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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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睛, 賀蘭月釋放出的信息素香氣緩緩的圍繞着他,像一個無聲的擁抱。
喻星洲企圖盡早入睡,不消片刻, 果然如願。
這是重生後第幾次的做夢,清醒的時候, 意志可以随人控制, 他要恨賀蘭月, 要巴不得他去死一樣的恨。
但做夢就由不得自己,潛意識裏的自己絲毫不由人。
夢境裏賀蘭月帶着玩笑的溫柔,有時候低頭給他一個吻,有時候輕輕抱着他,手掌從身後穿過,落在喻星洲的肚子上。
即使是非常幸福的場景,喻星洲卻還是覺得委屈。
好像有非常多的話想要跟眼前的賀蘭月說,每次總是身不由己, 眼前的賀蘭月便被黑暗吞噬。
夢境裏只留下一片空蕩的冷寂。
永遠最後一面是賀蘭月靜靜的看着自己,眼神安靜, 帶有沒有說完的話。
他掙紮醒來,沒有像之前住在自己那件小公寓時候一樣, 一醒來就聽到系統的碎碎念。
尚在午夜, 喻星洲一身冷汗, 他坐起來,視野中一片昏暗隐約可以看見身旁躺着的賀蘭月身體輪廓。
她睡得很安靜, 呼吸聲輕不可聞。
自從喻星洲決定和她同住後, 次日白天賀蘭月房間裏那套用于監控生命體征的醫療儀器便徹底被搬走了。
這會沒有滴滴答的儀器聲音, 賀蘭月的安靜帶有一種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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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醒,喻星洲還殘留着夢境的餘力, 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一點,伸手,手指在賀蘭月鼻尖停留片刻。
安靜的夜晚裏,喻星洲必須向自己承認一件事。
在不可違抗的恨賀蘭月這個設定下,他仍舊對眼前的賀蘭月會産生心動的感覺。
那感覺很微妙,像是渺茫的螢火釋放在無人的草原之境。
幾乎會讓喻星洲完全忽略過去這點感覺,只有在這樣安靜的夜晚,他才隐隐的意識到這點從上輩子帶來的重生後遺症。
他愛這個人嗎?
喻星洲不确定。
他恨這個人嗎?
喻星洲t有些懷疑。
也許一切的感覺來源于肚子裏享有兩人血肉的孩子,這個孩子對親生母親的無條件親近影響到了喻星洲。
或許那偶爾會被忽略的心動也都可以歸結于此,喻星洲這麽猜想着。
指腹察覺到賀蘭月輕微的呼吸,他收回手,背靠床頭呆坐了一會。
夜色如水,清薄的月光透過并未完全拉緊的窗簾縫隙悄悄鑽進這個房間。
上輩子他死後,這個人又得到一場什麽結局?
喻星洲默然看了許久,久到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他微微眨了眨眼睛。
賀蘭月側身,背對着他,似乎是覺得不舒服,她下意識的蜷縮了下身體。
喻星洲看了會,等賀蘭月維持那個動作好一會,他上前将被子往她身上蓋了點,但也僅此而已,他收回手躺下,合上眼,似乎沒有睡,轉眼便天亮了。
在鬧鐘響之前,喻星洲擡手按住鬧鐘,輕手輕腳的起床洗漱,等回來時賀蘭月已經醒了,他正在打領帶,走回來,發現賀蘭月靠坐在床頭,手上還在看那本盲文書。
這種東西和賀蘭月聯系一塊都覺得違和,喻星洲看了會,問:“你那本書上寫的什麽?”
清晨剛醒的賀蘭月聲音有些啞,帶有一點尚未完全清醒的茫然,反應了下,回答:“是個童話故事,說的是狐貍一家的故事。”
喻星洲在床邊坐下,稍等片刻。
賀蘭月的聲音不疾不徐,帶有安撫般的溫柔,講述一個充滿童趣的童話故事,故事圓滿的讓人總擔心中途會出現變故,但好在故事結局異常完美。
喻星洲一邊聽,一只手輕輕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陽光順着窗戶灑進來,清晨的風中彌漫着沾着露水的花草香,輕輕的送進這個房間。
而賀蘭月正坐在陽光之下,像是被陽光勾勒出一道金色外殼,她擡起眼睛,靜靜等待喻星洲聽完故事的評價。
喻星洲:“挺适合小朋友的。”
“那就好。”賀蘭月說。
他看着眼前的賀蘭月,心中湧起一陣很難以言說的酸澀,原來賀蘭月當媽媽是這樣子的。
片刻後,他垂下眼,有些平淡的向賀蘭月宣布:“晚上我會晚一點回來。”
賀蘭月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她還沒來得說話,喻星洲便有些殘忍的戳破兩個人平和的氛圍:“因為晚上我約了泠月一起吃飯,你應該不介意吧。”
沉默片刻,兩個人的關系再次退回原點。賀蘭月彎唇:“不介意。”
她體貼的問:“需要讓司機離開嗎?”
“嗯,謝謝。”
早餐一片安靜,喻星洲很快離開。
他坐在車內,看着車外的陽光,離海棠灣越遠,他心中對賀蘭月的無意心動便開始模模糊糊,像是一個完全不能抵抗的人物設定。
大約是心情不佳,上午的集團會議上喻星洲毫無起伏的怼了個高層老板,用不上不下的平靜語氣說對方的念頭是異想天開。
中年人被堵得下不去,差點拍桌子。
而因為地位低坐在長桌尾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翻了翻對方助理送過來的文件,态度消極:“這種東西做出來不是明擺着做慈善,不如直接成立基金會如何?”
“你——” 提議的高層老板被他一句話氣的臉漲紅,人到中年,身材難免走樣,最吸引人的大肚子起伏不定,喻星洲的視線難免多看了兩眼。
這兩眼比他的話還讓對方感到羞辱,但喻星洲只是在心裏想象了下自己大肚子的樣子。
他随手把文件推到桌面,平淡道歉,然後問:“繼續吧?”
喻星洲這些年在集團輪崗工作,背後貼着趙培雲的标簽,類似欽天監的身份,讓人不由得思考喻星洲的話代表的是自己還是趙培雲。
原本正犯困的趙佑悄默默的給喻星洲示意一下,喻星洲打個哈欠剛好沒看見。
會議結束,趙佑摸到喻星洲身旁,一副關系親密的哥倆好樣子撞了下喻星洲的肩膀:“你最近怎麽了?轉性了?以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現在高層也直言不諱了,真要當大老板手裏一把刀啊?”
趙佑除了打探,還多少有了一分良心,對自己這位畢竟從小一塊長起來的發小有點擔心,不多就一點:“別最後傷到自己啊。”
喻星洲瞥他一眼:“傷到了就退休。”
說罷出了電梯,随手拆開一顆口香糖丢進嘴裏緩解不适,他給盛泠月發消息詢問晚上是否有時候陪自己回家吹頓飯。
這樣的消息一發送到對方的手機頁面,很快便收到回複,是好。
他們沒有确定關系,但都是成年人,這種帶着未來發展對象的邀約帶有很明顯的暗示。
下一秒,盛泠月詢問要帶什麽禮物。
喻星洲盯着手機頁面上的文字好一會。
他一邊回複,一邊查詢和盛泠月的感情線進度以及自己所扮演的男主劇情線進度。
系統的電子音在腦中響起:“經由系統查詢,宿主與女主感情線進度為百分之六十三,男主劇情線進度為百分之七十五。”
得到答案,喻星洲少見的對于攻略任務多少有點着急了。
畢竟快要到他的生日了。
九月二十一號是喻星洲的生日,上輩子他死在生日的那天。
喻星洲要在自己的生日到來之前完成攻略任務,才能修改因缺少男主而崩壞的世界線,拯救自己消失的結局。
也許是知道這點,最近系統對喻星洲消極怠工的行為都放任不管,直到眼前的喻星洲不小心露出點焦慮的神态,系統不緊不慢的說:“宿主可申請支線任務獲得女主好感度,用以輔助完成攻略任務。”
喻星洲沉默片刻,對系統的态度變得有些可有可無,既不像之前激烈,也沒有太依賴,只是問了句支線任務是什麽。
系統似乎笑了下,帶有能操控別人命運後的愉悅:“獲得女主的一個吻。”
宣布完支線任務後,系統便再次下線。
喻星洲度過一個差不多的工作日,在意識到工具人人可做這件事後,喻星洲便安心放權,提拔幾個往日努力工作的同事,甚至在摸魚的時候算了下自己的假期。
因為以往他并沒有能在放假回歸的地方,又不想要回趙家聽一大幫人争權奪利,幾乎都在公司工作,積攢下來的假期抵上一個長産假。
他手撐着下巴一邊滑動鼠标,私人手機随意的放在桌面,視線裏仿佛全心全意的盯着電腦屏幕。
還有很長的假期,如果可以抵扣成現金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更多的是想着自己的任務。如果攻略任務沒能在生日前完成的話,他的故事線又要再度回歸反派男二的故事線,那麽也就是要繼續走向在生日前死亡的結局。
雖然并沒有等待消息的意思,但私人手機确實一次都沒有亮起過。
已經對賀蘭月交代了晚上會晚點回去,賀蘭月便體貼的為他讓出所謂的私人時間,一點沒有要過多參與他生活的意識。
這樣是個好事。
決定要脫離反派男二的故事線的話,那麽就不能再和反派女二有過多的牽扯,這樣的告訴自己,喻星洲将自己的私人手機丢進了抽屜。
下午盛泠月如約到來,喻星洲絲毫沒有遮掩上了她的車,身後一幫八卦的人都覺得兩個人的關系确認勢在必得。
趙佑通過妹妹趙安琪得知今晚家裏的聚餐,得知趙培雲特地要求喻星洲回家吃飯,在看着眼前喻星洲走上盛泠月的車駛去,跟八卦的同事們都想到一個地方去了。
怪不得最近喻星洲看上去對工作興趣缺缺,這轉身既要當上豪門先生了,誰還跟條狗似的累死累活給別人打工。
坐上車,即使喻星洲說過不需要購買禮物,一上車還是看見了車後座擺放的茶葉禮盒以及一大捧百合花。
他收回視線,有些無奈:“今天只是和家裏人吃頓飯而已,沒有那麽正式。”
盛泠月聞言笑了下,意有所指道:“但畢竟是我第一次上門,還是想給大家留個好印象。”
喻星洲雙手交合在腹部,嘴唇微揚,沒有反駁盛泠月的話。
只是他的視線再一次通過後視鏡落在後車座的禮物上,不由得覺得有些驚訝。
因為這些東西上輩子是由賀蘭月送出去的。
那盆百合花也是賀蘭月花園裏親手種植的,彼時喻星洲不知情,是他初次在海棠灣留宿的時候無意間聽雇工談起的。
這些東西的主人轉眼換成了盛泠月。
大概是因為他堅定脫離反派男二的故事線,轉而投進女主故事線的結果。
明明只是一頓晚飯,抵達趙家老宅的時候卻注意到停的車子不下十幾輛,估計t上上下下回來的人不少。
喻星洲整理了下心情,解開安全帶下車,盛泠月替他開了車門,轉身去拎起禮品,而喻星洲幫忙抱起那一大束百合花。
路上遇見了熟人,是趙培雲的獨孫女,也是目前正熱門的趙氏繼承人選之一趙思亦,她讀博還未畢業,估計是趁着暑假回家,見到捧着花的喻星洲忍不住笑着叫了聲哥。
喻星洲上前,在趙思亦打量的目光下介紹:“這是盛泠月,我的朋友。”
盛泠月彎唇一笑,趙思亦看着她半天,似在回憶,忽然說:“哦,我見過你,是不是那年你生日邀我們去的,咦——”
趙思亦忽然一頓,她忽然回憶起那年生日派對的主人姓賀蘭。
她記得這件事,是因為那年生日趙佑鬧了個笑話,給人家說吉祥話的時候說了句賀小姐,當場便立刻有人悶笑。
後來那位小姐私下裏解釋自己姓賀蘭,并不姓賀。
眼前的人和那位賀蘭小姐透着幾分相似,趙思亦知道自己說錯話,拍頭道歉:“我這兩天寫論文寫的頭昏眼花,認錯了人,對不起。”
盛泠月極為爽朗的接受她的道歉,說:“沒關系。”
她看一眼喻星洲,喻星洲不知道想到些什麽,捧着花隐藏了下半張臉,好半天才接過話:“我們要去見老太太,你去不去?”
趙思亦搖頭:“奶奶等着你們呢,快去吧。”
說罷,裙擺微揚,朝兩人點點頭走了。
等人走後,喻星洲才滿含歉意的向盛泠月道:“她從小這樣,一心讀書,你別介意。”
盛泠月哈哈一笑,說:“沒事,我還以為之前還有個小姐來吃飯呢?”
她的笑容後藏着打探,喻星洲矜持的搖頭:“我不常回家,你是第一個陪我回家吃飯的朋友。”
雖然還只是朋友,但盛泠月臉上笑容真實許多,陪着喻星洲往前走,說:“以後你想回來,我都陪着你。”
喻星洲嗯了一聲。
兩人去見了趙培雲,趙培雲看着很喜歡盛泠月,對盛泠月帶來的百合立馬讓人換上花瓶,放在一側的博物架上,水靈靈的百合幾乎吸引當晚大部分人的稱贊。
這晚的場景和喻星洲的記憶重疊。
果然女主的故事線和他的故事線融合後,再一次覆蓋了原反派女主賀蘭月的故事線。
喻星洲的笑容在燈光下真切,像博物架上放置的那一捧百合花,盛泠月的目光幾次落在他的身上。
直到晚飯後,喻星洲和盛泠月并肩走出趙家老宅,頭頂繁星點點,宛若無數正在注視兩個人的眼睛,喻星洲唇角一彎,露出溫和乖順的笑容,說:“累了吧?”
盛泠月:“不會,你們家人挺親切的。”
喻星洲:“那就好。”
按照記憶說出臺詞,喻星洲将男主的人設扮演的很真,他看向眼前盛泠月的目光都顯得那麽真實,仿佛真的很愛眼前的人。
頭頂繁星微眨,今日的戲份總算落幕。
重新坐上回海棠灣的車,喻星洲扶着方向盤,面上表情很淡,夜間山路微冷,直到即将抵達目的地,隐約看見歡迎回家燈光,喻星洲的車速才漸漸放慢。
車子開進海棠灣大門還要再往裏開一會,直到穿越花園盡頭,車子轉而往地下停車場開去,這裏聽着賀蘭月閑置不用的車子,除卻較為低調用于通勤的汽車,還有不少車身較為嚣張的跑車。
喻星洲的車是工作後自己購買的,價格才十萬出頭,日常用于通勤,此刻停在賀蘭月的車旁邊顯得有些廉價。
下車乘坐電梯,電梯門一開便看見坐着聽音樂的賀蘭月。
她态度閑散消磨度日,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再擡頭。
喻星洲腳步一頓,從她身邊離開。
他身上沾染着屬于另外一個Alpha的信息素味道,還有沾了水的百合花氣味。
賀蘭月垂下的長睫毛微微一顫。
等喻星洲都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時候,賀蘭月姍姍來遲打開房間門,喻星洲正在打游戲,擡眼飛快看了一眼,便立馬收回視線,他正在操作的人物卻不慎死亡。
餘光注意到賀蘭月去洗澡,換了睡裙走來,她的長發還在往下淋水,沒有由紀細致照顧後,賀蘭月得一個人嘗試做這些瑣碎的生活小事。
吹風機在抽屜裏,喻星洲剛使用完畢,他不想要過度關注,但在賀蘭月拿着吹風機去往插座上插的時候不由得後悔,剛剛應該直接留在浴室裏才對。
他放下人物死亡的游戲,起身走過去,仿佛是為了洗手,同賀蘭月擦肩而過,在擦幹手後,不發一言的插上吹風機。
賀蘭月一頓,輕聲道謝。喻星洲沒有理,轉身回到床上,直到吹風機的聲音停止,賀蘭月也從浴室裏走出來,似乎不知道喻星洲是否入睡,她腳步走的很輕。
喻星洲下意識的咳了咳。
聽到聲音賀蘭月的腳步也并沒有恢複如常,她上床躺下,熄滅了夜燈。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喻星洲恍惚以為賀蘭月已經睡着了。
忽然聽見賀蘭月很輕的問:“今天和她吃飯你開心嗎?”
喻星洲不知道賀蘭月出于什麽原因問自己這個問題,他沉默了很久,在無人得知的黑暗終于有種溺水後能重獲氧氣的輕松,他沉沉吐出一口氣,說:“不是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