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對峙
Ch.4 對峙
幽靈島上的篝火燃了徹夜，不少船只得了“發財信”連夜出發打家劫舍去了，而海倫號還靜靜地躺在港灣裏，等待出發的號令。
作為船上最有頭有臉的大副，在船長尚未歸來時必須得挑起管理的擔子。頂着一衆船員們八卦又眼饞的目光，奧克頭疼得很：如何安頓這些個細皮嫩肉、年輕貌美的少年人們是件非常棘手的事。
他們不是奴隸，無法直接帶回領地或是遣返原籍。否則就要好好和官府人解釋哪裏來的。因此不能當做尋常“貨物”處理，加上這些孩子惹眼的外貌，若是鬧不好船上可要荒淫無度了。
奧克蹙着眉，給出指令。
“傑克，把他們先帶到貨倉裏安頓，沒有命令不許出倉亂走。”
滿臉雀斑的少年彬彬有禮地點頭應下。
“先生，我想你應當多備些人手，并把門鎖上。”
清婉柔媚的聲音如吟誦般吐出圓潤的字句，一瞬間吸住所有的人的目光。
“船上的事可輪不到女人插手。”
嗤笑，來自迷信的老水手。
“我是在為你們着想，況且一個合理的決策理應獲得所有人的支持。”
似笑非笑又帶着些委屈的目光，纏纏綿綿地勾住一位羞澀年輕的水手。
“她、她說的也有道理。”
“我看你們這些毛頭小子是給精蟲堵住了腦子！”
“是你需要嘴巴放幹淨點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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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
這女的簡直比所有人綁在一起還麻煩！三言兩語就要把這船上的人挑起內讧了……荒唐的是腦子裏過了幾遍她的話，順應她說的居然是最佳選擇，于是在那雙盈盈笑眼中，奧克冷着臉吩咐。
“萊昂，疤臉，李，你們跟傑克一起，把他們的嘴的堵上捆好鎖在貨倉裏。”
找幾個一向令行禁止的老實人，陣營不同相互制衡吧……既要防自己人做出丢臉的事，更要防有些膽大包天的揭竿而起。
她美眸流轉，趣味盎然地看這樣眼前亂七八糟的一切，忽然像感知到了什麽，盯着船舷的另一側。
熟悉而溫和的聲音拯救了焦頭爛額的奧克。
“帶她來書房吧。”
“是，先生。”
于是在一幹遺憾了然的目光中，奧克松了口氣，領着人向書房走去。
書房裏那盞琺琅彩油燈亮了，橙暖的光将木料家私照得溫潤華貴。主人竟換了身尋常穿的綢衣與馬褲，金發松松紮在腦後，周身還洋溢的水汽。
“先生。”
“多謝，你處置得很好，稍後你詢問他們的家世姓名，以及對自己的出路有何想法。”
“還是老樣子？”
“嗯。”
奧克一點頭，出去忙碌了，将麻煩留給老大。
亞當思索着領地裏的人員安排，開始處理接手的麻煩。他少年流亡時便慣于替身邊人謀劃出路，多照顧些人罷了，并不難。
“你不會真這麽好心吧？”
能被賣給海盜做玩物的人，閉着眼都能猜出他們來自什麽樣的家庭，賭博、酒精、贖罪券……爛泥裏長出來的果實，越是甜美，越易被采摘而後吞噬殆盡。
極富韻律的，輕柔嬌氣的聲音響起，把男人的思緒拉回眼前光景。少女身上仍披着單薄陳舊的一條白色睡裙，像只漂亮的貓占據了他那花裏胡哨的沙發。柔光裏，白皙的肌膚，綢緞似的長發，還有那雙淺琥珀色神秘撩人的眼眸，無不精致。
亞當溫和笑笑，自背後的落地櫃中取出一只小皮箱放在了少女身前，裏面放着成套的洋裝和首飾。
“舉手之勞，雙贏罷了。”
況且他也不是完全地做慈善。
海倫號的前任船長金屋藏嬌時留下的，借花獻佛也不錯。
“我需要曼坦南島的位置，小姐。”
少女不客氣也不避忌，慢條斯理地自顧自地穿戴衣物。
從蕾絲內襯到華麗明豔的藍色外裙，再到惹人遐想的薔薇紋飾的白色絲襪……
那雙含着調侃的眼若有似無地撩着眼前的男人，俏皮且優雅地伸出手，嗓音潺潺而來，惑得人忍不住落入陷阱。
“你可以叫我芙蕾絲，先生。”
她拿捏着一種很微妙的分寸，在情人邀約和敵對挑釁之間，似是天真爛漫地邀玩，但又明晃晃地用冒犯和命令做試探。
難怪奧克的臉色不好，這樣的陣仗确實難以招架。
亞當嘴角的笑意真實了幾分，順着她的心意與人輕輕相握。
“亞當·霍華德。”
他一向在禮節方面不落人後。
芙蕾絲滿意地輕吐出答案，于是海倫號在夜色中離港，悄然駛向克利海。
……
安珀家族古堡大廳內，象牙同寶石鑲嵌的長桌霸道地橫據中心。居高臨下的主位上，數位長老憤怒地呵斥在空曠的華廳裏回蕩。
“為什麽，現在才彙報？守衛都是幹什麽吃的！”
“我就說那個怪物不能留！”
“她會來報複我們的！”
看在她自願供血的份上，松口讓她去離海邊更近的別院試試看能否恢複些怪物的本能，沒想到竟讓她逃出去了！
管事眼觀鼻鼻觀心，沉默半晌答道。
“我們去查證了別院情報，發現管家已經失蹤了，而發送情報的是被莉莉絲小姐哄騙來的乞丐。而船已經出海了。”
一直旁聽着的安珀家族現任族長，第十六代家主奧薩·安珀緩緩開口，不怒而威。
“去把她抓回來。”
小魚長大了想要靠在外面鬧出的一點水花而獲得自由？可笑。
管事有些為難地道。
“我們半個月前已經派出人去抓了……可為了不弄傷她我們損失了不少人手，您看……”
“不必顧及，讓安東尼去。”
“是。”
……
一扇大門隔開兩個世界，門內是在盡情舉杯慶祝豐收的貴族們，未有半分勞作卻享受着豐盛的成果。美酒、宴席、娓娓舞曲間翻飛的裙擺……這是他們琳琅華美的世界裏的常規“樂趣”。
而今夜最好看的戲卻不是奢靡圖卷，是在嫉妒與好奇的注視中上演的真人版“仙杜麗娜”。
俊朗的貴族青年滿眼驚豔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作為宴會的主人，克裏斯第一次和這個擦肩過幾次的姑娘交談。
她華麗得恰到好處的佩飾，素淨而典雅的面容，在燭光中清麗地笑着向自己邀舞。驟然出現的一切，像個美夢。
正當克裏斯恍惚着準備同意時，某個打碎魔法時間的瘋子闖了進來。
剎那間所有的蠟燭都熄滅，世界陷入令人恐慌的黑暗，張狂的男聲高喊鎮壓住所有的驚呼和咒罵：“接吻時間，抱住你的愛人吧”。
樂師被踹了一腳，戰戰兢兢地拉起夜曲。
燈火再亮時，人們的縱情卻并未止息。一片失态中，克裏斯楞在原地，眼前已空無一人，半晌後他無奈地聳聳肩——畢竟誰也管不住法萊那渾蛋。
仙女的裙擺消失在那扇剛剛合起的門後。
而門外那條靜谧的長廊，色澤光豔的聖母穹頂與一幅幅橡木框中沉靜的油畫都在月光中失色，安靜得仿佛被人遺忘。
好在好戲還沒結束。
“你到底想怎樣？”
女聲清冷，單刀直入。
“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麽非要克裏斯不可，想和姓唐的結婚，也不止一條路吧。”
法萊語氣含笑，一如初見時那樣不着調。而眼前的姑娘，像只準備戰鬥的天鵝，滿眼都寫着不耐煩。
果然是他，這個瘋子。
自從上次宴會見面後，所有關于“克裏斯·唐”會出現的宴會裏都會出現這個家夥。法萊，克裏斯的瘋哥哥，比起在社交界有“紳士王子”之名的克裏斯，這家夥顯然棘手多了。
莉莉絲冷靜的面上少見地出現其他情緒，帶了些許惱意。
“不好意思，我沒有将就的習慣。”
法萊失深邃而多情的碧眼牢牢盯住眼前這個滿身刺的姑娘。在他放縱的人生中少有這樣的角色，多有趣啊！她像白紙一樣好看懂，細究又滿身是秘密。
“怎樣你才可以不幹涉我。”
男人向美人靠近，敞開的黑色襯衫下露出惑人的鎖骨與胸膛，語氣溫柔得讓人聽了起雞皮疙瘩。
“除非我死……”
“死”字還沒念完便被打斷。
勁風穿破月夜和玻璃窗呼嘯而來，叮得一聲！銀器碰上了暗箭。
上一秒仍似情人，下一秒退開半米，各自舉起武器獠牙畢露。
姑娘滿眼遺憾沒得手的表情，哎，看着更招人喜歡了。
“真狠心啊，親愛的。”
莉莉絲利落地躲進陰影裏，留心着窗外殺手的位置。
事已至此再逃下去別說勾引克裏斯了，怕是要給安茹家那幫渾蛋抓回去，都是眼前這個男人攪黃了她的好事……
捏緊了手裏的銀刀，擡頭要瞪一眼罪魁禍首時，卻被突然逼近的俊臉吓了一大跳。
他笑眯眯地，大力地，推了她一把。
？！
莉莉絲漂亮的灰眸微微縮緊，不遠處傳來熟悉的破風聲，眼看着要被擊中……來不及調整落地的姿勢了，當機立斷，迅速将餐刀丢出去擊飛暗箭。
這下要摔痛尾椎骨了……
美人霎時跌落，裙擺如花朵般綻開，長發蕩漾在空中，秀麗面容裏仍是倔強不甘。
千鈞一發的時刻，他伸手挽住了玫瑰的腰肢，在滿眼驚訝中向她俯身而來，磁性的嗓音依舊欠揍。
“麻煩太多的時候，還是考慮将就一下吧？”
叮叮當當的暗箭止息，月夜在窗外燃起火把時恢複寧靜。
“你不怕？”
法萊替人将歪斜了的頭花扶正。
“怕？我就是這世上最大的麻煩。”
在那雙深邃碧綠的眼中明晃晃地亮出誘導交易的意味，而此刻她別無選擇。
莉莉絲靜靜垂下眼，半晌後攀住男人的肩。
“說出您的條件。”
法萊面上的笑消失了，面上平靜無波，眼眸深處卻燃起亮光，那是獵人聽見獵物哀嚎時的興奮……不枉他耗了一個月。
“我要你，所有的真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