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太好哄

第5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醒了？”

聽到卧室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沒一會兒卧室門口便出現了一道黑影，李清明頭不用擡一下，就已經感知到阚書華出來了，所以開口問他。

半響沒有回音，李清明這才撩起眼皮看過去，這時阚書華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李清明:“？”

到點給貓喂食，阚書華夢裏惦記着這事然後就自然醒了，醒來後起身往存貓糧的櫃子走去，剛走兩步就看見客廳沙發上有個人。

那人盤着腿，手裏拿着個ipad，手指不停地在ipad屏幕上滑動，正低頭專心地弄着什麽東西，時不時騰出一只手給腿上的肥貓撸兩把，惬意中帶着一絲慵懶。

陽臺的門沒關，一陣陣夏風吹進來，風微微吹動阚書華的發絲，阚書華感受到一陣冷意，再次擡起食指抵在太陽穴上揉了揉。

“現在幾點？”

嗓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阚書華有些不确定地發問。

李清明:“五點十六分。”

難怪，大白天睡了八個小時，人都睡傻了，還以為只有自己在家，再不起來旺財就餓傻了，硬生生扛着夢醒了過來。

不過現在看來旺財已經吃飽喝足了，美美地躺在人大腿間，惬意地享受被撫摸。

阚書華緩慢地嗯了聲。

但是，依舊是站着不動，神情看不出是不想動還是不能動，還是怎麽了。

李清明眼裏，阚書華一動不動的這幅樣子，像極了白天睡太多，醒來就發懵發暈的樣子。

李清明饒有趣味地盯着他，想确認阚書華是不是在發懵。

而阚書華同樣盯着他，不過阚書華眼神稍微有點迷離，像是沒有聚焦，表情也有一些微妙，李清明抱胸像看戲一樣盯着他。

李清明居然有種感覺，阚書華看向他的時候，眼睛透出質疑的精光，阚書華是不是認為他不是個真人，反而是個鬼還是什麽幻覺。

李清明眯着眼睛打量，最終在從阚書華的面部表情中得出了結論——是的，阚書華睡懵了。

果然，沒一會兒阚書華表情就變成了“恍然大悟”的樣子。

噢，他忘記了人是他今天早上去機場接回來的。

果然被李清明猜中，阚書華剛才把他當成個幻覺了，他并不相信李清明出現在這裏。

李清明皺着眉毛沉默，他想，如果再出差一個月阚書華是不是該換新男朋友了，不然怎麽連他回來了他都要質疑上好一會？

終于記起了李清明是自己接回來的阚書華皺着眉毛揉太陽穴，表情有些難受。這下李清明不再看戲，而是丢下ipad，放開旺財，邊走過去邊問:“又頭痛了？”

阚書華搖了搖頭，說:“沒事。”

“生氣了嗎？”李清明過去牽上阚書華的手，直接問道。

還沒完全緩過來，但還是阚書華扭頭看着他問:“生什麽氣？”

李清明把人牽到沙發上，霸占了旺財的位置，旺財不滿的吼:“喵!”

阚書華順手把它撈了過來，旺財瞬間安靜了下來，在阚書華身上找個舒服的位置趴着，美美地眯上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樣。

剛才把旺財抱過去的時候，阚書華放開了李清明的手，李清明看着空落落的手，心裏驀地也空了一下。

阚書華沒有在意一旁的李清明，反而有一搭沒一搭地幫旺財順着毛，旺財舒舒服服地癱着。

看着阚書華含情脈脈地呵護旺財，氣氛融洽，一人一貓似乎把他排在外面，根本沒打算理他，對于剛才問李清明的問題他也不在意李清明回答還是不回答，直接就和貓玩了起來。

搞得好像旺財才是他男朋友，而李清明則是個外人。

李清明看着眼前這幅景象，語塞極了，沉默地盯着親男朋友和大兄弟親親熱熱。

李清明:“ 真的沒有生氣？”

阚書華繼續撩旺財，頭湊過去碰了碰旺財的頭，一人一貓在李清明面前搞起了親親，親完才重複剛才那句話:“生什麽氣？”

李清明:“……”

李清明倒吸一口氣，再問:“真的不生氣？”

阚書華依舊沒擡眸地回複:“嗯。”

第三次李清明回了個:“哦。”

回了個哦給阚書華後，李清明撿起ipad繼續之前手頭上的工作，阚書華和貓坐在一起，李清明坐在旁邊，中間隔了十幾厘米的縫。

幾分鐘後，李清明收起ipad，看架勢是要起身，但沒有，又定定坐着對阚書華說:“晚上約了客戶，我出去一趟吧。”

撩着貓的阚書華動作一頓，緩緩轉過頭來問:“又出去？”

李清明扯着嘴角，好整以暇地問:“不是不生氣？”

阚書華挑了挑眉，沒有說話，旋即便轉頭逗貓。

李清明:“……”

又沉默。

李清明撩了撩眼皮，輕嘆了一口氣。

早上在車上要求他安靜點，進了家門就用兩句話把他打發然後留個背影給他，也不讓他進浴室，早上在床上時背對着他睡覺。

沒有生氣才怪，才有鬼。

以上種種不願意搭理他的冷淡模樣，讓李清明有種多說一句話就是打擾到他的強烈感受。

李清明想他不應該出現在阚書華面前才對，不然讓他覺得多出現一秒就是千殺萬剮的罪人。

“喵～”旺財像是感知到阚書華情緒不佳，喵喵喵地拱着阚書華的手掌。

李清明:“……”

他心情突然更加不美妙了，這只肥貓妥妥的雙标啊!對阚書華又是親又是哄的，一系列親昵的動作從來沒有對李清明做過，李清明心情不爽的時候，肥貓只會屁颠屁颠躺在他大腿睡覺，阚書華心情不太好就湊上哄哄親親抱抱。

還八年的相依為命，相個鬼的命，一個多月就叛變了，投向阚書華的懷抱，李清明垂眸凝視肥貓的舔狗舉動，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更要命的是，阚書華只留了個側影給他，從回來到現在，阚書華就沒正面對着他過，李清明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阚書華冷淡的樣子，屬實讓李清明回到剛認識阚書華的時候，那時候阚書華很反感醫藥代表，見到那些無處不在、整日待着診室外鑽他空餘時間的醫藥代表他就冷着臉，當他們不存在，原本出門診見的病人就多，難得空下來休息一會兒還要陪他們周旋，阚書華頭都大了。

所以阚書華被纏多了就發飙趕人，久而久之接近他的醫藥代表就少了，但李清明臉皮厚啊，阚書華不想見到他也沒辦法，李清明鑽着阚主任的空餘時間就問他關于醫學方面的知識，阚書華也竟然會給李清明解答，李清明覺得阚主任是看在這些醫學知識的面子上。

雖然臉上表情始終都很淡，淡如披麻戴孝。

李清明回過神來，看到逗貓的阚書華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只不過笑容很淺淡，稍縱即逝。

李清明莫名覺得這個場面，阚主任是空巢老人，肥貓是留守兒童…

李清明搖了搖頭，斷了這想法，拎過一張椅子擺在阚書華面前，一屁股坐下椅子，椅子和地面之間的摩擦發出吱吱聲。

“我當然不出去，我這才剛回來，出什麽出去，我逗你玩呢，這幾天都留在家陪你和旺財，好不好呀？阚主任。”

李清明邊哄着說邊動手把肥貓旺財拎出阚書華的懷裏，夾在他兩腿之間。

動彈不得的旺財:“……”

阚書華看着旺財夾縫生存，四肢扭曲，忍不住說:“別夾，旺財會難受……”

李清明:“……”

肥貓會難受，他就不會難受嗎？

于是李清明不給機會阚書華把話說完，李清明再次拎起貓然後絲毫不手軟地把肥貓丢進貓籠，“啪”一聲鎖上籠子。

“喵!”旺財爪子拍着鐵籠，沖李清明怒吼。

李清明把貓丢進籠子裏轉身就走，根本不管大兄弟在籠裏咆哮。

李清明:“好了，我們可以認真談一談了。”

說完丢下阚書華在客廳，他則進了廚房，乒乒乓乓在廚房搞了十幾分鐘，端了三碟菜出來，說:“先把飯吃了，一天沒吃東西，胃受不了的。”

看着沙發那人，李清明強調:“我煲了粥。”

一點多的時候李清明就睡醒了，見阚書華睡得正香，蹑手蹑腳地出了卧室，待在客廳處理事情，無聊之餘去進廚房做了頓飯。

李清明以為阚書華用不了多久就醒了，醒來有東西吃，沒想到直接睡到了傍晚，所以這頓晚餐李清明進廚房熱一下飯菜就可以吃了。

李清明給阚書華盛了碗粥，給自己裝了碗米飯，把粥放在阚書華面前時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坐在他旁邊，并沒有饒過去坐阚書華的對面。

一時間空氣中只有碗筷微微碰撞發出的清瓷聲音，阚書華吃飯極有教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李清明也跟随阚書華腳步逐漸養成了吃飯不出聲的習慣。

直至兩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阚書華出聲說:“我去洗碗。”

李清明抓住阚書華的手，阻止他去洗碗:“阚主任，現在吃飽喝足了，要說真話了。”

阚書華被抓住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低哼了聲說:“怎麽說呢？”

李清明:“想怎麽說就怎麽說，趕緊的。”

李清明沒什麽哄人的技巧，就是想趕緊把話攤開來說，別搞沉默，這一沉默搞的他幹嘛嘛不行，吃飯都沒胃口。

阚書華點點頭，嘴巴卻沒有張開，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怎麽說，但表情看着像在思考。

過了一會，阚書華依舊不出聲，李清明嘶了聲說:“還是你想幹完再說？”

阚書華緩緩轉過頭來看他，眼睛像是在說“也可以”，李清明眨下眼睛，阚書華再不說他的耐心要告罄了。

于是李清明快刀斬亂麻，扯着阚書華的手肘進了卧室，語氣有些急切:“幹幹幹……幹完說!”

……

事後，李清明一如往常地趴在阚書華胸口，手掐着他的喉結說:“阚主任，難得看到你矯情的一面啊……可我也是真的很不好受。”

李清明手指一下重一下輕地捏着阚書華的喉結玩。

阚書華咳了咳，頭轉向另一邊說:“學你的。”

李清明:“別不好意思，哎，頭轉過來……什麽學我的，我生氣是這樣的？”

阚書華:“不然呢？”

李清明:“我哪有？？我生氣就發脾氣了好嗎，那這麽悶騷不說話……”

阚書華:“認真想想。”

“別轉移話題，快說，是不是因為我出差太久生氣，還是因為什麽？!”李清明雙手掐住阚書華的脖子，狐假虎威地威脅他。

阚書華稍微縮了一下，覺得有點癢，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我不太适應，因為我發現我有點依賴你，……換句話說，如果我在你這個年齡，我勢必是把時間都放在事業上，但是當你跟我說，你要出差一個多月的時候，我竟然發現……還挺難受的。”阚書華自嘲地說。

我理解你，但是我就是難受。

這段話在李清明心中是這樣總結的，阚書華理解他對事業的追求，但是難受什麽李清明不明白，問:“為什麽難受？”

阚書華牽起李清明放在他脖子的手，握住李清明雙手，阚書華的手很大，把李清明的手包住，李清明感受到手掌傳來的暖意。

阚書華說:“年近四十了，突然起了什麽念頭依賴別人的感受不是很好，我在告訴自己理智一些，別什麽時候你發現我并不好，一屁股把行李收拾也把旺財帶走了……我到時候也不好找地方哭，畢竟你年輕，大把好時光，總不能不放你走吧？”

阚書華平常說話語氣又平淡又穩，即便說什麽求人的話也不卑不亢的樣子，但就在這時，李清明居然感受到阚書華小心翼翼的語氣。

李清明心髒忽然酸脹酸脹起來，在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中，向來都是李清明處于弱勢，卑微的從來都是他，不應該是阚書華。

阚書華是誰，他又何須低聲下氣？何須卑微？他神情冷冷地站在那兒，都會有人屁颠屁颠地湊上去。

這才是阚書華。

李清明抽了抽發酸鼻子，說:“那我們結婚吧。”

說完動了一下，把頭埋在阚書華的頸窩裏，含糊不清地重複:“我們結婚，結婚就不會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