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與星同墜5
第19章 與星同墜5
善子醒來了,居然只是淩晨兩點。
她給自己留下的預言是零——草稿紙上只有一件之後要做的事情:[理奈醬,給那個小女孩客人系上第二根紅線。]
光是看到這句話,貓眼老板娘的心裏就已經湧上了強烈的不情願。
她到底是為什麽寫下這句話。
又是為什麽沒有留下任何預言對在卧室醒來的自己來說已經是一個謎題了。
索性貓眼老板娘根本沒有和夢中自己的決定作對的意思,她确認了一下身上的紅線,發現身上并沒有增加更多的紅線。
心口還是只有通往地心方向的一根紅線。
手上只有四根固定的紅線,二號、三號、半透明的和砂糖醬的線、還有因為漂亮毒物而變成永久紅線的死結構造線。
還有那根莫名其妙出現的惡緣。
除此之外只有最近的客人的限時構造紅線。
為什麽要系上第二條?和那個客人的紅線斷開了?
善子沒多想,只是直接踩上了拖鞋,難得比二號起得早太多,她套上居家棉服,還沒走到二號的卧室門口,那個高大的黑發男人早就被動靜惹醒,打開了房門。
他一側肩膀靠着門框打呵欠:“你也會失眠?真少見。”
貓眼老板娘沒有說話,只是抓起手裏的草稿紙亮到了二號的眼前。
“這不是你最讨厭的事情嗎?”二號毫無幹勁的聲音從草稿紙的後面傳來,即便在善子的視角裏,他的脖頸以上都完全被紙張遮住了,善子也能想象他那種懶洋洋、咧着嘴的笑容,“腦袋真的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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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被取笑的善子只是沉默地把紙張直接按到了二號臉上。
二號笑起來的細微震動直接隔着草稿紙傳到了善子的掌心:“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半夜把人叫醒工作連一句抱怨也不能聽嗎,我們老板娘也太會使喚人了吧。”
“跟着紅線的方向去就可以了。”善子割開了手心,把血抹在了那個小孩客人的構造線上,“……總之。”她思考了幾種方式。
而黑發男人已經把蓋在臉上的紙拿了下來:“偷偷偷回來讓你綁上再放回去就行吧。”
“不要被她父母知道噢,小心點。”
二號哈了一聲:“知道了知道了,我是什麽聖誕老人嗎……”他毫無儀态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頸側。
“這種情況不該是彼得潘嗎。”論把小孩偷走這件事。
“送子鳥?”
“……”善子後悔提起這個問題了。
肌肉聖誕老人、彼得潘和送子鳥,不管哪個都好辣眼睛。
*
而第二天,最先響應的是伊地知——也許這就是越操心的人越勞碌命的具體體現吧。
睡眠本就稀少的白發特級早完成清早通知的突發任務,返回了高專校內的他翹着二郎腿往自己那杯咖啡裏丢入完全過量的方糖。
一個早上已經夠他們策劃起了搜查計劃。
“哎呀~這樣一想,這也是檸檬撻将自身情報抛出的束縛之一吧。”五條悟語氣輕松,“不過她既然敢挑釁,肯定是确定我們找不到她。”
伊地知推了推眼鏡:“還好最近不是工作繁忙的時段,人手是夠的,但僅僅憑借名字和年齡要找到對方多少還是有點……叫理奈的兒童也太多了,就算限定了年齡區段,要去調取區役所的檔案的申請也需要好幾個工作日。”
但他的未竟之言也很明确。
一旦鎖定了确認的理奈,和她接觸過的人群也也可以很快被大致鎖定了。
那位特級一邊聽着伊地知的報告一邊還在手機裏查看信息:“知道了,總之辛苦你們先去查看一下吧。”然後掃把頭的頭頂才啊了一聲,“不過我記得,檸檬撻在那個時候說了起司蛋糕的事情吧~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您的重點能稍微正經一點嗎……”一臉憔悴的輔助監督小聲地腹诽。
而五條悟已經舉起了一根手指:“我聽到了噢~伊地知。”白發男人語氣輕快,尾音裏還帶着裝可愛似的語音上揚。
但旁邊的麻杆眼鏡仔已經緊張地語無倫次了起來,好像不管多少年,他都永遠處于這種軟腳蝦狀态——時間的增長根本沒有讓這位軟柿子增加什麽韌性,只是讓他變得更加好欺負了一點。
“诶!?啊、那個……就是、”脫水蘑菇結結巴巴。
五條悟卻突然從輕浮無縫轉變成了正經:“真是的,工作時候還是認真點吧,伊地知。”
“……是。”社畜屈辱地低頭了。
“兒童的活動範圍不會很大,至少今年聖誕節理奈醬在新宿的話……”白發男人的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不外乎在新宿、澀谷、港區、千代田、中野這個區域吧——”
“可是那是JR公司附近的聖誕節活動的話,也可能是外地。”
而五條悟已經托着下巴,一副嫌棄對面坐着的老土大叔的JK模樣:“外地來東京過聖誕車旅費又貴,為什麽不去最繁華的澀谷代代木、橫濱、六本木或是丸之內,要不然就是惠比壽的燈光秀、日比谷聖誕市場之類的地方吧。”
哪有千裏迢迢跑到東京都內過聖誕,最後卻選在23區裏根本排不上號的社區燈光裝飾秀啊。
五條悟已經搖了搖手指:“理奈醬肯定是東京本地的住民喔~而且喔——對于檸檬撻和伏黑甚爾所在地方,不也很清楚了嗎?”
白發男人在空中比了個叉子[Ψ]的标志。
“可是我們在注冊店鋪裏面根本沒有看到SAI這個名字的……估計是用的別的名字注冊、或是沒有注冊吧。”伊地知有些猶豫地回話。
“是甜品店喔,檸檬撻不是說了嗎?”五條悟的嘴巴像貓一樣笑眯眯的哼哼抿着笑了起來,然後他豎起一根手指,腦袋旁邊已經閃起了聰明的小星星,“我就說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标志嘛~”
白發繃帶男的另一手在手機裏飛快地翻動了起來,然後把手機熒幕亮給了對面的輔助監督——是和術師權限不同,由高專工作人員、輔助監督組成的工作內網的往來讨論串界面。
倒談不上是術師不能了解的機密。
更像是幕後人員為了方便協調工作建立的情報交流內網——裏面流通的大多是最近哪裏哪裏工作比較忙需要借調、什麽地方的都市傳說需要前期調查、車馬調度、新老員工經驗交談,各種幕後瑣事。
因為術師大多沒工夫管這些瑣碎的事務,特別很多前期調查最後就是純粹的烏龍,根本沒必要讓勞動力本就稀缺的術師跟着一起折騰,所以久而久之內網裏就只剩下了幕後工種了。
像是維修工的茶水間那樣的地方。
甚至因為內網裏沒有術師,工作人員們不僅會給術師們以好配合、強度、性格、頭腦幾個方面私下打分,還會交流共同工作的竅門。
伊地知毫不意外地發現這個無良前輩果然是征用了自己的賬號。
五條悟不僅用伊地知的賬號明目張膽地給他自己投了全高分,還要在評分裏面的其它欄裏無神經地寫上‘超級溫柔又帥氣的前輩!不僅如此,還是眼力卓絕的優秀教師,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男人!’這種像是在惡搞引戰的評論。
……我說你怎麽這麽了解那些工作人員的抱怨呢。
但是完全無視也很有五條悟的風格。
而白發特級顯然沒注意到伊地知的腹诽,不過更可能的情況是他注意到了也不在意——這個男人幾乎從來不會因為他人的意見、眼光動搖。
五條悟的拇指點開大約是四年前的舊帖子:“雖然知道伊地知你也很贊同,不過重點是這個噢——雖然我感覺好像還在哪裏見過那個标志……唔,怎麽都想不起來呢,不過我還記得這個~”他把标題放大了,“前幾年你們不是調查過一個搞不好是另一個特級咒靈之類的都市傳說嗎~雖然最後是以只是新興都市傳說,沒有産生咒力災害結案了來着?”
所以,你至少四年前就偷偷用我的賬號登錄後臺了是吧。
不過記性也太好了吧。
伊地知推了推眼鏡:“不好意思……讓我看看。”他接過了手機,嘴裏已經念出了讨論串的标題,“……轉運的咖啡店?”
因為是還沒怎麽傳起來就已經沒什麽下文的都市傳
說,當時的讨論串情報也很少,畢竟它根本沒什麽值得傳播的要素,并不刺|激,也不包含讓人浮想聯翩的過度暴力,更像是一個建議。
——落到谷底的時候去澀谷轉轉,運氣好的話可以遇到能轉運的咖啡店。
沒有前提,也沒有下文。
當時對這件事情的搜查只找到幾個像是連筆寫的數字4标志,據說是指引去咖啡店方向的街頭塗鴉照片——但那寫塗鴉最後指向的只是澀谷正中心的全方向人行道。
而不管窗口人員詢問澀谷街頭的店家,還是采訪經常往來這裏的過路人或是位于該區域的公司,都說在這裏這麽久并沒有那種‘特別的店’,大多街頭的店都是中規中矩。
下面甚至有東京都本地的窗回複自己把澀谷區幾條主幹道的咖啡店一家家都進去實地調查的經驗,結論是根本沒看到什麽特別的,基本上都是鬧市區很普通的咖啡店。
只有咖啡喝到吐,根本睡不着覺不說,還差點因為胃病進了醫院。
除了整理出了哪家的咖啡最便宜、哪家最方便、哪家最難喝之外什麽結果都沒有得出。
最後因為這個都市傳說被判定為不符合咒力災害處理的标準,前期調查直接叫停了,其中一大半的領收書都沒法報銷,現在還押在他抽屜裏。
然後讨論串裏的內容就随着苛刻的報銷标準歪了樓。
五條悟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所以,其實是符號的方向錯了吧?那不是草寫的4,而是草寫的Ψ。”他放大了讨論串裏照片,那是那位窗擺成扇形的領收書和小票堆,“檸檬撻搞不好就在這些東西裏面呢。”
這麽說着,白發特級教師已經雙手攤開,感嘆了起來:“哎呀~這樣說來,搞不好她一直都在我們眼皮下行動呢~嗚哇、難不成這就是緣分?”五條悟嘴角微微翹起,但語氣卻不像他的用詞那樣輕快,像是在思考什麽,“唔……明明感覺還在什麽地方見過那個标志的,甜品店?伴手禮?”想不起來。
白發的最強站在一層觸摸不到的隔膜面前,感知到那種凝滞,卻頭一次看不清阻礙的本質。
這種微妙不順暢的感覺不至于激怒這個男人。
五條悟的聲音微微發沉。
他好像只是稍微……覺得有一點點礙事。
*
不過善子對他人對自己的搜索并沒有那麽關心,也不至于過分擔心。
雖然她本人是個斷緣的受害者,卻也得益于此——善子非常自信,除非是那種之前就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注定萍水相逢的關系。
畢竟她和咒術界早斷緣了,像二號那種程度的天予咒縛也是萬裏挑一。
直播間唯一稍微有點可能性遇到她的人只有砂糖醬和漂亮毒物(如果她不聽二號的勸的話)和萬一會出生的天予咒縛。
……高中生就等他寫完作業、放假再說來澀谷玩的事情吧。
早從學校裏解脫出來的善子一點同情心也沒有,甚至祈禱這個高中生會更忙碌一點。
此刻,小熊一樣的善子站在新宿的聖誕街頭——和昨天的夢境景色如此相似卻又如此不同。
在作為起始點标記,虛空立着的任意門一樣的紅木門旁邊的景色是一樣的。
這裏是JR南新宿大樓附近的廣場,冬季燈飾将綠化步道染成了一片摧殘的銀河,托着遠處高大鐘樓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景色。
但人不同。
首先是理奈醬的形象。
善子确認了身體——為了圓謊,她刻意在最外層維持了小熊的外觀。
一開始的時候,已經感覺到理奈的身體恢複了,這确實是之前的時間點,就是不知道是提前了多久。
“晚上好。”熊善子跟聊天頻道打起了招呼,已經啵地一聲飛快地摘下了小熊頭套,露出在下面混着她自己眼睛和默認五官的模板臉,“因為那種形象會影響行動,姑且就改造了一下,反正外觀也不重要,只是外觀應該不會怎麽影響預言錨定。”她這麽說着,已經又把小熊腦袋塞了回去。
因為是夢境,所以頭套的縫隙轉瞬就消失,又像是昨晚的小熊了。
而可能是因為在撒謊,她總是在下意識補足了太多不必要的解釋之後才想到講得太滿。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昨天才說理奈醬是認知失常,今天就把她的個人形象變成了小女孩。
就算是傻瓜也會察覺到問題。
[拜金女郎:看來是做到了啊,不過今天就要開示的話,我們應該可以知道原理吧。]
漂亮毒物倒是自從自己的危機過去之後就逐漸沒心沒肺化:[晚上好——對了,理奈醬呢~理奈醬——來給姐姐親親~]她聰明且讨喜地轉移着話題。
滑子菇和與星同墜中規中矩地道着晚上好。
[随便吧。]反倒是往常最咋呼的砂糖醬氣泡裏透着一股子興趣缺缺,[先說好,今天我可不會幫忙哄小孩。]
熊善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和砂糖醬眼睛顏色非常相似的藍色氣泡,但沒太糾結太久這個寶寶到底是哪裏不開心了:“理奈醬,還記得姐姐和你約好的事情吧?”
那個白色氣泡跳了起來。
卻和昨天不太一樣。
[理奈:只要被姐姐帶着走,閉上眼睛睡覺就好……不過貓貓姐姐這次不可以偷跑了喔?]她好好改好了昵稱,情緒也比昨晚上穩定了不少。
善子的聲音從小熊的外殼裏鑽了出來:“我們還有別的約定吧。”她伸出勉強構造出來的哆啦O夢圓手,“拉過鈎的。”
[漂亮毒物:用這個圓手嗎?]
[拜金女郎:……很适合你噢,檸檬撻。]
當然不是了!
不過雖然這個圓手的原理成迷。
但姑且能操作,不僅能拿起東西還能寫字——有的時候她都要懷疑以前二哥總說的‘他那邊是超能力日常搞笑漫畫’不是奇怪的胡話了。
[理奈:嗯!萬一醒來,遇到害怕的東西要閉上眼睛念咒語,然後——]
“肌肉聖誕老人就會出來打爆它。”熊熊語氣裏面一點同情也沒有。
她的聲音不自覺放柔了下來:“所以不用擔心,理奈現在睡吧。”等醒來的時候,事情就會解決了。
[與星同墜:小孩好奇心都是很強的,估計還是需要我們幫忙吧?]
“不會的。”善子卻毫不猶豫地直接否定了他的猜測,“理奈會聽我的。”
而那個本來應該是個人中心的孩童竟然也乖乖聽話了,也不知道那個約定是有何種魅力:[理奈睡了!]
[滑子菇:……檸檬撻小姐。]他似乎是想問什麽,卻只是叫了善子一下就停了下來。
而善子沒管他們的觀感,已經順着紅線的方向啵唧啵唧地前進,讓夢境開始了——而今天的夢境,除了理奈之外的不同之處也終于逐漸顯現了出來。
不同的是人。
就在預知夢正式開始的一瞬間。
街道上突然被潛意識占領,出現了大群的過節來欣賞燈飾的人群,不僅如此。
熊善子突然發現自己的兩手方向,突然多了牽住小熊兩只圓手的一男一女。
還沒來得及确認今天的時間信息。
喜獲空降父母的熊善子楞在原地,小熊直接就被理奈的父親一邊說着“飛高高~”那樣哄小孩的臺詞,直接被原地抛了起來。
砂糖醬突然開心了起來:[某些人不會是要裝小孩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
應付完了父母。
包括不限于‘爸爸我們這是在哪裏呀’‘爸爸媽媽我們是要去哪裏啊’‘今天是什麽節日嗎’這種已經耗盡熊善子這輩子所有的演技,和招致直播間的連番嘲笑的機器人演技之後。
善子終于搞懂了這個夢境的時間節點。
這裏是2017年12月25日的新宿,晚上六點半。
“本來是要去澀谷那邊看表參道的聖誕裝飾的,不過新宿區靠近澀谷方向的幾個街區道路封鎖了,只能在這裏看燈,理奈不介意吧?”爸爸蹲下身看着小熊。
熊善子沒回答,只是問起了情報:“道路封鎖?”
“是煤氣洩露,不過理奈不用擔心,是新宿舊街區那邊我們是很安全的喔。”爸爸笑了
起來,“那些警察叔叔已經去處理了。”
[砂糖醬:煤氣洩漏……啧。]
[拜金女郎:砂糖醬聽上去很頭痛的樣子呢。]
[滑子菇:聽、聽上去就很像是咒術界的手筆呢。]他轉移了話題。
[漂亮毒物:真的假的?我家附近煤氣事故可多了,該不會都是你們在行動吧!?]
[滑子菇:這就要取決于區域了……漂亮毒物小姐是哪個區的?我可以幫忙查查看。]
[砂糖醬:你問得那麽明顯誰會回答你啊——]某個高中生卻是想也不想地拆臺,[漂亮毒物跟這種事情也沒關系吧,普通人卷進來還要照顧、麻煩死了。]
[與星同墜:不過新宿舊街區,傳統區那一帶啊……不過理奈他們一家是怎麽被波及到的呢?]
熊善子頓了頓,被父母前者啵唧啵唧地踩着肉墊,順着紅線方向前進:“這就要之後去搜索了。”她低聲回答,“小熊的執念是想要流淚,而且昨天的夢境……街區是空蕩蕩的,父母也不見蹤影。”所以,和漂亮毒物那種明确的完成執念等于通關的情況不同。
[砂糖醬:沒有主線的開放世界游戲啊。]
[與星同墜:而且還要小心不要看到無法回頭的極端事态呢。]
[拜金女郎:雖然不想當這裏唯一的壞人,檸檬撻,我們之前定下過束縛,要在這次夢境開示的吧。]
在她發話之後,氣泡的更新暫停了一下,某種情況下,這也反映了他們的好奇心——不過畢竟讓他們注意點集中在自己身上也是善子為了圓謊采取的措施,善子并不打算毀約。
熊善子只是将聲音維持在小聲的自言自語上:“可能會有些頭痛。”畢竟她也沒預料過預知夢裏會有這麽多人。
然後善子開始了想象——此刻,在直播間所有人的視野裏,之間除了聖誕節的燈光、人群和夜空之外。
場內的所有人心口都像是有捆電源線一樣,一百到幾百條粗細不等的紅線從每個人的心口長出,然後拖到地下,像是個長長的尾巴,被他們牽着走。
心口只有一條紅線的小熊路過了一對被黑紅線連着的男女:“他們貌合神離、要分手了吧。”
“這個大叔人緣看來很差勁啊。”她點過一個身上連着不少暗紅線的中年人。
然後是一個在大冷天還在打工的打工小妹:“唔……維持這麽龐大的社交網絡不會很辛苦嗎?感覺是打了好多份工呢。”她身上的紅線多得都把她自己的身體遮住了大半。
然後她順着紅線往前走。
一家三口已經來到立着巨大燈飾聖誕樹的廣場前。
大約幾百人、快千人的人群,幾乎所有人身上都僅剩下了三四條紅線。
“……這些人,應該就是要死掉的人了。”
[拜金女郎:這些紅線就是和人的聯系……這就是你的預知?]
小熊搖了搖頭:“這只是簡單的分析而已,談不上預知——我的預知是別的東西,類似于感知到紅線的本質。”善子換了個說法,“你們應該知道,人類是社會動物吧。”你以為的自我意志其實對自身的作用很有限,更多的時候……人總是受到他人、社會價值、人為制造的文化、道德觀念所影響。
以簡單的角度來說吧。
觀衆的視野裏已經出現了一個被紅線牽引着的球,它具有初速度——這是個人意志,初速度有強有弱。
“人是被自己的社會關系拖着跑的球。”
社交關系越複雜,和他人的因緣越多,這個球的走向就會越難以判定。
“最後就會像是做球體受力分析那樣吧,在錯綜複雜的‘關系’中判斷這個人到底會往那邊去。”
是被父母介紹在老家循規蹈矩地工作呢?
還是因為戀愛的對象、或者是敬佩的前輩影響而前往大城市呢?
但如果大學的同學們都去了同一家企業并且可以互相介紹的話,這個未來的走向會不會又出現變動呢?
這個木偶到底會被紅線扯着往何種方向前進?又或是因為強烈的個人意志掙脫他人的幹擾,走出自己的道路。
熊善子的語氣平靜:“我的腦袋好像自動自覺就會開始解析那種事情,大概就像是受力分析那樣吧。”
[拜金女郎:所以你的紅線……]
“紅線是因緣的表現,但反過來在人身上添加紅線,也是在他的命運上施力吧?”
如此對稱,這也是一種因果倒置。
因為善子已經知道答案。
所以小熊就直接說了:“取決于個人意志的強弱,和對象的社會關系牢靠與否……一般人的話,最好不要超過五根我的構造紅線。”
[砂糖醬:喂、聽上去很危險嘛!]他是這麽說的,但氣泡給人的感覺比起驚疑不定,更像是興奮。
“嗯。”熊善子點了點頭,“我會變成對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的意見會變成對方人生的指針,我的價值對他來說會有非同一般的分量……”
簡單來說。
“大概就是變成我的狂信徒的意思。”
所以。
盡管找來吧。
[與星同墜:我聽出了威脅的意思呢?]
小熊露出了可愛的尖齒,被父母牽着手,腳底随着前進發出了啵唧啵唧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