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此刻，兩人之間只有一步之遙。
周圍景色随着燈火沉浮，恍惚之中，只有沈卿緣的存在最為真實。
殷夏凝視着她的雙眼，覺得自己仿佛也被蠱惑了。
他垂着眼眸，似是在追尋着什麽，再度向前傾身，很緩慢地靠近過去。
他以為沈卿緣會後退一步，或是将自己推開。
出乎意料的是，他在逐步靠近的過程中沒有受到任何阻礙，輕而易舉地突破了彼此之間最後一步的界限。
唇齒相交的剎那太過美妙，觸碰之處，有柔軟清甜的觸感彌漫開來。意識開始迷朦，對外界的一切感知都開始模糊，但精神卻格外集中亢奮。
他覺得自己仿佛在虔誠地親吻着一朵飄在天上的雲，而且是一朵本不會飄落在塵世中的雲。
擔心會驚擾到她，殷夏連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收斂得很輕。
沈卿緣周身萦繞的幽幽的草木清氣仿佛也沾染到他的身上，連鬓發上的簪子也不知何時被撥弄得有些歪斜，在燭火幽微的暗夜之中閃閃發光。
在彼此交融的氣息中，兩人都有些沉浸而忘我，不由得貼近一些，還想再近一些。
身後的燭火越來越暗，可殷夏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速度，也沒有發覺自己先前整理好的領口又亂了。
在漫長而溫柔的擁抱之中，它被一只素白的手拉扯着拽下，又被另一只手拉回原本的位置。最終滿是折痕地在殷夏的胸前散亂着鋪開。
直至被二人沉沉地壓在身下。
半晌美夢，一晃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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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緣最先轉醒，睜開了眼睛。
身後之人的軀體溫熱且軟，可這冷硬的地板着實有些硌人。
她看了眼不遠處鋪得平平整整的床鋪，又看了看身下散亂的衣袍與被褥，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手指憑空勾出一道柔風，而後以手掌推着，讓它無聲地移向不遠處的床鋪。
折疊齊整的床瞬間被無數道相互交錯的風卷得亂糟糟的，連枕頭都被吹到了床邊上。
沈卿緣低頭看了看身旁熟睡之人，輕撫上他的臉龐，唇邊漾起愉悅的笑意。
她起身簡單地梳洗了一下，拿出一套最新的法衣換上，又給自己塗了些淺紅色口脂。
這些都是先前被她打包帶走的錦繡閣和芙蓉閣的熱賣新品，使用幾次後可以寫一個使用心得，用于改良先前研發之時未曾發現的不完善之處。
最後她在身上施加了一道幻術，讓自己的衣着妝容變得與普通女子無異。
臨走之前，她還特地彎腰捏了捏殷夏因睡姿而壓圓的臉頰，皮膚軟而彈性，手感很好，是很容易容易摸上瘾的。
她收起臉上笑意正準備離開，卻又好似想起了什麽，重新俯下身子，往殷夏的枕頭邊上放了一件疊好的外袍。
之後旋身化作一道流光，驟然降落在小鎮之中一處無人的巷口內。
确認房間中沈卿緣的氣息與靈力一并消失之後，殷夏才顫了顫眼睫，緩緩從壓着的淩亂的被褥上起身。
身下好像也壓到了什麽，拎起來一看，是他昨天除塵之後的外套，全是壓出的印子，完全穿不出門。
當時，沈卿緣從身側醒來，他其實已經有所察覺。
只不過一時還有些難以适應，心裏又有些忐忑，因此沒有睜開眼睛。
他将皺巴巴的一團被褥疊整齊後，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雖然沈卿緣大清早沒打一聲招呼就外出了，但是看得出心情不錯。臉頰上還有沈卿緣臨走時捏了一把的細膩觸感。
仿佛被先前她捏臉的動作安撫到，殷夏有些緊張的心情忽然鎮定了不少。
*
沈卿緣起得早，恰好趕上早市。各種早點攤子熱熱鬧鬧地支起棚子，到處都是熱氣騰騰的景象。
她将看着不錯的點心都打包了放在儲物空間裏，以備不時之需。還留了一份提在手上準備稍後帶給殷夏。
自己則在路邊找了一家人滿為患的面館，找了個空座，點了一碗牛肉面。
牛肉面很快被端上來。
蔥花碧綠，面條細嫩，湯碗上還蓋了一層厚厚的牛肉，香氣撲鼻。
吃了兩口，對面卻忽然落下一道人影，袖口的花紋眼熟無比。
是她離開客棧之前，放在殷夏枕邊的那件。
先前的外套揉得太皺，殷夏思慮再三，還是将舊外套塞進儲物格子，換上了沈卿緣給的外套。
他料想沈卿緣出門逛早市了，于是向店小二問了早市最熱鬧的位置，便直奔而來。
殷夏連續路過了好幾個賣包子饅頭的鋪子，卻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正準備去下一條街的時候，眼角餘光掠過了拐角處的面館，就那麽機緣巧合地看到了她。
沈卿緣穿着一身靈光四射的寶衣，周身氣質優雅矜貴，可身邊的凡人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她衣着的的格格不入，想來是使了幻術遮掩。
她右手的筷尖正夾着一片牛肉，吃的臉頰鼓鼓，心滿意足。左手壓着一本文書，視線全都放在了其中所寫的文字上。
那張淡然自若的臉上分明沒有什麽表情，可如今殷夏只看了一眼，已經覺得心動莫名了。
盡管沒有動用神識，沈卿緣依舊敏銳地察覺有人在看她。
她嚼完了嘴裏的那塊牛肉，放下筷子，準備給這個膽大包天的人一個教訓，擡頭卻看到本該待在客棧睡覺的殷夏，穿着她送的刺繡外袍向她走來。
走動之時衣袂翩翩，衣服上的刺繡在晨光下若影若現，精致異常。
沈卿緣指尖凝聚的靈光被這麽一打岔，仿佛供能不足。逐漸變小，直至熄滅。
她意識到指尖的靈力消散，摸了摸指尖，極快地縮回手，泰然自若地挑了一筷子面條。
看着殷夏微笑走來的樣子，沈卿緣覺得自己一大清早就呼吸到了新鮮至極的空氣，眼睛也得到了優質的養護，只覺得渾身舒暢。
但在店裏的其他凡人看來，他殷夏頂着一張被封印的普通的臉，再好看的衣服到他的身上都是暴殄天物，因此對他的落座毫不在意。
沈卿緣轉身又跟店家要了一碗面。
然後對殷夏推薦道：“這家的牛肉放得挺多，面也勁道，難怪大早上擠了這麽多人。既然你來了，就省得我給你打包帶回去了，坐我對面一起吃吧。”
這樣說着，她将手邊的文書被她收到袖子裏。
文書上有禁制，無法看清字跡與內容。只有一團漆黑模糊的影子。
熱氣騰騰的牛肉面一會就被端了過來。殷夏也夾了一塊牛肉，咀嚼的時候臉頰有些圓，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
“吃完之後我們可以趕往下一個附近的城鎮，三個時辰能到，到了之後剛好吃頓午飯，再休息一下。”
他現在已經對地圖路線了然于胸，還根據沈卿緣寶貝爐子的禦風速度規劃了行程。
沒想到兩人快吃完的時候，一只壓着張白底紅字的懸賞令的手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整張桌子都被拍得彈起了一瞬，面碗裏的湯汁都灑了些出來。
殷夏順着那只遒勁的手掌往上看去，發現這個無理拍桌的人是一個相貌奇異，輪廓深邃，面戴布巾的男子。
而此刻整個面館內黑壓壓的都是這批戴着布巾的人，正在盤問與巡查所有正在吃面的客人。
殷夏一眼就認出來，眼前的人與之前自己在仙市中遇到的異邦修士，就是同一批人。
這個男修長着一張不好惹的臉，脾氣也不盡人意。
他頗為不耐煩的問殷夏：“你有沒有在這附近見到畫像上的男子？”
紙上繪着的男子俊美異常，即使畫的簡略，也掩蓋不了他的風華。
雖然因為封印的原因，殷夏很久沒見到自己原本的樣子了。
——可這畫像上，明顯畫的就是他。
見殷夏看着畫像似乎是看呆了。異邦男修嗤笑一聲，以為他被美貌所迷，懶得繼續盤問，轉而掉頭問坐在對面的沈卿緣有沒有見過。
在他沈看來，身前的這這女子粗布麻衣，長相平凡，不過眼睛裏倒是有些機靈勁，沒準見到俊俏的男子後還能有些印象。
沒想到她思索片刻，還真的啊了一聲。
把一旁愣神的殷夏吓了一跳。
異邦男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雙眼睛無比陰鸷：“莫非你見過他？說，他在哪！”
沈卿緣故作柔弱，指了指她與殷夏來時的方向：“我只是在來時的街上與一個美貌的男子擦肩而過，因他相貌太過出衆，所以仍有印象。”
她猶豫片刻，似是在回想當時的情景，最終明确道：“應該就是往那個方向去了。”
沒周圍的兩三個凡人也紛紛放下筷子附和了幾聲，說自己也看到過一個跟畫像上非常相似的的男修，的确是往那個方向走的。
異邦男修從将信将疑變為冷哼一聲。他似乎還是這一隊的領頭，只見他一揮手，整個小隊訓練有素地集合，随後所有的人立刻從這間面店棚子裏消失不見了。
吃着面條的客人像是恢複了清明，紛紛大夢初醒一般丢下了筷子向前叩拜：“這是仙人顯靈了啊。”
沈卿緣已經吃了小半碗，這下也不吃了，只用筷子無聊地戳着碗裏的面條。
殷夏傳音問她：“方才那些凡人說見過我，是你下的暗示吧？”
沈卿緣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殷夏繼續道：“仙市和這邊都見到了這些人，如此大張旗鼓，竟然沒有人阻攔。也許從幽月城到仙市這一路，已經到處都布下了他們的人馬，正在全力搜尋我的蹤跡。”
沈卿緣擡眼看他，又伸手掐算了幾下：“方才趁着與他們說話的時候，我揉了些異火捏了個幻影，幻影化作與你六七分相似的臉，已經從我方才所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在引導他們前往錯誤方向後，便會自行消散返回。”
她張開五指，做了個微微收攏的動作。
一盞茶後，一小片如螢石般的紫色碎片靜靜地懸浮在她的掌心。
“你看，那部分靈火碎片已經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