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做個
第四十二章做個
三中旁邊種的那麽多樹裏，要是有一棵已經成了精，它究竟會不會記得來來往往這麽多年這麽多屆這麽多輪的學生呢。可能是不會吧。三中的校服越改越醜了，也芝大學的時候和平春在江城的街上看見小孩穿着醜醜的校服站在三中腳下幾百米的公交車站等公交，也芝有點不敢确定地問：“這個校服，是三中的嗎？”和她們那時候飽和度較低的藍白校服完全不一樣了，這樣鮮豔的幾個顏色混剪的醜東西是......？
平春拿着她們剛剛買的兩塊五一杯的懷舊奶茶：“是的。”想了想補充一句，“現在高級的也很醜。”咬一口白果，遞給也芝，“一中的新校服也，嗯。”
時代在進步，校領導的審美在退步。
也芝接過一塊五一串刷廉價番茄醬撒燒烤粉不要辣的炸白果，也咬了一口，她要給平春，平春講：“你吃吧，我不吃了。”平春看見右前方的垃圾桶，走過去，兩個人就默契站在垃圾桶旁邊猛喝，然後把塑料杯丢進去，從誰身上拔出一小包餐巾紙，有多的就一人一張，只剩最後一張就展開，對半撕，擦嘴，和中學時沒什麽差別的流程。
也芝家去三中的路口那當時開了一家奶茶店，奶茶做得沒什麽特別，雙皮奶倒是做得很好吃，也芝帶了好幾次給平春。吃了兩次以後，平春說從她家來三中的坡上有一家炸雞柳很好吃，她下次給也芝帶。那時她們已經做了同桌。說起這事，起初應該是範文敏先找了老杜換位置，同她天天放學一起走的女生坐在一起了。也芝有天下課的時候瞧過去，看見範文敏背對着她的方向，整個人上半身趴在桌上好像在和同桌說什麽話，那個女孩子則側過來聽她講話。這兩年多的時間裏，也芝一直覺得那個女孩子挺了不起的，不帶一點貶義，她能受得了範文敏，她能平靜地受得住範文敏——了不起死了。看她被教室裏從窗外透進來的自然光半籠着，有種在看寺廟裏的菩薩娘娘的感覺，也芝那時還不知道有個詞叫母性，對神性也不大了解。
那天體考，考完塵埃落定以後，也芝全身都是霧蒙蒙的，媽媽在旁邊遞給她保溫杯：“我看到有個女孩子都跑過去大半圈了，你還沒到，我還以為怎麽了。”吓死了。
“我本來就跑得慢。”更何況，沒猜錯的話，她媽看到領跑大半圈的就是那個和範文敏玩在一起的女孩子，她本來就跑得最快，她能快到跑個一圈停下來走走，走走，再跑，最後還是小組第一。
體考就這麽結束了。整個中學，每周都有那麽兩三節課跑得半個班的人都上氣不接下氣的日子，就這麽在一個雨天稀松平常地結束了。稀稀拉拉斷斷續續總是下得不幹脆的雨季結束後，就将進入江城漫長的溽暑裏。
在某節課的某個瞬間裏，和某個任課老師沒有一點阻擋地對上了視線後，也芝深刻地覺着，這種沒有前桌又沒有後桌的日子實在是苦悶的耐不住了。這裏要補充記錄一下，她那節課沒有前桌的原因之一還有她那個小個子男生前桌，每周都會和範文敏換位置的前桌，那天不知是不是也耐不住最後的時間在教室裏覺得發悶了趁着杜康裴風這兩個經常在這個班出現記得住每個人大致坐在哪的老師都沒課的時候，自作主張地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等着是杜康的課再坐回中間組。有了範文敏和他的先例，也芝一下就萌生她要換位置的想法。
她說：“我不想要坐中間組了。”
“那你和我坐吧。”
平春原先的同桌想換到後面兩排和玩得更好的女生湊一桌，事情巧到一起，也芝就這麽和平春成了同桌。當然，中間夾雜着班主任杜康一句：“你也不坐中間組了？發什麽瘋。”也芝撇撇嘴，這位置确實是看黑板的絕佳好位置，其他方面倒不一定，不然範文敏搬了以後空了一兩周了也不見有人來和杜康提能不能坐這。學生的視角，誰想直接和老師對視呢，碰上會答的題就算了。
和平春坐同桌後是也芝時隔很久體會到自己有同桌，在一個班裏有人和自己是靠在一起的感覺。下課時，前後左右的話也能聽到了，大家的話題終于好像可以加進去一起聊幾句了，只是最近平春好像不大願意同她講話，也芝感受得到，有時候大家在聊天平春自己拿了卷子就站到教室後排寫了，也芝也理解。
此刻，離中考剩不到50天。現在考了也行，反正班上除了幾個像平春和範文敏這樣緊張繃着的人，沒幾個人讀得進去書了。也芝從這時候，在心裏悶了快一年的不愛讀書不想寫作業的種子，終于從土面上冒出枝芽來，讓旁人瞧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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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有一場市質檢，是中考前的最後一次大考。自從和範文敏搬離了位置之後，彼此終于有了井水不犯河水之感，校園生活安靜得讓也芝都有些不适應了。
不到兩天後，也芝就知道了範文敏安靜的原因。鄧雪瑤急急地在□□上抓住也芝 ：在不在，在不在
也芝隔了兩天才看到，她沒手機的：咋了
對面秒回：你保密。
也芝：你說。
鄧雪瑤：高明和方子涵在一起了！我草！！！！！！！
啊？
也芝第一反應還以為他們是大冒險玩輸了：你們在玩游戲啊
鄧雪瑤：不是！！！真的在一起了！！诶呀我和你說不清楚，打電話打電話。
也芝走到陽臺舉着她爹的手機，接鄧雪瑤的電話。鄧雪瑤聽起來真的很激動，她一連和也芝說了三遍你不要告訴別人，然後講：“真的在一起了。”
現在輪到也芝發蒙了。
不是，高明不是和範文敏談着呢嗎？那範文敏呢？難道她最近行屍走肉的原因是這個？不是，範文敏知不知道啊。也芝一想，範文敏肯定是不知道的，這幾個考上實驗班的這周去了外地玩，這事肯定是剛發生的，鄧雪瑤肯定是第一批知道的，而那批人裏沒有同範文敏玩得好的，不會有人告訴範文敏的。
不是？那高明和範文敏什麽時候分的？
不是，方子涵圖什麽啊。
也芝徹底無語了。她第一次對一個八卦感到無語。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高明就非得談爹媽同事的小孩嗎？而且就算他和範文敏分手了，上兩周他還讓自己幫忙哄哄範文敏，眼下就和方子涵談了？真是個垃圾。人站在陽臺不過三分鐘，媽媽就探頭讓她抓緊去洗澡，也芝有了借口正大光明和鄧雪瑤說了拜拜，臨了鄧雪瑤還不忘說一句別告訴別人啊，也芝說好。她犯過一次多說的錯，不會再犯了。
也是不久前的事，那天範文敏結結實實被也芝氣到了一把。起因是也芝聽了方子涵說，她們幾個考上實驗班的有天湊在一起吃飯，玩真心話大冒險，她們問高明的理想型，高明說喜歡聰明的。這原本就是個平常的不能再過平常的八卦，方子涵同也芝說要保密。也芝是沒和別人聊起，直到她又被範文敏怼了一把，也芝是佯裝無意的，實則心裏知道自己故意的不能再故意了，脫口而出：“是，你聰明，高明說喜歡聰明的，你最聰明了。”
她太了解範文敏了，知道這話別人聽不出什麽，但剛剛落榜的範文敏聽了一定是不舒服的。她原本只是想還她氣自己的那幾下，等到回過勁看到範文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時候，也芝就心虛了。她沒想過範文敏會那麽不開心，沒想到她這麽在意，好吧，就當以前她說自己頭大引得後來大家都說她這件事抵消了一半。所以那天，高明說知不知道範文敏為什麽不開心的時候她咬死說不知道，其實心裏門清，是方子涵告訴她，結果她直接告訴範文敏的。方子涵講，也芝，你好八卦。也芝看着沉默地讓自己生出愧疚，和一絲異樣的覺得可憐的範文敏，認了。後來，上了高中，上了大學，她幾乎沒主動聊過八卦，一來是年紀大了對八卦失去了興趣，二來是沉默的範文敏也她感到了些東西。所以方子涵的事，也芝真沒說過同不知情的人。
梧桐喜溫暖、濕潤的氣候，喜光，稍耐陰，不耐寒，喜肥沃、濕潤的沙質土壤【1】，這是後來的某天也芝才查的。
普通的一節英語課上，裴風端着英語課本，窗外風過梧桐帶起大片葉子搖曳的聲音。裴風先轉過去看，而後有人跟着老師的視線轉過去，裴風說：“這棵梧桐樹存在很久了，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在了。那時候上課，外面風一吹，樹枝一動，整個班都轉過去看。”和現在一樣。
《詩經》有言：“鳳凰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
【1】摘自百度百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