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辦公室的窗戶沒關緊。
餘晖穿過窗戶縫隙透進來,将兩人的身影包圍籠罩。
陸硯瑾視線緊鎖,一瞬不瞬的落到她身上,那雙漆黑的眼眸裏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薄霧被他盯得有些失神,心頭像是被什麽灼熱的東西燙了一下,連呼吸都要屏住了。
她不自然的偏開視線,強裝鎮定道。
“這和合約好像沒關系吧。”
其實陸硯瑾說的沒錯。
她最近确實沒少去相親。
自從她接替了母親的産業,父親倪成安就開始頻繁催她結婚。
說她一個女孩子,沒法一個人支撐起這麽大的産業,身旁有個能出主意的人總歸是好的。
尤其這段時間,倪成安催的愈發緊了,短短半個月就安排了至少五六場相親。
這些人也不管品行外貌如何,年齡長她幾歲,大多都是些能對她工作事業有利的。
薄霧對結婚戀愛沒什麽興趣。
即使被迫去了相親現場,也基本都是敷衍了事。
氣氛安靜了好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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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陸硯瑾先打破平靜。
他伸手将薄霧手上的合同接了過去,垂眸簽上自己的名字。
“如果你很缺男朋友或者着急結婚,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我。”
他這句話說的極為平淡,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像是在敘述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
薄霧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茫然的眨眨眼睛,好一會都沒反應過來。
熱度從臉頰蔓延到耳朵尖,薄霧咬了咬唇,感覺腦袋都要冒煙了。
這人到底什麽意思啊!
說話莫名其妙,行為也莫名其妙,現在又說什麽要做她男朋友?
難不成又在故意戲弄她?
因為當年的事耿耿于懷,打算在一起之後再甩了她,讓她也嘗嘗這種被羞辱點滋味?
薄霧越想思緒越跑偏,最後幾乎已經篤定,陸硯瑾定是想讓她難堪才會這麽說的。
薄霧唇角微抿,眉頭蹙了蹙。
“陸硯瑾,我不知道你現在對我是什麽想法,但以前的事我已經道歉過很多次了,我們之間——”
“薄小姐別誤會,我現在對你沒什麽興趣。”
陸硯瑾忽然開口打斷她,他合上合同,薄眸微擡,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看向窗外。
“陸家最近催婚催得緊,就算能找到演員配合,也難免婚後有想假戲真做的,我沒那個精力應付。”
這人說話向來喜歡彎彎繞繞的。
但薄霧依舊聽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他太有錢太帥了,就算找個跟他結婚應付陸家人的結婚搭子,也保不準最後會假戲真□□上他。
他沒什麽精力去分給那些情情愛愛。
這人真是……
幾年不見,越來越自信了……
薄霧一臉狐疑的看着他:“你不是有未婚妻嗎?”
陸硯瑾眉骨微揚,視線移了回來。
“什麽未婚妻?”
“就是那個周……”
目光對上的那一刻,薄霧忽然洩了氣。
“算了,你當我沒說。”
她可不想讓陸硯瑾覺得。
她好像多關心他一樣,連未婚妻都調查的一清二楚。
也不過短短幾句話。
這姑娘臉色一會陰一會晴的,實在是豐富。
陸硯瑾其實也能隐約猜出來她到底想說什麽。
自從他回國之後,網上流傳的未婚妻數不勝數,有的名字他甚至聽都沒聽過。
也不知薄霧是看了哪篇杜撰的帖子。
陸硯瑾也不打算解釋,反而順着她的話淡聲道。
“被甩了。”
“誰還敢甩你啊。”
薄霧冷哼一聲,“你陸硯瑾多大面子,走到路上來了條狗估計都要巴結你一下。”
說來也是奇怪。
怎麽聽說陸硯瑾真有了未婚妻,還被甩之後,她有種莫名不爽的感覺。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陸硯瑾目光平靜,語氣慢條斯理的。
“多一次又有什麽關系?”
薄霧唇角抽了抽,正打算反駁,合同忽然被遞到了她手上。
陸硯瑾站起身朝着門外走去,頭也不回的開口道。
“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車內一路寂靜無聲。
薄霧坐在副駕駛,她偏頭看向窗外,手臂慵懶的搭在窗戶上,任憑晚風湧進車窗。
大腦皮層傳來絲絲陣痛。
也不知是不是她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總感覺渾身乏力的厲害,整個人都是僵硬麻木的。
陸硯瑾告訴她。
如果薄霧願意配合,他可以作為謝禮,幫她從倪成安手裏拿回所有股權。
他說他對她沒什麽興趣,正好薄霧也說過讨厭他,所以只是借着機會演場戲,結婚後也不會限制彼此任何自由。
一場場面上的婚姻。
雙方之間互利互贏,聽起來好像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只是薄霧不明白。
陸硯瑾為什麽會選擇她。
母親走後,薄家早就沒落了,名門世家裏她早已經排不上號。
這場婚姻,除了配合他演戲以外,薄霧明明提供不了他任何幫助。
二十分鐘後。
小劉将她送到家後,随口關心了幾句就離開了。
薄霧和往常一樣,先在小區裏買了包煙才上樓。
只是這次,打開房門之前,她鬼使神差的掃了一眼隔壁。
隔壁房門緊閉着,早上出門時掉落到地毯上的半包煙還留在上面。
已經快十點了,陸硯瑾還沒回來。
他好像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大多時候,她都是淩晨了才會聽到隔壁有開門的聲音。
打開房門,薄霧正低頭準備換鞋,她幾乎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鞋櫃旁多出來的那雙男士鞋。
她蹙了蹙眉,看向客廳裏正背對着她欣賞字畫的男人。
“你怎麽會有我家的房門密碼?誰告訴你的?”
倪成安轉過身來,将手上的一摞照片扔到茶幾上。
“我廢了這麽大的勁給你找的相親對象,你就是這麽相親的?半個小時去十幾次衛生間?只喝水不說話?還是假裝破産敷衍了事?”
薄霧淡淡掃了一眼茶幾上的照片。
倪成安每次相親都會找人跟蹤她,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也懶得争辯什麽。
她冷嗤一聲,脫下外套随手扔到沙發上,整個人慵懶的窩上去。
“你不陪你老婆孩子,來我這做什麽?”
“你這孩子話怎麽說的這麽難聽,我是你爸,我當然要管你,我來找自己女兒不是天經地義?”
奔波了一天實在是有些累了。
薄霧實在是不想回到家還要跟他争辯,她閉上眼睛,窩在沙發裏閉目養神起來。
“與其這麽盯着我,倒不如費點精力在你的寶貝女兒倪雅身上,她今年也要回國了吧,你不替她籠絡籠絡關系,好讓她在公司站穩腳步?”
倪成安眉頭蹙了蹙,他站在沙發旁看了薄霧好一會,才輕輕嘆了一口氣。
“小霧啊,你怎麽就不明白爸爸點用心,你媽給你留下的産業,那自然都是你的,她雖然也是爸爸的女兒,但我心裏分的清,這些産業跟小雅沒有半點關系。”
旁人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是個人模人樣的好父親。
但這人究竟什麽德行,薄霧最了解不過了。
倪成安是當年入贅進薄家的。
而倪雅就是倪成安當年瞞着母親在外面跟別人有的私生女。
母親因病去世後,倪成安就将倪雅母女倆接回了薄家,甚至還專門舉辦了一場浩浩大大的發布會,唯恐旁人不知道倪雅是他親生女兒一樣。
說來也是諷刺。
兩人生日還是同一天,倪雅比薄霧只大了兩個小時。
這不就是明着說自己婚內出軌。
要不是因為當年薄霧被倪成安和他的寶貝女兒氣的離家出走。
她才不會去故意接近什麽陸硯瑾,硬生生鬧出這麽一檔子事來。
這人還有臉擺出一副父親的模樣教育她。
呵。
真夠不要臉的。
看薄霧沒有想理他的意思,倪成安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些什麽。
薄霧連眼皮都沒掀一下,剛開始還會嗯嗯啊啊的應付兩聲,後來直接連音節都懶得發出一聲。
倪成安自讨沒趣。
他嘆了口氣,叮囑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
門被輕輕合上的那一刻,薄霧才緩慢的的掀起眼皮。
偌大的客廳又重新陷入寂靜,倪成安穿過的拖鞋還停留在鞋櫃旁邊,茶幾上有他帶給她的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還是溫熱的,隔着紙袋都能感覺到熱氣彌漫。
那是她小時候最愛吃的零食。
其實說完全不在意了是假的。
倪雅t搬進薄家沒兩年,薄霧就一個人拉着箱子搬了出去。
在此期間,她足足有三年沒見過倪成安。
從小到大,薄霧幾乎是被倪成安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每逢過節他都會騰出時間帶她和母親去旅行,會幫她吹頭發買禮物,會在她生病的時候擔心的好幾天睡不着覺。
他沒對薄霧發過一次脾氣。
後來母親去世後。
倪成安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只要薄霧和倪雅發生争執,他永遠會第一時間站在倪雅身邊。
他會親自接倪雅放學,會為倪雅挑她喜歡的小裙子,會千方百計的讨她開心。
那些對薄霧的愛幾乎都轉移到了倪雅和她母親身上,還大言不慚的告訴薄霧這是虧欠。
他說讓薄霧懂事一點,不要讓爸爸為難。
雖然很不想承認。
但當時的薄霧打心眼裏的覺得。
在她和倪雅中間,她就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
她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
她好像真的,就這麽被抛棄了。
被重病的母親,變心的父親,和那個曾經給予她萬千寵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