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聽到這裏，沈卿緣眨巴了兩下眼睛，覺得心裏頭堵得慌。
她早就知道殷夏資質出衆，但如此有天賦的人為何心甘情願地做一個散修？
原本以為他年少輕狂，不喜歡修仙世家的死板教條以及門派的規矩與束縛。
卻沒想到他竟然有着這樣的經歷。
沈卿緣想起他們初次見面時，殷夏有提到過一個元嬰男修想仗着修為抓他做爐鼎，他因此通過傳送陣撞到了城主府上。
現在想來真讓人火大。
等回去的時候，她一定要将這個男修揪出來好好修理一頓。然後讓茉茉告知城門的守衛，這個修士上了自己的黑名單，以後不必再放進仙市了。
和殷夏波折的童年相比，沈卿緣的童年經歷更加地粗暴直白一點。
她穿越後出生在一個修仙世家，是在一座遙遠的海邊仙山上。
這個家族以強者為尊，家族中出生的每一個孩童長大到可以修煉的年紀後，就會被送到一個類似鬥獸場的地方。
她是家族中最小的女兒，父母因此十分疼愛她，但是當她被測出單一火靈根後，這樣的日子再也沒有了。
所有适齡的孩子都被集中帶到一個鬥獸場的地方，除了睡覺就是修煉，修煉有成後則将同一境界的孩子放在一起，讓他們互相拼殺。因年紀還小并未辟谷，失敗的孩子在接連沒有飯吃的境遇下，是在以另一種形式下接近死亡。
但想要走出這個地方，必須在修煉結束的最後，以同等的修為殺掉自己的另一位對手。因此只有修煉天賦拔尖且下手毫不留情的孩子才能踩着親人的屍體，走出這個血流滿地的地方。
最後能活着出來的孩子，連一半都不到。
她一個遵紀守法按時納稅的妙齡網紅，一朝穿越後，不僅變成了小孩，每天還被打得鼻青臉腫骨頭斷裂加上沒有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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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自己不是在修仙，而是冥冥之中被黑心人販子給拐賣了。
她晃了晃腦袋，奮力從那些過往中掙脫出來。
青竹之上，殷夏仍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旁邊，握着自己的手。
他講述的時候神色淡淡，偶爾捏一捏沈卿緣的手指。
沈卿緣卻見不得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忍不住摸了摸他長長的睫毛逗他玩兒，而他躲閃了幾下，卻總是避讓不開，也就坐着由着她胡鬧。
回想起兩人初遇的情景，那時他應該是築基期巅峰的修為。
“你才講到練氣大圓滿的時候，還沒築基。”
“對。”
沈卿緣催促他繼續往下講：“後來呢？”
殷夏笑了一聲，繼續道：“我沒有選擇立刻離開，而是繼續待在大院之中修煉。”
他的目标不僅僅是逃出這個院子，還要為那些救了他的女子們報仇。
所以他的命很貴，不能随便冒險。
哪怕在世人的眼中，那些女子們只是卑微的爐鼎，但殷夏堅持認為，其實她們本有機會獲得光輝燦爛的人生。
只是一群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将她們的人生毀得徹底。
為了達成這個目标，他所求的是萬無一失。因此只有将修為提升到足夠的境界，才能确保在計劃失敗的時候，他仍有餘力逃出生天。
修煉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在某一個瞬間摸到了築基的門檻，神魂得到強化，體魄也變得比以前強健。
他開始了自己的複仇之路。
仙門世家最要面子，不會讓爐鼎之事擺上明面，被采補之後，耗盡修為的爐鼎沒有利用價值。
沒有價值自然不必再繼續養着，會被運到一起集中處死。真相也會随着她們的死亡一起再不見天日。
他打算從這裏下手。
因為他的木屬性靈根，有個心善的同屬性女修教了他家族傳承的化葉的法術，這個法術效力強大，可以遮蔽一切靈力波動，甚至可以越階使用。
與此同時也有諸多限制，不僅化葉之後不能移動，而且只有築基之後才能用。女修自己沒有用過，因此只教了他基本口訣。
門外有兩名金丹期修士不舍晝夜的看守着她們，對煉氣期及修為更低的姑娘們來說仿佛天塹。
但殷夏已經築基，剛好可以借着化葉之術蒙混過關。
那日，又到了将一批無用爐鼎拉到地牢中集體處決的日子。
當晚，在兩名金丹修士的看管之下，核對過名單與樣貌後，這批女子被拎出院子，關進一輛密不透風的馬車之中。
在她們抵達地牢被推出馬車的瞬間，殷夏從一位姑娘的衣擺處悄悄飄下。
他極力裝作一片被風揚起的普通葉子，飄到離馬車幾米遠的距離之外後，就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一日天氣幹燥，晴朗無風，即使到了晚上，也是一片沉悶。
沒有風力，他沒法飛得更遠。
連續幾天後，陸續有風吹過，他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裏。後來僥幸被掃灑落葉的外門弟子掃走，和其他普通的葉子一起裝進了竹筐裏，被挑到外門柴房處。
在這名弟子往爐竈裏填上幹柴枯葉，準備生火時，被幻化出身形的殷夏從後打暈。
當殷夏走出柴房時，身前是一片寂靜漆黑的夜。
外門是門派之中最為靠近山下的地方。
他苦心經營多年，終于逃出生天。
但為了幫那些無辜淪落成爐鼎的女修們報仇，他成功脫逃之後并未遠離此處。而是改頭換面，繼續修煉，只為了等待宗門敞開大門廣收弟子的那一天。
他打算重返宗門。
作為單一木靈根且資質拔尖的苗子，他以築基中期的修為穩穩地過了門派選拔，且被門中各大長老看中想要收入門下。
可他執意要拜入掌門的門下。
掌門被他一通馬屁拍得心情大好，直接收他為親傳弟子。
親傳弟子的權限比長老弟子的權限更高，資源也更多。有了免費且大量的靈氣與靈石資源，他修行速度一日千裏，短短時間已經到了築基後期。
越來越多的師姐師妹們向他示好，不但為他準備各色點心，還費盡心機地假裝偶遇再含羞帶怯地同他打招呼。
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有一副招人喜歡的長相。
順着自己的相貌特征，他開始在門中排查。
最後發現自己的長相和掌門之子最愛的姬妾越來越相似。再結合自己打聽到的情報，殷夏的心裏有了大致的猜測。
之後他用眉筆結合法術強行改變眉眼的走勢，加上那位姬妾因是爐鼎出身，甚少出現在衆人眼前，關于相貌上他并未露出任何端倪。
一切計劃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最後，他成功放出大批被作為爐鼎的女子，将此事公布于天下。
随後叛出門派，行蹤不明。
門派經過此事後元氣大傷，将殷夏以門派叛徒之名發布懸賞令。
明面懸賞，暗中追殺。
殷夏過了很長一段暗無天日不能合眼的日子，過于貌美成了他躲避追殺最為紮眼的那根刺。
在長時間躲避追殺之中，他暗中潛行，僞裝容貌的技術日益精湛，隐蔽氣息的能力也與日俱增。
因資源匮乏，修行被耽誤了很多，平日裏也只能接一些數額不大危險不高的懸賞任務聊以糊口。
殷夏垂眸道：“之後就沒什麽特別的了，我結識了一些散修，聽他們說在仙市裏能找到一些不錯的醫修，還能以合理的價格做些交易。”
“所以我有點心動。”
沈卿緣歪向他所在的方向，順勢将腦袋擱在他的肩上。
“然後你就來了？”
“我發現這裏到處都很熱鬧，尤其是傍晚。所以覺得仙市更像一個繁華的都城。遭遇雷劫一同降下的異火後，我在第一時間想起這裏有不少的醫修，且見多識廣，沒準能幫我找到解決的辦法。”
自己的小道侶倒也挺機靈的。
但沈卿緣沒有放過殷夏，不依不饒地追問：“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我？”
她靠在殷夏的肩頭，聲音也有些糯糯的。
殷夏笑了笑，心想，來到仙市的人大概都會聽說過她的名字，并且心懷向往。只是他們沒有自己這樣的好運，能和向往已久的人相守在一起。
“當時我也聽說這裏是由一個女修建立起來的，我就想，這名女修建立仙市的時候靠近着人間煙火，還融入了萬家燈火，肯定很喜歡熱鬧非凡的地方。”
天邊陽光絢爛，他的聲音融化在風裏。
“我不知道怎麽愛人，還有些無趣，為什麽你怎麽會喜歡我呢。”
“怎麽不會？”
沈卿緣将他的腦袋扳向自己這邊，命令他：“現在專心看着我。”
殷夏對她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
他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随之扇動了兩下，一雙眼睛點漆一般。看着人的時候像一汪溫熱的泉水，會溫柔地将人環抱，一旦沉溺其中，便再也不想離開。
沈卿緣保持着這個姿勢，随後閉上了眼睛：“你不知道自己剛才的眼神就很會愛人嗎？”
殷夏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心髒也不争氣地撲通狂跳起來。
他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睛，猶猶豫豫地湊近了一些。
這個角度，能看到沈卿緣額邊的碎發飄揚在風裏，白色紗衣上的熏香氣息也莫名濃烈了起來，淡淡的草木香氣融合着濃郁的玫瑰清甜，讓人想起了夏日裏的盛開的玫瑰花園。
他時常自卑，卻又總是忍不住擡頭仰望；有時候懷疑自我，卻總能被她及時地肯定。
沈卿緣是如此獨立而自我，聰慧又強大的女修。
在她的身邊，殷夏發現，愛上她實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
那就趁着她閉着眼睛的時候，偷偷帶走一個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