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pisode 這是戀愛之神
第74章 Episode 74 這是戀愛之神
「願望」、「因果」……
一般來說, 但凡和這些詞彙扯上關系都沒有好事,只會被卷入無盡的麻煩和不幸中。
不巧,藏在橫濱的那個【東西】兩者皆有。
而更加讓人棘手的是, 它【讨厭】太宰治,又不止一次脫離了江戶川亂步的【監控】。
****
“亂步,那個東西是什麽?它還在你們的手上嗎?”
事實上,在問出這句話以前, 霧島羽香就先一步篤定了結果——
亂步不會說。
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
一個很簡單的推理——
假設這件【東西】擁有‘改變現實能力’的特質成立, 那麽反過來,它很大可能也受到了現實的某種條件制約。
就像越強大的異能力, 生效的條件就越苛刻。
要麽伴随着嚴格的使用條件, 要麽需要付出與之相符的代價。
那麽問題來。
一個可以扭曲人們的認知、窺測未來, 甚至是改寫現實的【東西】, 它的限制條件又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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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說的保密條例?嚴格的生效機制?
還是類似某些古老的寓言故事, 在達成限定數量的‘願望’之後, 使用者會變成物品本身?
以上類似的猜想還有很多, 亂步不回答也無所謂。
畢竟大部分時候, 隐瞞和搪塞同樣也是答案的一種。從它們脫口而出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了發言人的某種傾向。
至于保持沉默,則是最愚蠢的回答。它通常意味着當事人的無力, 反倒成了最能佐證推測的那一個證據。
因此——
【亂步, 那個東西是什麽?它還在你們的手上嗎?】
這句話與其說是‘詢問’, 不如說是‘試探’。
只要亂步開口, 她就能發現線索、順藤摸瓜,挖出那個不得了的【東西】。
偵探社會議室內
霧島羽香的面容沉靜, 她擡起空出的左手,蒼白的指尖搭在唇邊。
此刻, 少女就像是一只安靜的貓,正耐心地蹲坐在毫不掩飾的語言陷阱旁,等待着對手露出破綻。
亂步當然發現了這一點。
抛開同為名偵探不談,她以為他們認識了多少年?
這樣充滿了霧島羽香個人風格的‘确認’方式,在其他人看來是陷阱,但在某個世界第一的名偵探聽來,完全就是理直氣壯地索要線索,和撒嬌也沒什麽差別。
通話的另一頭
江戶川亂步無聲地彎了下嘴角。
仿佛是确認時間一樣,他再次擡頭,望了一眼候車廳的大屏幕。
也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騷動突然響起,聲音是從一層入口的位置傳來的。
江戶川亂步微微側過頭,在他視線落下的方向,赫然是一群荷槍實彈的特警。
他們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一樓,不過頃刻之間,就把安檢的隊伍團團圍住。
而特警們所包圍的目标不是別人,正是其中的大倉烨子和條野采菊。
“……等等!你們怎麽回事?!我們是軍警,正在執行公務!”
大倉烨子火大地皺起眉頭,厲聲質問。
但還沒等她掏出證件,為首的特警隊長就先一步出示了一份文件,直接遞到了大倉烨子的面前。
文件蓋着紅色的印章,那是由中央軍部直接簽署的‘逮捕令’。
“大倉小姐,關于這一點,請到所內再解釋吧。請您放心,我們無異與【獵犬】的諸位為難,只是依照逮捕令行事。”
為首的特警隊長說完,直接轉向了隊伍末尾的銀發眯眯眼青年,掏出了手铐,
“條野采菊,原犯罪組織幹部,涉嫌參與合謀殺人案件128起、起非法刑訊案件92起、詐騙恐吓案件32起,現予以逮捕。”
“另行補充,這同樣也是你的隊長,福地櫻癡閣下的示意,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逮捕?這可真有趣。”
條野采菊挑了下眉,晃動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銀色手铐。
“啧!我說你們——”
大倉烨子的表情難看。
她用力咂了一下舌,還準備說些什麽,下一秒,一聲鈴聲響起,她接到了一通電話。
手機的來電顯示是她的同僚,另一位【獵犬】的隊員,末廣鐵腸。
【“……別沖動,先和他們走。隊長已經前往中央軍部要說法了。”】
【“根據目前透露的消息,我們估計是卷進了那群老頭的政治鬥争,新上任的老家夥準備解散‘獵犬’。”】
【“……總之情況不太妙,你們先回來。”】
……
…………
情況不太妙?
不,是從今天開始,那位福地櫻癡的手底下沒有【獵犬】了。
看,有的時候,拔除敵人的棋子就是這麽簡單,甚至不需要面對面的沖突戰鬥。
想要利用政治力量達成目的,自然也要做好卷入其中,被一群讨人厭的政客掣肘,同他們勾心鬥角的準備。
候車廳二層,黑發綠瞳的偵探收回視線,從椅子上站起。
他像是完成了又一個任務般,長長伸了個懶腰,一邊往回走,繼續對電話說道,
“小羽,那是「箱子裏的貓」。”
箱子,貓?
偵探社會議室內,超出預料的回答讓霧島羽香一愣。
她的眼睛略微睜大了些許,連原本耐心等待破綻的表情都跟着空白了一秒,露出了有點狀況外的迷茫,倒是意外地符合亂步口中的形容。
“「箱子裏的貓」。”
霧島羽香重複了一遍這兩個詞,幾乎是下一秒,少女收起了臉上的疑惑,露出來了然的神情。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在打開以前無法确認貓的狀态,箱子裏的原子衰變概率是随機的。這意味着貓可能死亡,也有可能存活。”(①)
“換句話說,在打開箱子觀察以前,貓的狀态都是未知的,它同時處于生和死的疊加狀态。”(①)
黑發少女的語速很快。
她的眉心蹙緊,腦中飛速閃過相關的推測與佐證。
“這是1935年,奧地利物理學家薛定谔提出的一個思想實驗,「薛定谔的貓」。”
“你想借此指代什麽,亂步?如果那【東西】是貓,那麽影響貓狀态的‘毒.氣瓶子’又是什麽?”
“你引用的這句話是一個「侵入」概念,而這個實驗本身,是一個「觀測」行為。”
霧島羽香思索地皺緊眉,蒼白的指尖停留在太陽穴上,整個人仿佛進入了一個無法打擾的世界。
不等亂步回答,她已經迅速否定了一部分推測,提出新的可能性。
一句緊跟着一句,極具複雜密度的信息仿佛奔湧的洪水,排山倒海般壓上來,讓人喘不過氣。
霧島羽香的語速飛快,幾乎沒有換氣的間隙,
“亂步,這說明在這件事上,你和Port Mafia的首領同屬于‘觀測’的立場,會強調‘入侵’,也就意味着你們曾經嘗試過幹涉,但基于某種因素你們最終放棄了。”
“為什麽?”
“對待這種麻煩的【東西】,以Port Mafia首領的性格,他只會采取一種手段。但他放棄了,也就是說,這個【東西】的存在至關重要,很有可能關系到他的目标。”
“這裏的目标……就是他篡位的初始目的,對嗎?”
在這麽說時,霧島羽香已經得出了肯定的答案。她以此為基點,又飛快推倒出了一個新的結論,
“他有強烈的自毀傾向,這意味着他讓步的理由,不可能是出于常規意義上的價值觀。”
“和價值觀無關,那就是出于私人感情了。”
“亂步,Port Mafia的首領在保護誰?你呢?如果以上的推測成立,你又在保護誰?”
會議室內
霧島羽香微微眯起黯淡的紅瞳,少女的眸光銳利,仿佛即将剖開表象的利刃,一步步切開表層掩飾的皮膚,挖出底下潛藏的秘密。
那個【東西】不會藏得太隐蔽。
既然是出于保護的目的,那就一定在【保護目标】的範圍內。
只要找到他們,她就能找到那個【東西】。
“亂步,你想保護的人是誰?”霧島羽香輕聲開口。
說話間,少女握緊了手中的電話,讓聽筒更加貼近自己的耳朵。
她一邊關注亂步的反應,同時開始一個接着一個往外抛名字。
就從武裝偵探社的社長開始。
“他是我們社內的成員,對嗎?”
“是社長?與謝野?國木田?還是……”
眼看着名單的人數不停增加,就在這時,電話另一頭的亂步終于開口了。
然而,那絕非是和其他的不明嫌犯一樣,被逼入絕境時的緊張和恐懼。
黑發偵探的語氣依舊是放松的,找不到一絲破綻,仿佛只是在單純地兌現當初的承諾。
【“小羽,霧島清張的案情檔案在保險櫃裏,密碼你已經知道了。”】
“……”
【霧島清張】
黑發少女一怔。
這個名字就像是某種強制的鎮定劑,出口的瞬間,驟然讓霧島羽香安靜了下來。
那些紛飛複雜的推理和線索如雪花般,在少女的腦海中頃刻間一清,只剩下空蕩蕩的一片,以及——
唯獨剩下【霧島清張】,這一個名字而已。
【“另外,十分鐘到了。”】
電話內,亂步的聲音繼續傳來。
但這一次,霧島羽香的思緒罕見地慢了一拍。等到少女回過神時,已經失去了最佳的追問機會。
【“小羽,你提到的那些問題,是屬于另外的課題範圍,想要知道答案的話——”】
【“自——己——去——找——!我是不會給你提示的!就這樣!”】
亂步的話才一說完,就直接‘啪叽’一聲,幹脆利落地挂斷了電話,根本不給霧島羽香一點點反應的時間。
另一邊,武裝偵探社內
頭一次得到這樣待遇的霧島羽香:“……”
“…………”
亂步!!你這是作弊!!
無理取鬧,破壞游戲規則!
哪有單方面……單方面——
粗暴切斷的通話發出‘嘟嘟’的忙音,在霧島羽香的耳邊回響。
然而,她沒有選擇回撥。
盡管以某個名偵探的風格,就算回撥過去,通話大概也是直接被轉接給社長。
無人的會議室內,霧島羽香有點出神地坐在椅子上。
數秒鐘以前,亂步的聲音還在她的腦中回蕩,沒有散去。
【“——霧島清張的案情檔案在保險櫃裏,密碼你已經知道了。”】
密碼……
安靜的空氣中,霧島羽香緩緩眨了下眼睛,不過一瞬間,她的腦中就自動浮現出了一串數字。
——是那局國際象棋的格子走位。
很明顯,就像黑發少女有意‘伏擊’這次的通話一樣,這回的談話,從一開始就在江戶川亂步的計劃之內。
又輸了啊……
這是幾局幾敗了?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數學題,但霧島羽香已經沒有心思考慮這些了。
此刻,她的腦中只剩下四個字——
【霧島清張】
*****
二十分鐘後
當中原中也提着甜品回到偵探社時,察覺到社內的氣氛有點古怪。
他第一時間去看沙發的位置,發現某個大小姐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慵懶的貓似地窩在那裏研究棋局,至于其他人——
辦公室內,谷崎兄妹各自坐在座位上,表情看上去有點心不在焉。
幾個事務員小姐則是一邊敲着鍵盤,又時不時撇過眼神,偷偷拿餘光瞄一眼國木田獨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回事?她呢?
中原中也挑了一下眉毛。
國木田獨步沒有說話。
唯獨當赭發重力使出現在門口時,他擡頭看了某個助手先生一眼,随意視線下移,目光又在對方手中的甜品盒上掃過。
顯然,與謝野去逛街購物了,只有中原中也一人回來。
這樣的情況,不需要多餘的說明,國木田獨步已經對【談話】的結果心知肚明。
……啧,臭小子。
某個大家長臉臭臭地推了下眼鏡。
盡管不太情願,但考慮到自家偵探離開時,那讓人擔憂的狀态,國木田獨步輕輕吸了口氣,還是主動開口說道,
“小羽的話,她現在應該在宿舍……她拿到亂步收起來的案情檔案了。”
江戶川收起的檔案……
中原中也的心中一動,迅速反應過來。
在偵探社內,被江戶川亂步收起來的檔案,從來就只有一個——
【霧島夫婦滅門案】
“……”
中原中也的神情驟然頓住。
下一刻,幾乎是衆人眨眼的瞬間,中原中也的身影就緊跟着一晃,仿佛閃電般消失在了原地。
只剩下一句匆忙的話語丢下,慢悠悠地消散在空氣中。
“……抱歉!國木田,今天算我早退!”
偵探社衆人:“……”
某個助手先生離開的速度太快,他們甚至來不及開口喊住人。
至少帶上她們的小餅幹啊!中原君!!
空手去見難過的小羽,你是準備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去湊熱鬧嗎!
……不對,中原君的手上,好像提了一盒小蛋糕來着。
上一秒還在心中吶喊的事務員小姐們一愣,下一秒,她們集體醒悟過來,齊齊‘嘁’了一聲,露出了‘詭計多端臭男人’的不滿表情。
可惡!這是連‘戀愛之神’都站在了中原君的身邊嗎!
衆人悲憤的氣氛中,唯獨偵探社唯二的良心,谷崎潤一郎猶豫地開口,還記得那麽一點點同伴情誼。
“那個……國木田先生,就這麽讓中原君去打擾小羽,真的沒問題嗎?”
這次可不是【二十面相】那種送上門的挑釁。
那份檔案裏的東西,肯定包含了霧島夫婦的死因和解剖報告。
相同的情況易地而處,如果換成是他們,肯定也只想一個人呆着,不希望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就這麽讓中原君上門……
考慮到這些,谷崎潤一郎抓了抓頭發,仿佛已經看到了某個重力使吃閉門羹,被心上人讨厭的未來。
不不不,就算是中原君,這也太慘了。
“……啧,擔心什麽,那臭小子算不上‘其他人’。”
某個大家長咂舌,一邊低頭收拾棋盤,冒出了一句頗為火大的話。
雖然很不甘心,但小羽是一個偵探。
對于偵探來說,越是這種時候,越不需要多餘的撫慰。
她更希望獨處,卻唯獨不會拒絕一類人靠近——
比如,自己的助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