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将滅亡
将滅亡
“那麽堅定地認為, 要讓适應不了環境的人也能生存,真是可笑至極。”
“你在乎那些人,那些人在乎你嗎?如果他們在乎你,就不會不來看你了, 嗯?”
安德烈挑起洛譚的下巴, 他其實想從那雙眼中看出悔意和畏懼, 但他看見的只有濃濃的茫然。
因此,僅僅過了幾秒鐘,安德烈就無趣地放下了托着她下巴的手。
他背過身去,不再看洛譚。
“其實, 我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
“我幻想人人平等, 我幻想在我父親的統治下,整個國家沒有壓迫,沒有鬥争,這樣等我接手的時候, 我會得到一個完美的國家。”
“可是真實的情況是怎樣的呢?”
“當首都星歌舞升平的時候,有貧民窟的人們甚至吃不飽飯;當富豪貴族們一擲千金的時候,有窮人甚至會在街上凍死。”
“就像我明明那麽努力, 作為王儲我受人愛戴, 作為兒子我如此孝順,可我父親還是帶回了私生子, 把大量的工作交給私生子, 讓他心安理得地來挑戰我的位子。”
“這公平嗎?”
“你說要讓不适者也能生存,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們能做到的, 僅僅不過是生存而已。”
“如果達不到真正的公平,我倒覺得他們活着不如死了。”
“如果達不到真正的公平, 不如讓外界來掌管一切,達到絕對的公平公正。”
“弱肉強食的進化固然可怕,可那畢竟是公平的,重新的大洗牌啊,你不期待嗎?總好過現在這樣,一切都是固化的,腐朽陳舊得讓我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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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他回過頭,看向洛譚。
他慢慢地笑起來,他終于得到了,他想要在洛譚眼中看到的反應。
“你害怕啦?你終于害怕啦?”
他看見洛譚含淚的眼睫細細顫抖着,準确來說,不是她的眼睫在顫抖,而是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你是害怕外星人要降臨了,還是害怕我要殺你呢?”
“哦,說到殺你。”
“其實你真的很幸運,否則早在你踏入首都星的第一刻,或者說早在我們在洛川市進入隧道的時候,你就該死了。”
“之後那麽多次完美的設計,都讓你躲了過去。”
“可你能躲過去,也是因為,我那時候并沒有真心實意地想要你的命,對我來說,你就像是一個進化的典範一樣,觀察還來不及呢。”
“可是後來,你居然想出了不讓異星人登陸的辦法,而且,還真快讓你給幹成了。再不殺你,大計就要被破了。”
安德烈用手掌撫上洛譚的發頂,他的笑容擴大起來:“其實你不用那麽害怕,我不會用傳統的手段殺死你,異星人通過通訊手段跟我說,你腦袋中的東西,是源自他們星球的逃犯。”
“這麽好的東西,我怎麽可能如他們所願,殺了你之後,讓它被他們收回呢?”
“我當然是要自己留着了。”
安德烈傾聽了幾秒鐘,他聽不見門外傳來的任何聲音。
時鐘将要指向午夜十二點。
那個侍衛可能已經要睡着了。
但無論他是否陷入沉睡,這都不重要。
安德烈一擡手,就如願地在洛譚的腰間摸到了那把關鍵的匕首。
“你還不知道吧?把你變成這副樣子的東西一直就在你身邊,只是我之前為了避免人懷疑,一直沒有啓用暗藏在這把匕首上的小開關罷了。”
“毒藥與物理雙重影響,生理和精神雙重影響,統統來自異星的科技力量,你怎麽可能不中招?”
“能讓我動用如此隐秘的刺殺手段,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安德烈按住洛譚的手,拔出了那把匕首。
接下來,他只需要緊握着洛譚的手,用匕首把她的腦袋開一個洞,然後把他想要的東西取出來就行了。
預知這項能力,可真是讓他期待呢。
匕首上不會有他的指紋。
而他任何尖銳的物品都沒有帶進來哦。
反正洛譚已經傻了,只要他說出是她突然發瘋拔刀砍向自己腦袋就可以。
借口嘛。
安德烈看向地上那一堆被毀掉的積木高樓,自信得想道:
就說他本來好心幫她搭積木。結果洛譚突然發瘋,把他好不容易堆好的積木搞塌了不說,還用刀捅自己!
安德烈最後輕柔地撫了撫洛譚的臉龐,聲音溫柔低啞:“如果你不那麽固執堅定的話,我本來會很喜歡你的。”
話音未落,他捏緊洛譚持刀的手,就朝着她的腦袋上紮去!
他仿佛已經想象到了尖銳的刀尖紮穿洛譚的頭,鮮紅的血液混合着黃白的腦漿一起流出的畫面了。
然而,猝不及防的,他感覺一種更加強硬的力道改變了他原本計劃的方向!
下一秒,他的腰腹間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
他低頭一看,閃着寒光的刀鋒捅穿的是他的腹腔!
這一事态的發展簡直完全超出了安德烈的預料。
他脫口而出:“你沒傻?”
他對上了洛譚那雙異常清醒的眼,其中哪還有一絲迷茫的痕跡!
洛譚冷哼了一聲:“不裝瘋賣傻的話,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讓哥哥你露出馬腳呢?”她在“哥哥”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
安德烈的嘴角滲出來了鮮紅的血。
但他沒管,而是固執地盯着洛譚,似在渴求一個答案:“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洛譚:“在我回來之前,我遇到了一個神明。”
那一次其實是她和許城尋找神明之旅過程中最狼狽的一次,那位神明化身為了一棵巨大的藤蔓,當洛譚和許城靠近祂的時候,他們就直接被吊了起來。
她急中生智,用安德烈給她的匕首砍向了藤蔓。
藤蔓直接斷裂。
這本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被匕首碰過的藤蔓部分直接被燒黑了一段,而藤蔓本身似乎遭受了巨大的痛苦,直接松開了緊縛住的許城。
待他們向神明說明來意後,神明很委屈:“貿然吊起你們是我不對,但你們說明來意就好,幹嘛要用那麽恐怖的武器對付我?我只是一株可愛的弱小的無害的藤蔓嗚嗚嗚,這下好了,我至少得養上五十年的傷。”
從那時起,洛譚就對那把匕首起了疑心。
如果它僅僅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作為神明的藤蔓怎麽可能會如臨大敵?甚至還把它描述為“那麽恐怖的武器”?
安德烈慢慢笑起來:“所以你回來以後的一切都是演的啰?不對,吐血總是真的……”
洛譚打斷了他的話:“吐血也是假的。”
安德烈快瘋了:“吐血怎麽可能是假的?”
洛譚頗為鄙視:“染色的玉米糖漿啦,你不會沒看過影視劇吧?”
“況且,既然我最開始已經被檢測出被下了毒,宮廷醫生怎麽可能放任我滿世界跑,他當然提前就給我準備好解毒劑啦!”
安德烈:“原來是這樣……不對!那最多只是毒素的解毒劑罷了,你是怎麽逃過對你精神施加的物理影響的?”
安德烈死死地盯着她,就像是如果在死前不知道這個原因的話,他就會死不瞑目一樣。
洛譚嘆了口氣:“你知道那些精神上的影響被下給誰了嗎?”
安德烈不明所以。
洛譚咆哮道:“下給我的系統了!你這個蠢貨!就是你想要在我腦子裏挖走然後占為己有的系統!我的系統都快被你這一出搞成人工智障了!”
安德烈……安德烈簡直要背過氣去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他如此憤恨于命運的捉弄!
他能感覺到,他的生命已經在飛速流逝,無從挽回了。
那把匕首如此陰毒,洛譚僅僅是隔着衣物與它接觸,就可能被害得全身器官衰竭并變成智障。
更別提他自己被匕首捅穿了心肺。
他看見洛譚眼神複雜地看向他烏黑發紫的嘴唇,然後站起身準備出去叫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別白費力氣了。”
安德烈聽見自己說道。
然後,他用生命的最後一絲氣力惡狠狠道:“我要死了,但你們以為你們還能活?”
“你以為,只要把異星人驅逐出去,它們就沒有辦法了?”
“咳咳咳,你太天真了。”
“你不記得阿克塞研究基地了嗎?”
“僅僅是忤逆了它們的意思,所有研究人員就在同一時刻因為不明原因死亡,無一幸免。”
“甚至,只要它們願意,甚至能讓所有人忘記這些研究員的存在……”
“洛譚,你的對手,遠比你想象的更加強大。”
“它們那種高等文明,能對我們施加的影響,也遠比你想象的更深。”
安德烈接連不斷地咳嗽起來,看來是喉間溢出的血沫把他嗆到了,但他仍舊在不停地說:
“無論你過去做了多少事,無論你未來即将要做多少事,但都改變不了,人類即将滅亡的結局。”
“咳咳咳咳……”
帝國的王儲最終還是咽了氣。
下一秒,洛譚的房門被猛地推開,守門的侍衛一邊說着:“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你們沒事吧?”一邊試探着走進來。
緊接着,他的目光對上了地上躺着的安德烈死不瞑目的雙眼,瞬間爆發出一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