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偵探飼養守則

第90章 Episode 那個叫中原中也的男人

第90章 Episode 90 那個叫中原中也的男人

“——喀嚓。”

預想中的子彈并未射出, 輪轉手.槍的扳機扣下，只發出了一聲金屬相互碰撞的擊錘音。

是空彈……

出租屋內，田山花袋倏地放松了僵硬的肩膀, 小心翼翼地恢複呼吸，心中不知道是慶幸多一點，還是遺憾更多一點。

他緊張地盯着屏幕內的畫面，一聲大氣都不敢出, 生怕影響到偵探思考。

事實上, 這場所謂公平的游戲，根本毫無‘公平’可言。

無論霧島羽香是贏還是輸, 都只有‘炸.彈被引爆’一條路。

更過分的是, 某個怕死的瘋子還把自己的性命和炸.彈綁定。

這就意味着, 就算實彈輪到了京極柊吾那邊, 霧島羽香也必須想辦法保護兇犯, 阻止他自殺開槍！

……不對, 他自殺個【哔】——！

這家夥從頭到尾都安全得很, 他只是覺得有趣, 想看小羽掙紮而已！

混蛋！瘋子！

田山花袋咬緊牙關，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屏幕牆上的監視‘紅眼’。

可惡……偏偏有這個幾個礙眼的東西。

如果他能想辦法繞開系統，至少可以通知警局內的人員先行撤離, 給小羽留出一點……

一個方法在黑客的腦中飛速閃過, 但很快又被摒棄。

就在田山花袋收回目光, 另作考慮時, 他眼角的餘光突然一閃。

田山花袋無意間瞥到審訊室內，發現本該處于昏迷狀态的‘京極柊吾’, 四肢突然抽動了一下。

然後下一秒，對方竟然就這麽坐了起來！

他先是擡起頭, 通過牆角的攝像頭對花袋做了個口型。

随後，頂着預告犯外殼的屯田五目須先生，低頭‘呸’了一下，從嘴裏吐出了一把手铐的鑰匙。

一把，手铐的鑰匙。

田山花袋：“……”

當然，如果這還不算最刺激的——

監控畫面內，在發現夠不到鎖眼後，某個局長先生全程眼都不眨一下，相當幹脆地一個用力，直接掰斷了自己大拇指的指骨，熟練地打開手铐。

田山花袋：“……”

這一刻，田山花袋幾乎拿出了畢生的演技，才堪堪控制住了臉上的肌肉，沒有露出破綻的表情。

但不妨礙他在心中狂吼。

【小羽——！！！】

【所以屯田局長也在你的計劃中嗎？！你到底給計劃套了多少層備選方案啊！！！】

【好歹和我說一聲吧？？把那些浪費的感情賠給我啊！】

田山花袋龇牙咧嘴。

他兩眼圓睜地瞪着會議室的監控，臉上被欺騙的悲憤之情全是真心，沒有一絲絲技巧。

不過很快，黑客青年又重新提起了心髒。

……輪到霧島羽香開槍了。

***

會議室內

“哎呀，看來我運氣不錯，是空彈。”

京極柊吾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移開了抵在太陽穴的槍口。

黑色的輪轉手.槍被擱置在會議桌上，被青年的手指按住輕輕一推。

下一刻，手.槍靈巧地順着桌面滑了過去，準确地停在了霧島羽香的手邊。

“怎麽樣，需要我給一點建議嗎，羽香小姐。”

京極柊吾饒有興趣地看着霧島羽香。

這一次對峙，京極柊吾用回了自己的本音。

青年溫柔的聲線浸染着春風，像極了對心上人的柔情低語。

可惜，某個大小姐向來不解風情。

在霧島羽香的認知裏，中年男人與青年沒有差別，粗犷的嗓音和溫柔低語也沒有差別。

更有甚者，從案情分析的角度來說，前者或許還更有用一點。

面對預告犯刻意的示好手段，霧島羽香不為所動，語氣平靜地指出了一個事實，

“建議？”

“京極柊瓜先生，如果你的建議，是讓我像那位開槍自盡的倫敦局長一樣，和你交易，再把性命交到你手上的話……那你可以閉嘴了，你沒有這個資格。”

“真是讓人傷心的回答啊。”

京極柊吾聞言嘆了口氣，他眼神輕慢地掃了一眼少女脖子上的頸環，反擊道，

“所以，那個叫‘中原中也’的男人就有資格了，是嗎？”

“羽香小姐，沒看錯的話，你脖子上的那個東西是定位器吧？恕我直言，僅從這一點來看，你的那位搭檔可不比我純良多少。既不聰明，還心懷不軌。”

“不過我更好奇，羽香小姐，你是怎麽發現那個警察的真正死因的？畢竟從結果來看，他可是确确實實死于自殺哦。”

“是啊，自殺。”

霧島羽香拿起手邊的槍，随口說道，

“京極柊瓜，那位倫敦局長和你做了交易，對嗎？”

“讓我猜猜看，交易內容是不是他放棄性命，承認你大獲全勝，而作為交換，你從此停止作案？”

“只可惜，你履行諾言的方式，就是離開倫敦，重新找一個度假勝地。從這一點來看，京極柊瓜，你倒是無愧于你卑劣的本性。”

“那又怎麽樣？”

京極柊吾聳了聳肩膀，不在意地反問，“嚴格來說，我也算履行了諾言，不是嗎？”

“那麽你呢？羽香小姐。”

京極柊吾說着勾起嘴角，加深了臉上的笑意，

“你要和我做交易嗎？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開出更棒的條件哦！

“比、如、說——”

京極柊吾笑眯眯地開口，暧.昧地壓低了嗓音，

“成為你一個人看守的囚犯，怎麽樣？”

“很遺憾，我個人沒有和罪犯交易的喜好，對你也不感興趣。”

霧島羽香一口回絕。

她平靜地舉起槍口抵在額邊，在京極柊吾微微眯起眼瞳的注視下，唇角揚起弧度，語氣篤定地說道，

“更何況，我相信我的助手，他擁有我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同時，也擁有百分之一百的，默契。

話音落下的瞬間，霧島羽香的手指曲起，利落地扣下了扳機。

“——”

*****

與此同時，另一邊

聖瑪利醫療中心

中原中也和與謝野趕到醫院時，很快發現逮捕行動出現了一點小問題。

他們沒有在古川幸的病房裏找到永濑啓介。

幾個便衣警察守在目标病房附近，在見到來人時，對中原中也和與謝野晶子搖了搖頭，表現沒有在這一層發現兇手的蹤跡。

另一部分的警察已經前往監控室，準備調取錄像。

但很可惜，永濑啓介做了僞裝。

再加上他在行動時，又刻意避開了大部分攝像頭。

這樣的前提下，想要在不驚動兇手的條件下找到人，成功的概率不亞于是大海撈針。

與此同時，就好像認為情況還不夠棘手一樣——

“不行，聯絡不上花袋。”

與謝野晶子合上手機，略顯不安地皺緊了眉頭。

這不對勁。

作為一個合格的黑客，田山花袋的聯絡渠道比常人多出了一倍不止，絕對不可能出現失聯的情況，而且還都是‘撥號占線’這樣開玩笑似的理由。

除非……

除非發生了一些事情，讓田山花袋主動切斷了所有聯絡。

怎麽回事？難道是小羽的主意？

與謝野晶子的眉心緊皺，決定還是先找兇手要緊，回去再和某個笨蛋偵探算賬。

“情況有點奇怪。”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走廊上散開的便衣警察，突然說道，

“與謝野，這裏是私立醫院，安保措施比普通的醫院更加嚴格。我們是出示了證件，從特殊消防通道上來的，永濑啓介可沒有警官證。”

所以，那家夥是怎麽揣着一把手.槍，堂而皇之地進入醫院裏的？

與謝野晶子一愣，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

“找到他混進醫院的辦法，就能找到永濑啓介的位置。”中原中也篤定地說道。

他觀察四周一圈，順着病房走廊往外走。

這是一條單行道，從VIP樓層出去後，隔着一扇雙開門，就是整個醫院最忙的急診科。

中原中也站在門邊，神情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仿佛是無聲的提醒般，中原中也胸腔內的心髒突然沒有來由地一縮，猛地一跳。

一股莫名的恐慌驟然襲上心頭，驅使着中原中也拿出手機，想要撥通霧島羽香的電話。

但下一秒，一個醫生聽到了按鍵音，抽空轉過頭，大聲制止了他的動作。

“先生，這裏是急診科！你不能在這裏用手機——！”

【急診科】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提醒，中原中也按鍵的手指一頓，猛地擡頭掃視了一圈四周。

此刻，這間私人醫院的病人比往常更多。

病人擁擠在大廳內，幾輛救護車停在門口的位置，遠遠的傳來擔架移動的聲響。

中原中也側過頭，看着又一個渾身鮮血的患者躺在病床上，被醫護人員快速推着，從身旁經過。

整個大廳亂糟糟的，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受傷的病患，空氣裏充斥着他們痛苦的呻.吟。

“與謝野，我知道他是怎麽混進來的了。”

中原中也钴藍色的瞳眸收緊，他的視線穿過一個個病患和家屬，最終定格在了急診室大門的方向，

“是救護車。”

“這裏的病人明顯超出了平時的數量。這意味着不久以前，附近一定發生了大型的交通意外，永濑啓介就是借着救護車的掩護，跟着病人一起進來的。”

聽到這話，與謝野晶子眸光一動，幾乎是立刻腳下一轉，邁向了急診臺的值班醫生。

“打擾一下，我們是橫濱警局的警察，正在追蹤一個連環殺手。他很可能混了進來，并自稱是随行的醫生，隸屬于市立紅十字醫院第二外科。”

“連環兇手？”

被攔下的醫生一愣，随即露出了有點好笑的表情。

很顯然，她并沒有相信與謝野晶子的解釋，好笑地搖頭說道，

“我們确實接收了一批交通事故的病人沒錯，但裏頭沒有你提到的醫生，更何況還是紅十字醫院那邊的。”

“抱歉，我還有其他的病人——”

這名醫生轉身想走，卻再次被攔了下來，只能聽與謝野繼續說道，

“他四十歲上下，如果沒有自稱醫生，那就是僞裝成了病人家屬。他跟着擔架一起下車，答不出患者的姓名，卻能精準地描述出病人的狀況……”

“說真的女士，如果你再打擾我們工作——”

被詢問的醫生依舊搖頭。

她出言警告，準備喊保全人員，下一秒，一串似曾相識的描述落入她的耳中，觸發了相對應的記憶。

“……他可能還指揮過你們的實習醫生，比如患者脖子、胸部、左臂二級三級燒傷，REBOA，阻塞受損的動脈，先止住血，或者還有臨時分流器——”（①）

“我想起來了，有這麽一個人。”

急診科的醫生愣住，臉上浮現起茫然又驚慌的神情，

“他跟着一個股動脈斷裂的患者來的，還幫忙穩住了一個病人的血壓，他、他……”

“我的天，連環兇手？槍？他是不是還帶了槍？”

醫生下意識扶住了額頭，轉頭四下掃視，她想要說點什麽，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着六神無主的目擊證人，沉聲說道，

“醫生，看看你的周圍，你的病人還在這裏。”

中原中也的語氣沉着，隐約間帶上了幾分命令的意味，

“現在，冷靜下來，告訴我們他在哪裏。”

哪裏、位置……

或許是中原中也的提醒發揮了作用，又或者是作為醫生的本能，讓這名目擊證人強行冷靜了下來。

身着白大褂的女人用力深呼吸，幾次吐氣之後，終于顫抖地吐出了一句話，

“第三手術室。”

“他跟着那個股動脈斷裂的患者，一起去了第三手術室。”

手術室？

得到位置的兩人目光一凜，同時轉身就往手術室的方向趕。

這本該是分秒必争的時刻，然而當他們穿過連接的樓梯長廊時，與謝野晶子卻突然發現，中原中也慢了下來，直接停住了腳步。

“中原？”與謝野晶子皺緊眉。

她剛想詢問原因，下一秒，與謝野晶子就見到中原中也轉過頭，突然說道，

“與謝野，通知警方安排人員撤離，那個永濑啓介的體內裝了東西，估計是炸.彈。”

“……你說什麽？！”

炸.彈？

什麽意思？這又是怎麽回事？！

“很簡單的邏輯。”

樓梯長廊內，中原中也钴藍色的瞳眸陰沉。

仿佛是強行壓制着怒火和心焦般，重力使的眼瞳中彙聚着暴風，卻又不得不冷靜下來。

想到發現的真相，中原中也幾乎要氣笑出聲，咬牙解釋道，

“記得嗎？霧島那個笨蛋反複提到過，兇手不會束手就擒，一定會和仇人同歸于盡。”

但是這裏的‘仇人’，真的只有古川德宏的兒子，古川幸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那為什麽永濑啓介沒有在古川幸的病房，反而費盡心思地借着掩護，前往醫療中心的第三手術室？

“與謝野，你還記得當時田山搜索到這間醫院時，提到了什麽嗎？”

提到了什麽？

與謝野晶子心念一動，幾乎是瞬間，一個答案就在她的腦中冒出，海嘯般掀起驚濤駭然。

“——是那場手術，日本首例全機器腎髒移植。”

與謝野晶子跟着沉下了臉，很顯然，她也明白了過來。

“對永濑啓介來說，除了古川幸之外，古川德宏同樣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罪魁禍首。”

“既然他無法殺死遠在東京的本人，那就連同他的兒子一起，毀掉他所有的希望和未來。”

那麽，對沉迷權利和金錢的古川德宏來說，他此時最看中的希望和未來，是什麽？

答案是——

那篇決定了他未來的論文。

以及，那臺以這間醫療中心為命名，價值四十二億的手術機器人，【聖瑪利亞】。

而此刻，【聖瑪利亞】就存放在醫院的第三手術室的隔壁，第四手術室內，為下周的公開手術做準備。

“答對了。”

中原中也冷笑道，“僅憑一把手.槍，可毀不掉一個手術機器。”

“更何況，永濑啓介千方百計的避開安檢，恐怕還因為他的體內，藏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至于這個東西的正體……

結合目前的線索推理，除了炸.彈之外，還能是什麽？

畢竟另一個爆炸案的兇手，用的就是這個玩意。

而真正讓人火大的是，這麽簡單的推理，他們能想到，難道某個大小姐會想不到嗎？

如此一聯系，黑發少女刻意支開他們所有人，獨自守在橫濱警局的行徑也就說得通了——

不出意外的話，橫濱警局也有炸.彈，而且它極有可能，就在第三個犯人海老原莊吉的體內，還被當成了預告犯威脅偵探的工具！

所以她才要把他們全支出去。

又所以，她才要讓他和與謝野配合行動。

那個笨蛋……那個偵探笨蛋啊！！！

想到這，中原中也氣得倒仰，幾乎要把腳下的地板踩碎了。

“你先回去，永濑啓介我來解決。”與謝野晶子沉着臉說道。

說話間，她活動了一下手腕。

很顯然，與謝野晶子打算在見到兇手的第一秒，直接把人當場敲暈，一點也不給對方啰啰嗦嗦的機會。

然而事實證明，在心狠這方面，她和某個黑手黨相比，還是太仁慈了。

“解決？”

中原中也揚起語調，反問般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随後，重力使危險地眯起了钴藍色的眼瞳，笑了一聲。

那明明該是一個英俊的笑容，然而其中卻充滿了令人心驚肉跳的攻擊性，仿佛兇狠的惡.徒，被激怒的大型野獸。

總之，就是和‘好人’這兩個字，扯不上半毛錢關系。

“當然是要解決，不過，我們得換一個更直截了當的辦法。”

“與謝野，我記得你是能拿手術刀的醫生，對吧？”

中原中也說着轉過頭，一雙钴藍色的眼瞳如鋒利的刀刃，直直看向與謝野晶子，語氣平靜，

“正好，手術室就在這裏，你準備一下，直接取出炸.彈，我會負責銷毀。”

“另外，我們還需要一個不費口舌，直接讓兇手乖乖就範的辦法。”

至于要怎麽做？

答案依然很簡單。

“——讓警方把永濑啓介的妹妹，永濑絢音一起帶過來。既然都開腹手術，那就一起解決吧。”

中原中也輕描淡寫地說道。

反正，一個價值四十二億的‘全能助手’就擺在這裏。

不用白不用，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