

大叔問:“女朋友啊？那個護士？上夜班女孩子是不大安全，還是你貼心，知道來接人。”

大叔笑呵呵跟李清明唠嗑起來，完全不見了剛才的睡意和慌張。

李清明不說男朋友女朋友是誰，只是點頭應和:“對啊，不安全，親自來接才放心。”

有的沒的聊了兩句五毛錢，來來回回那些話，到後面實在冷，李清明就跟大叔說了先上去，有空再聊。

神經外科在六樓。

李清明乘電梯到達的時候，神經外科科室鐵門早就被上了鎖，大晚上的，住院部有規定上鎖時間，為避免病人擅自離開病房，同時方便值班護士管理。

鑰匙也只有當晚值班的醫生護士手裏才有，不過外門有鈴可按，李清明摁了一下，小小的聲音僅供護士站聽到，不影響病人休息，很快值班護士小漁就過來，她細長的丹鳳眼睜的大大，驚嘆:“你怎麽來了？大晚上的……”

不好說來接人，李清明摸了摸鼻子，心虛的道:“阚主任讓我來的。”

長長的走廊中央挂着紅色阿拉伯數字色時鐘，小漁擡頭看了眼，一點十五分，滿臉不可置信:“不是？阚主任也不像虐待人的啊，淩晨一點鐘叫你過來是要幹嘛呢？”

李清明揣着明白裝糊塗:“就是就是，等會你問問他，幫我找回公道，大晚上的還要奴隸我做事。”

雖說已經淩晨一點，但小漁精神狀态看起來一點也疲憊，看不出困意，相反神采奕奕的。正是因為精神頭還在，所以沒掉進李清明的陷阱，抱住自己雙臂說：“你瘋了嗎？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敢跟阚主任說。”

李清明笑着跟随小漁的腳步，亦步亦趨走到了護士站，随口一問:“怎麽樣？病房今晚多少人”

混跡各大醫院，李清明自然是清楚醫生護士值班多少都有些忌憚，比如說話，不能問忙不忙；因為如果護士回答了不忙，之後會邪門般忙的飛起來，雞飛狗跳的，如果回答了忙，有時候就會不忙了，但偶爾也會邪門一兩次，即便回答了忙，後來還是會越來越忙，叫值班醫護都生不如死。

比如，不能吃帶“旺”“黴”“忙”字意思的食物，芒果、火龍果、蔓越莓、草莓，要不然吃下去的一小時內就會變得邪門，源源不斷地新收病人，然後整個晚上就不得安寧了。

是以很多護士都希望自己的夜班病床住滿了，一間也不要剩下，那就意味着晚上不需要新收，新收入院的那套流程便用不到了。

所以李清明一般都會換個清新脫俗的問法，比如，今晚怎麽樣啦？病房多少人之類的，而不會直接問忙不忙這樣忌諱的話題。

護士站某張辦公桌前上散落着一沓A4紙，李清明掃了眼，猜想出去開門前小漁應該在寫護理記錄。

小漁搬了張凳子給李清明，而後自己一屁股坐在那沓護理記錄單前的椅子上，說:“還行吧，一會手術出來，不知道病人轉回科室還是轉去ICU，轉回科室就有的忙喽。”

手術病人轉回科室就意味着一大堆補液，和術後密切觀察、出入量觀察等等事情，但神經外科術後大多數都是轉入ICU精密觀察的，主要看術中情況和主刀醫生。

李清明笑了笑，問:“那你是希望病人轉去ICU？”

不好直接回答，小漁抛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意思是:沒錯的。

然後轉移話題，開始八卦道:“你知道主任今晚幾點被拉回來做手術的嗎？”

李清明還真不清楚，那時候他還在陪客戶，反問小漁:“幾點？”

小漁:“十點半!按主任的年紀，十點半他是不是要進入深睡眠了你說？”

阚書華根本不注重養生，沒認識他之前早餐愛吃不吃，別說能不能做到早睡了，怎麽也得結合實際，他手上除了自己的文獻要處理，還有明年畢業研究生的論文要批改，沒有那麽多時間睡覺，雖然他很想讓他早點睡覺，奈何也改變不了。

李清明苦笑着回答:“還早，阚主任手裏那麽多文獻總要擠出時間來寫，研三的論文也要批閱，根本做不到十點半睡覺。”

小漁下意識覺得這話暧昧不清，怎麽他那麽清楚于是就這麽問了:“你咋知道的？你是阚主任肚子裏的蛔蟲啊？”

小漁兩條眉毛顏色很濃，大晚上的沒有化妝，唇色有點灰白，是以濃黑的眉毛跟蠟筆小新的如出一轍，皺起來的時候，顯得整個人有些搞笑。

李清明抿着嘴唇挑了挑眉，聳了一下肩膀，在小漁眼裏大概意思是猜的，

小漁也無奈聳肩，護理記錄也不寫了，轉頭過來問:“哎，你看節目了嗎？上熱搜了，主任的愛人!你知不知道是誰？!”

李清明摸了摸後脖梗，還沒說什麽，但小漁很激動的說:“我們主任在全國觀衆面前公布诶!!好浪漫，嗚嗚嗚，以前所有人都不知道，現在一下子全國人民都知道了，主任好man!”

小漁激動得好像主人公是她一樣，這神情就像阚書華是當着全國觀衆表白的對象是她，一臉幸福和浪漫，李清明嘴角依舊勾着笑容，心裏也是滿足的，一下子成為那麽多人羨慕的對象，他不太适應地眨了眨眼睛，認為有必要提醒:“關注點不應該在阚主任的愛人是個男的嗎”

“你該不會是恐同吧？”小漁雙眼立馬警惕起來，跟他說理：“世界上只有一種性取向，那就是心之所向，你管人家愛人是異性還是同性呢，人家幸福，你祝福就好啦。”

李清明擺擺手，“你誤會了，我不恐同。”

小漁一臉放心了的表情，繼而說:“主任一定愛慘那個男生了吧!在全國觀衆面前出櫃……多麽大膽，多麽勇敢的事，那個男生最好不要辜負主任！我聽說男生這個圈子還挺亂，希望主任遇到個好的，而且這種話題能正常播出，主任一定做了努力的，至少院裏領導得同意吧？不然怎麽可能沒被一剪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