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第3章 ...
電影首映禮那天,柏意坐在臺下,看着安陸的小腿發呆,那是很結實的一雙腿,被西裝褲掩蓋了曲線,只露出一小節腳踝。
他認為比起牛仔褲,安陸更适合有垂感的正裝——僅代表柏意個人意見。
柏意的視線一直沒有移動,安陸發言時,為了更好地看到臺下記者和觀衆的反應戴上了眼鏡,也就無法不忽視柏意帶着熱度的眼神。
話筒中的聲音有些失真,比柏意在剪輯室聽到的聲音更冷也更遠,或許是因為不太适應很多人的活動,安陸的回答沒有多少感情。
“自由,我想讓大家能在鏡頭語言中看到自由,無論是女主角陶蘇,或是男主角安正,他們最後都放棄了愛情,選擇了自由。”
記者問起安陸對角色的理解,他笑了笑,将女演員往前推了一步,推到燈光下,說:“這個問題,我覺得還是問演員更好,是他們的理解和演繹,才呈現出現在的效果,尤其是悅悅,她很有天分,也很努力,陶蘇由她扮演很合适。”
幾名演員有了發言的機會,扮演女主角的悅悅大方談論着自己對角色的理解,很快就成為記者們提問的中心。
安陸向後退幾步,安靜地坐在一排演員身後,燈光零星的透過人影灑在他的身上,柏意看不清安陸現在的樣子。
慶功宴時,柏意不請自來,原本熱熱鬧鬧的餐桌在他站定的一瞬間沉默,直到柏意說:“大家吃好喝好,不用拘束。”一群年輕人才又熱絡了起來。
柏意坐到安陸旁邊,安陸對這種社交場合的近距離接觸有些不自在,問柏意怎麽突然過來,畢竟身為老板,這種場合很沒必要,也沒有價值。
柏意看着安陸的耳垂,其實很想說,慶功宴後去我房間,但他直覺這樣說會挨耳光,便後退幾分,靠在椅子上說:“湊湊年輕人的熱鬧,順便問一下,那晚的歌叫什麽,我很喜歡,但不知道怎麽搜到。”
安陸剛開始沒想到什麽歌,想了想,反應過來柏意說的是自己替換的背景音樂,于是說了一串英文,是那首歌的名字。柏意似乎沒聽懂的樣子,輕輕歪了一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啊安導,我不懂英文。”
這樣厲害的一個人竟然不懂英文,想到沒文化的柏意打拼到這個地步一定很不容易,安陸的态度緩和了不少:“啊,那我分享給你。”
然而自己的微信列表并沒有柏意,安陸在好友界面劃了幾下,不免有些尴尬,擡起眼睛看向柏意,沒想到對方已經舉起手機屏幕,上邊是一個二維碼。
兩個人加完好友之後,安陸把鏈接分享過去,柏意卻探過腦袋,說:“你給我的備注好客套啊,安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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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框的上方整整齊齊兩個字“柏意”,最普通的備注。
柏意的聲音一直很低沉,此刻帶着點撒嬌似的尾音,讓安陸感到耳朵有些熱,安陸并不是一個遲鈍的人,他不清楚自己一個導演有什麽值得潛規則的地方,但他清楚柏意這樣的人,新鮮感和欲望在感情裏各占一半,于是坐得離柏意遠了一點說:“這樣禮貌一些。”
察覺到安陸明顯的抗拒,柏意見好就收,但并不挫敗,把自己的手機屏幕擺在安陸面前,說:“你看,我給你的備注。”
安陸不想看,但是柏意很執着,一直舉着手機晃悠,其他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安陸無法,只好接過手機看了一眼。
其實也是全名,安陸想,沒什麽特別的,只是後邊加了一個小小的太陽emoji。
安陸把手機遞回去,本就針對柏意少見的柔和沒有了,恢複成冷淡的樣子,說“謝謝柏總。”
慶功宴結束後,安陸站在街頭,等最後一班公交車。
柏意将車停在不遠處的車位,搖下車窗,露出濃黑的眉毛和琥珀色的眼,笑着問安陸要不要搭便車,安陸搖搖頭,說自己坐轎車會頭暈。
于是柏意下了車,對着輪胎左看右看,然後俯下身子敲敲打打半天,車子随着他的動作來回搖晃,片刻後,安陸聽到一陣漏氣的聲音,柏意從車後探出腦袋,表情是浮誇的擔憂,跟安陸說:“安導,我車爆胎了,可以跟你一起坐公交嗎?”
柏意的表情柔和了他本來有些淩厲的五官,衣擺上沾了不少灰,看上去有一種邪惡的無辜,是欲蓋彌彰的楚楚可憐。
安陸看着車胎上的破洞,暗自感嘆柏意敗家,他指指已經癟下去輪胎問:“但是你的車怎麽辦?”
柏意根本不用思考,給王昱打了電話。
安陸自覺地站遠了一些,留給柏意打電話的空間,但對話還是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我車爆胎了……怎麽爆的?我不知道啊……你問那麽多幹什麽……你找個人過來修好就行了……你來吧,別問了……請你吃飯。”柏意的聲音壓低了,顯得欲蓋彌彰。
公交停在兩人面前,柏意跟在安陸身後上了車,大少爺回國後基本和公交車絕緣,更不會随身攜帶一元零錢,安陸希望他知難而退,卻沒想到柏意拿出手機問安陸在哪申請電子公交卡,司機看沒有乘客上車了,便關上門發動車子,柏意正在研究付款APP,晃動間沒站穩,額頭在司機旁邊的安全門上碰出一塊紅痕,他掃過碼,揉了揉額頭,坐到安陸身旁。
車子的速度并不快,窗外的燈光就有時間在安陸臉上流連片刻,留下幾抹霓虹色,然後變成冷冷的光,窗棂的陰影投在安陸的鼻梁上被微微彎曲,柏意時不時看一眼,但是不說話。
安陸先開口了,聲音在公交車發動機的雜聲中有些模糊,柏意只能靠近一些才能聽清:“柏總,理論上來說,電影首映後,咱們的合作就結束了。”
柏意點點頭。
安陸又說:“以後或許也沒有合作的機會了,所以我覺得聯系也是沒有必要的。”
柏意搖搖頭。
安陸也不試圖讓柏意同意,他知道像柏意這種呼風喚雨慣了的人都很固執,所以把話說完後就看向窗外,車停經一個站點,語音播報和柏意的聲音一起響起,離得不近不遠:“怎麽會沒有合作機會?安導,據我所知,你還沒有簽公司。”
安陸确實沒有公司,他也沒有簽公司的想法,獨立導演雖然艱難,但自由度很高。
柏意接着說:“跟我簽約,你可以拍你大學的畢設劇本,盈虧我負責。不會給你接亂七八糟的劇本,都由你自己挑。”
安陸還想拒絕,柏意又說:“據我所知,你的劇本當時有孵化機會,但被人截住了。我其實不太懂……不太懂電影怎麽拍,但是如果你跟我簽約的話,編劇、助理、攝影,随你選,就算是別的公司的,我也可以都幫你挖過來,你會有自己的團隊。我會給你最大限度的自由。”
這确實是很誘人的條件,安陸其實沒有成型的團隊,資源也并不算多,他年輕,雖然有才華,但并不是投資方的最佳人選。
車到站了,安陸站起身來,柏意的腿偏了偏,安陸走出座位時不得不貼着柏意的腿,兩個人的體溫都有些高,安陸下車前說:“我會考慮的,柏總,那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