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點破
第18章 點破
比起祁宇洋好像被刺紮了一樣的別扭,湛佳眠倒是因為和他有了共同的愛好,明顯得變得更開心了起來。
湛佳眠笑得春光燦爛到讓祁宇洋幾乎想要捂住他的臉,嘴裏還慢條斯理地說着滔滔不絕的話:“所以因為這部電影,我也對亞美尼亞非常向往了,總覺得是一個夢裏才會出現的童話中的故事……結果現實中了解了之後,卻發現這個地方總是在政治漩渦和戰争爆發的邊界徘徊,這麽一想,再去重新看一遍電影,能得到的感悟就更深了。《被遺忘祖先的影子》我也看過幾遍,既然你喜歡,那我會再重新看的,到時候再和你說有沒有新的感想……”
祁宇洋聽着湛佳眠興奮的長篇大論,默默地開始削起了第二個蘋果的果皮:“你不是歷史系的嗎?”
“歷史系也有選修課呀,我爸媽都很喜歡電影,所以對我影響很大的,我在墨爾本的時候也報了電影鑒賞的課去聽了,還寫了論文呢,不過寫的是希區柯克的《辣手摧花》。”
祁宇洋淡淡地“嗯”了一聲,湛佳眠又問道:“那從你們美術生的審美角度來看呢?電影構圖啊、色彩啊、明暗啊這些,是不是有不一樣的評價方式?”
“是有一點。”
“是什麽樣的?”
“我和你說,你能聽得懂?”祁宇洋笑了一聲,有些嘲弄地看了湛佳眠一眼,拽過了小桌板上的盤子,将蘋果切了進去,“你連‘明暗交界線’是什麽都不懂吧?就好比讓我跟一個剛學會說話的三歲小號讨論為什麽一加一等于二,有什麽意思。”
“你說說嘛,我爸媽是做服裝設計的,也是和美術沾邊的,我從小也有學一點國畫,還替他們描過圖樣呢。”
湛佳眠依舊興致勃勃地說着,甚至伸出了手去,輕輕搭在了祁宇洋的手腕上。
湛佳眠的手指有一點涼,好像是一塊冰,存在感實在過于強烈,祁宇洋翻了下手腕甩開了他的手,警告道:“一會兒切到你。”
湛佳眠乖乖地收回了手,祁宇洋擡眸瞥了他一眼,問道:“你臨摹過誰的畫?”
“海派的畫師多一點。”
“齊白石?”
“那倒也沒有。”
祁宇洋又看了看湛佳眠,試探着問:“知道任頤嗎?”
湛佳眠點了點頭:“任伯年呀,我喜歡他的畫,雖然當時還有後來很多人都說他用色豔俗,但是我就是喜歡。”
這次祁宇洋看向湛佳眠的時間長了一點,視線在湛佳眠的臉上停頓了幾秒,才重新垂下眸去,将手裏的蘋果切到只剩果核。
他将果核丢進垃圾桶裏,一邊擦手,一邊淡淡地對湛佳眠說道:“我最喜歡他的畫。”
“真的?那我們确實很有緣分啊!喜歡的導演和畫家都一樣,很難得的。”湛佳眠笑得更加開心,側着身往祁宇洋的面前湊了湊,“老公,我們是天生一對啊。”
祁宇洋被湛佳眠的一聲“老公”叫得汗毛倒豎,強忍着難受的勁兒坐了回去。
湛佳眠又拉着祁宇洋聊了些別的興趣愛好,令祁宇洋十分不解的是,湛佳眠和他在許許多多方面的選擇偏好都非常貼近,喜歡的作家、喜歡的書,甚至手機聽歌軟件裏的歌單重合度都能達到百分之七十左右。
這個發現讓湛佳眠歡欣雀躍,但只讓祁宇洋覺得煩躁和……說不上是不是反胃的感覺。
祁宇洋生怕再和湛佳眠聊出什麽共同點來,趕在湛佳眠問東問西之前,主動開口插了話:“你父母也在墨爾本?所以你才申請去墨爾本做交流的?”
“嗯,差不多吧,而且我應該會考那邊的研究生,我爸媽是希望我畢業之後留在那邊的,文史類的學生,在國內找工作不算很吃香啊。”湛佳眠笑着回答,笑容在祁宇洋看來,不知為何有點沒心沒肺的味道。
不過因為祁宇洋在面對湛佳眠的時候多數是不耐煩的、是黑着臉的,所以湛佳眠沒有體會到祁宇洋細微的心态變化,自顧自說了一點在國外的趣事,提到了萬聖節的時候,收到了從小一直想吃但是父母不肯給買的那種斷指糖果。
“不過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味道不一樣,應該是不一樣的吧,可是我回來之後沒找到店再賣了,網上也都只有曲奇餅幹,都不是糖,還挺難受的。”湛佳眠嘀嘀咕咕地說着,轉頭問祁宇洋:“你有什麽特別想要的禮物嗎?等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可以送給你呀。”
“沒有。”
“騙人,肯定有。唱片嗎?還是電影BOX?”湛佳眠想了想,忽地打了個響指,“江祐祺的簽名照是不是!”
祁宇洋因為湛佳眠的胡亂猜測而冷笑了一聲,反問道:“你當我沒有簽名照?”
“唔,也是。那你想要什麽呢……”湛佳眠低頭思考着,還真擺出來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試探着問道:“女孩子親手織的圍巾?”
“……我要那個幹嗎?有毛病嗎?”
“不然呢?你就沒幻想過某天被系花叫去小樹林邊,她給你一條自己親手織的圍巾還有情書,含羞帶怯地向你告白嗎?”
“你活在上個世紀嗎?惡心不惡心?”
“這怎麽惡心,那我換個說法,你就沒想過某天被江祐祺叫去小樹林邊,他給你遞情書,向你告白?”、
“……”祁宇洋瞬間被湛佳眠說得一梗,猛地嗆了一口口水,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湛佳眠不方便移動,沒有辦法替祁宇洋拍背,挑眉含笑地等祁宇洋喝了一大口水、氣息終于平複了,才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難怪我要你當我男朋友的時候你只是說讨厭我,卻沒多少對這件事的抗拒……其實你本來就不喜歡女生對吧?”
“我怎麽樣要你管?”
“沒有呀,我是覺得這樣更好,是不是啊老公?”
祁宇洋剛喘勻了氣,差一點又要被湛佳眠脫口而出的稱呼嗆死,膈應得不得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說道:“我要Skkratch五年前發行的首張CD,初出道帶花絮的限定版,你去找吧,我姐都找不到。”
“怎麽還為難人啊,因為我戳到你痛腳了,你惱羞成怒了?”湛佳眠笑眯眯地眨了眨眼,湊近祁宇洋看了半天,“你暗戀江祐祺啊?”
“湛佳眠,你說什麽瘋話??”祁宇洋瞬間站起身來,猛地伸出手指向了湛佳眠,滿眼都是威脅與警告,“什麽都不知道就別亂說,明白?”
“我怎麽不知道。”
“你知道什麽?我不就是追個星……”
“可是不是很多什麽老公粉老婆粉,把偶像當成自己的另一半的嘛?”湛佳眠歪着頭,一臉揶揄地看着祁宇洋,“你對江祐祺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崇拜仰慕吧,你對他就是‘那種’喜歡,我說得對吧?”
在這一刻,祁宇洋十分确定,要不是湛佳眠的腿還斷着、要不是湛佳眠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絕對會一把扯起湛佳眠的衣領,把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祁宇洋切實地感受到了“暴怒”的情緒,湛佳眠所說的話、湛佳眠的笑臉、湛佳眠的眼神都那樣讓他憤怒、讓他幾乎失去理智,就像是一種挑釁,不管從誰的嘴裏說出來——只要不是湛佳眠,從誰的嘴裏說出來,祁宇洋相信,自己都不會這樣的生氣。
湛佳眠、湛佳眠,他憑什麽這麽說?他憑什麽胡亂猜測?又憑什麽露出這種調笑、玩味的表情來?
祁宇洋感到自己像是被湛佳眠随意擺弄的玩偶,任憑湛佳眠的喜好而行動,就像是一只弓起背發出哈聲警告的貓,他明明已經竭盡全力地讓自己看起來不好惹,可湛佳眠就是敢肆無忌憚地上前逗弄。
仿佛祁宇洋的憤怒,都因為他足夠渺小,而成為了湛佳眠眼裏甚至覺得可愛的笑料。
祁宇洋感到怒不可遏,他狠狠地、冷冷地瞪了湛佳眠一眼,沒有再說一句話,也沒有再理會湛佳眠道歉和挽留的聲音,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湛佳眠的病房。
電梯沒有停留在這一樓層,祁宇洋不願意在有湛佳眠在的地方多停留一秒,直接轉過身拉開了安全通道的門,風風火火地走樓梯離開了。
手機在口袋裏響起一聲又一聲,祁宇洋權當沒有聽到,他快步走出醫院的大門,伸手攔下了出租車,拉開車門便坐了進去,沒有任何語氣地報出了賓館的名字。
回到賓館的一路上,祁宇洋的手機還在時不時地響起,要麽是一聲信息的提示,要麽是一長串震動的電話鈴,頻率高到坐在旁邊的司機都頻頻側目,最後忍不住試探着問祁宇洋:“帥哥,你手機一直響呢啊,不接一個?要是家裏有什麽急事呢?”
祁宇洋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樹木和欄杆,閉了閉眼,拿出了手機。
但是劇組沒有給他發來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