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pisode 介意我碰你嗎?
第67章 Episode 67 介意我碰你嗎?
結果, 某個愛慕者不僅進入了病房,還成功得到了和偵探獨處的機會。
而出乎意料的是,這是霧島羽香主動要求的。
關于事态究竟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旁觀了全程的谷崎兄妹表示, 他們也很懵逼。
變化來得太快。
在聽到相葉隼人的名字後,霧島羽香的神情不變,但出色的記憶讓她很快想起了對方的身份和經歷。
事情截至目前為止,都還只是普通的問候寒暄, 一切正常。
直到相葉隼人把懷中的花束遞了過來, 鼓起勇氣問道,
“霧島小姐, 我有個朋友是神奈川花火祭的工作人員, 因為事務的關系, 他無法參加活動, 就把門票送給了我。請問, 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咳咳, 請不要誤會!我、我絕對沒有可疑的想法!”
或許是一旁谷崎直美, 和谷崎潤一郎懷疑的眼神太過明顯, 相葉隼人在說完後,面色一緊。
他的背脊跟被針尖戳了一下似地,猛地一個激靈, 語速飛快地解釋道,
“實不相瞞, 這其實是一樁案件的事前調查。”
“那個……經、經過上次出勤後, 我發現自己和霧島小姐配合默契,我個人也很佩服霧島小姐, 希望能再得到霧島小姐的指導!”
某個警察先生努力解釋,然而越抹越黑。
那兩道紮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快實體化了, 溫度一路攀升,堪比烤肉用的燒烤架,正‘滋滋’地往外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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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個鬼哦!】
【小羽難道是什麽橫濱警局的新人培訓官嗎!】
谷崎潤一郎的表情欲言又止,滿心的吐槽都快化身子彈夾,從他的眼睛裏‘突突突’地射出來了。
【再說了,你們哪兒來的‘配合默契’啊警察先生!】
【明明是你中途開溜,跑去便利店買飯團,結果引起了不明嫌犯的注意,把對方一路引來,間接導致了車禍啊!嚴格來說,還是小羽幫你兜底了啊!】
【不要擅自篡改記憶,有點自知之明啊,警察先生!】
谷崎潤一郎的嘴角抽搐。
他和自家妹妹對視了一眼,跟兩尊不動怒佛似地,雙臂交叉抱胸,一左一右地杵在霧島羽香的兩旁。
就差用眼睛‘瞪’出兩個字,作為對邀請的回複——
【不行!】
【拒絕!】
嗯,眼神很堅決,畫外音也铿锵有力。
可惜,在這件事上,某個大小姐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病房內,霧島羽香沒有去接那束鮮花。
她坐在窗邊的靠椅內,像是斟酌一樣,蒼白的指尖在扶手處點了點,突然說道,
“谷崎,直美小姐,可以給我們一點私人空間嗎?”
“有些話,我想單獨對這位相葉警官說。”
谷崎潤一郎:“欸?”
谷崎直美:“……欸——!!”
真的假的?!
私人空間?為什麽要私人空間?有什麽是他們不能聽的嗎!
谷崎直美一臉不贊同,看向某個警察先生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活生生的現役誘拐犯。
盡管略有微詞,但自家大偵探都這麽要求了……
最後,谷崎兄妹還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病房。
他們替對方拉上了病房門,給自家的偵探留出了充足的私人空間,緊接着下一秒——
伴随着病房門‘咔噠’一聲合上,谷崎潤一郎和谷崎直美對視了一眼。
下一刻,兩人‘咻’地蹲下,默契地把耳朵往門上一貼——
開始全神貫注地偷聽。
【可惡!他們是絕對不會認同的!】
【時代已經變了!高智商偵探和笨蛋警察的組合早就過時了!】
【又不是老土的晨間劇,不會承認的!他們是絕、對、不、會、承認這樣的戀愛人選的!】
谷崎潤一郎&谷崎直美: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jpg
于是乎,等到中原中也回來的時候,遠遠地隔着走廊的,他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谷崎直美和谷崎潤一郎難得沒有和往常一樣,黏糊地貼在一起,上演奇怪的‘禁斷の兄妹小劇場’。
兩人一反常态地排排貓在門口,耳朵貼在門上偷聽,時不時還冒出一兩句相當可疑的發言。
“怎麽樣,裏頭到哪一步了?”
“好像說到了‘睡眠質量’……可惡,直美決不允許!要睡的話,我願意和兄長大人一起抱着小羽睡!”
“……等等,我不願意啊!直美!”
中原中也:“……”
“……你們在做什麽?”
中原中也的眼角一抽,感覺自己拳頭正蠢蠢欲動。
如果不是出于對同伴的信任,此刻,他早就一拳把這兩個滿口可疑發言的家夥,揍飛進牆裏了。
偏偏某個偷聽二人組,沒有一點點收斂的意思。
蹲在右側的谷崎潤一郎扭過頭,‘噓’地壓低了嗓音,對中原中也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小聲點,我們都聽不到裏面了,中原君……嗯?中原君?!”
谷崎潤一郎猛地回過神,驚悚的表情充滿了替別人家的戀人望風,結果一扭頭,發現正主倒提着三十米大砍刀,朝自己投來死亡視線的冤大頭即視感。
谷崎潤一郎:“……”
谷崎直美:“……”
“說吧,你們鬼鬼祟祟地蹲在門口做什麽?”
正主本人,中原中也雙臂抱胸,钴藍色的眼睛觑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兩人。
明明是再平和不過的語氣,卻聽得谷崎兄妹齊齊一抖,仿佛被刀片刮過神經一樣,露出堪比見到地獄的表情。
“呃,這、這個其實是——”
谷崎潤一郎頂着重力使充滿壓迫感的視線,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
他跟遭遇大型食肉動物一樣,下意識先把自家妹妹護在了身後,才艱難地開動腦筋。
糟、糟糕,這種身處‘捉奸修羅場’的詭異即視感是怎麽回事?
小羽和中原君只是搭檔吧?所以他到底在心虛什麽啊!
谷崎潤一郎的額頭冷汗直冒,瘋狂在腦中組織措辭。
還不等他想好怎麽回答,中原中也又移開了目光,視線落在了關起的病房門上。
“霧島她在做什麽?”
【在和清秀的警察小哥二人獨處,私密談話!】
一個答案在谷崎潤一郎的腦中飛快閃過。
但出于某種求生的直覺,他在瞅了眼某個重力使的臉色後,又‘咕咚’一聲,把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換了一個不那麽令人遐想的說法。
“呃,其實是橫濱警局的一個警察找小羽有事,兩人好像在讨論案情。”
讨論案情?
中原中也微微眯起了钴藍色的眼睛,語氣怎麽聽怎麽危險。
“什麽案情需要關着門讨論?就他們兩個?”
不愧是強大的重力使,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破綻。
“……咳!這個是小羽的要求,說是需要私人的談話空間!”
“總、總之——”
谷崎潤一郎一邊說着,牽着谷崎直美後退了一步,然後又退了一步,飛快說道,
“事情就是這樣,之後就拜托你了中原中也!我們突然想起偵探社還有委托,先走了,回見——!”
最後一個‘見’字還沒落地,就只見谷崎潤一郎帶着自家妹妹,一晃跑出了三米遠。
再一眨眼,兩人的身影就瞬間消失在了醫院走廊上。
那一陣風的速度,很難不讓人懷疑,對方是不是悄咪咪地用上了異能力,消除了自己的氣息。
中原中也:“……”
到底怎麽回事?
私人的談話空間?他的偵探什麽時候需要這個東西了?
中原中也轉過臉,眼睛一動不動地盯在門上。
片刻後,他直接伸出手。
就在中原中也的手指即将碰到門把,拉開房門時,霧島羽香的聲音突然響起。
少女的嗓音穿過病房門下的間隙,清晰地落在了他的耳邊。
“……相葉先生,麻煩靠近一點,我需要碰你的臉。”
中原中也開門的動作一頓,停了下來。
他定定地站在門口,钴藍色的眼睛倒映着醫院的燈光。
重力使的眸光一冷,仿佛驟然暗下的海面,無聲凝結起鋒利的寒意。但無論是他臉上的表情還是眼神,又是安靜而平靜的,讓人猜不出在想什麽。
****
門內,捧着花束的年輕警官聞言一愣。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失眠得太久,以至于連聽覺也出現了問題。
然後下一秒,他又聽到黑發少女問了一句,
“有什麽顧慮嗎?沒關系,我可以換一種……”
“啊!是……不是!”相葉隼人下意識開口。
一秒後,他又迅速反應過來,自己的回答存在歧義,趕緊改口說道,
“我的意思是‘可以’!如、如果霧島小姐您不介意的話——”
年輕的警官撓了一下臉頰,看上去有點緊張。
他試探地看了一眼霧島羽香,而後微微深呼吸。
青年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般,在黑發少女默許的态度下往前靠近,最後克制地停在了兩步開外的位置,單膝蹲在了偵探的面前。
“……請、請。”相葉隼人有點磕巴開口。
青年想要表現得再好一點。
可惜,在對上偵探黯淡的紅瞳時,他的腦中卻一片空白,跟被貓叼走了舌頭一樣,磕巴了半天,只能擠出這麽一個字。
【……啊啊太沒出息了!振作一點啊,相葉隼人!】
年輕的警察在心中大聲哀嚎,面上卻努力挺直了後背,甚至拿出了在警校訓練時的姿态。
“那麽,失禮了。”
霧島羽香沒有在意對方的緊張,她微微颔首,朝着警察的臉頰伸出手。
少女的手指蒼白,指尖如同無瑕的玉石,透明的指甲蓋映着光澤,在陽光下透着一點淡淡的漂亮粉色。
這對于任何一個心懷愛慕的男士來說,都該是開心的——
開心的、毋庸置疑的期待。
或許在多年後的某一天,再回想起來時,依舊是忍不住怦然心動的體驗。
少女的指尖越來越近。
彼此的距離一寸寸縮短,然而,相葉隼人注視着近在咫尺的觸碰,呼吸卻莫名地一重。
仿佛應激一般,他的眼前飛速閃回無數碎片的畫面。
【“啊——!”】
【“趴下!”】
【“……快,霧島小姐被帶走了,對不起,我盡力了,我……”】
強烈的撞擊感在體內炸開,緊接着,就是震耳欲聾的尖銳鳴笛。
某一瞬間,年輕的警察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數天前的車禍現場。
巨大的卡車閃爍着刺眼的白光,尖鳴着朝自己狠狠撞來!
車身變形,車窗的玻璃盡碎,紮進頸側的動脈血管裏。
相葉隼人滿臉鮮血地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一只穿着皮靴的腳走來,踩在自己的手指上,碾斷他的指骨,帶走了昏迷的黑發少女……
【……等等——】
【那是……】
……
…………
無數沾染鮮血的畫面碎玻璃一樣,在相葉隼人的眼前飛速閃爍。
每一塊玻璃片上,都清晰地映出了一張人臉——
兇犯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了真實的樣貌。
唯獨那雙眼睛,惡毒如張開獠牙的蟒蛇,對着他猛地——!!
【啪。】
“——相葉先生,回神。”
伴随着一聲清脆的響指,相葉隼人猛地一抖,驟然醒過神來。
四周閃回的場景褪去。
他發現自己依舊保持着單膝的姿勢,蹲在地上。
病房內陽光燦爛,一片寧靜,唯獨他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背上浸滿了冷汗。
霧島小姐的手沒有碰到他,就停在了距離他一厘米的位置外。
而他的手——
相葉隼人低下頭,驚駭地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花束被丢了出去。
此刻,他的右手正搭在後腰上,那個他平時安置警槍的地方。
他的手指已經握住了槍柄,距離拔.出只差一點點。
【……】
【他剛才是想做什麽……?】
【這可不是晚上的噩夢,他剛剛差點、差點做了什麽——?!】
相葉隼人的呼吸急促,他像是被開水燙傷一樣,忙不疊松手放開了警槍。
“抱歉,霧島小姐,我不是——”
相葉隼人慌張地道歉。
然而下一秒,他卻聽到霧島羽香平淡地開口,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充滿危險意味的舉動。
“放松,相葉先生,我知道你沒有傷害我的主觀意圖。”
霧島羽香一邊說着,收回了伸出的右手,改将桌上的保溫壺推了過去。
壺中的熱可可沒有動過,還悠悠地往外冒着熱氣。
“你剛才拔.槍,想射殺誰?”
“——”
相葉隼人愣愣地接過保溫壺,在聽到問話的瞬間,他的手指一抖,腦中迅速閃過一張戴着口罩的臉。
警察張了張嘴。
他想要說出答案,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兇犯的名字。
而諷刺的是,在過去的整整一周,他曾有無數次尋找對方檔案的機會,卻始終沒有邁出一步。
“想要聽一聽我的回答嗎,相葉先生。”霧島羽香問道。
“我……”
相葉隼人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霧島羽香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回答。
“相葉先生,我對煙花不感興趣。在我看來,那些人造的易燃物除了讓食物染上硝.煙味,制造長時間的噪音,過分吵鬧之外,不存在任何值得觀賞的價值。”
“最主要的是病毒還會通過蚊蟲叮咬的唾液,在人群中大量傳播。”
“事實上,比起花裏胡哨的花火大會,相葉先生,我認為你更應該去見一見心理醫生,進行一場必要的職業心理疏導。”
【——看心理醫生去吧。】
這樣的回複放在任何日常的語境下,都難免有指着別人鼻子,罵對方有病的嫌疑。
而實際上,霧島羽香也壓根沒打算掩飾這一點,徑直說道,
“相葉先生,或許你本人沒有意識到,但從你進入病房開始,你就走神了三次。”
“你目光停留在我額頭上的時間,明顯長過對話題本身的關注。警覺性提高,但注意力分散,再加上剛才的記憶閃回……恕我直言,你明顯是創傷後應激障礙綜合症(PTSD)的狀況。”
雖然還不至于到影響生活的程度,但也足夠危險了。
“不是!霧島小姐,你誤會了!我沒有——”
相葉隼人本能地想要否認。
但他話還沒說完,就又聽到偵探毫不客氣地反問,
“沒有什麽?”
“是沒有險些對一般市民拔.槍,還是沒有出現上述的症狀?”
相葉隼人:“……”
相葉隼人啞然,他的下颚繃緊,用力閉緊了嘴巴。
很顯然,這是拒絕的姿态。
這也是理所當然。
無論是作為男人,還是作為警察,都不允許相葉隼人在愛慕的少女面前,流露出一點脆弱的神情。
但霧島羽香不管,更不準備配合對方無用的男性自尊心。
“沒有必要感到抗拒,相葉先生,這是合情合理的。”
“就在一周前,你經歷了車禍,又險些被綁架和折磨,在死亡的邊緣徘徊。然而,案件的特殊性沒有讓你獲得充足休息與治愈。”
“電視內每一次播報的新聞對你來說,都是一次重複的場景閃現,重複的折磨。”
“所以,當你進入病房時,發現這裏的電視沒有打開,反而松了一口氣,對嗎?”
霧島羽香輕聲詢問,近乎直白地說道,
“相葉先生,出于你當時試圖保護我的回報,我真誠地建議你,去見一見心理醫生。”
“PTSD不是感冒,它不會随着時間自己消失。每年一次的周年日期都會讓你難受,而季節性的天氣變化,則讓一切雪上加霜,只能讓你不斷回想起當日的事件。”
“沒錯,就像現在這樣。”
霧島羽香說到這,話音停頓了片刻。
她擡起手,指尖隔着空氣,點了點青年放警槍的位置。
“相葉先生,你現在的反應和書上一模一樣。”
“你在難過,而更加令人沮喪的是,你很快會發現,無論是抓住一個新的犯人,還是救出一個受害人,都無法讓你好受一點,你只會很慶幸自己完成了工作。”
“事實上,這同樣合情合理,那種感覺不會因為某種替代消失,只有連環兇手會。”
“而這,也是你來見我的原因,對嗎?”
相葉隼人依舊沒有說話。
青年用力攥緊了拳頭,想要冷靜,但手指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那處被兇犯踩碎的指骨早已愈合如初,卻仿佛幻覺一樣,再一次發出了鑽心的疼痛。
就和他這一周以來,每晚的噩夢中一樣。
“相葉先生,我是當時的第二個事件經歷人,也是你試圖保護的受害人。你以為在見到我之後,會如釋重負,然而很遺憾,它無法奏效。”
這份感覺不會自行消失。
它會像惡魔一樣,不斷糾纏着宿主,直到事态越來越糟。
安靜的病房內
霧島羽香垂下眼,黯淡的紅瞳毫無焦距,卻能看見一樣,沉靜地對上了青年的眼睛。
“相葉先生,如果你還想要繼續生活,在刑警這條路上走得更遠的話,就不要無視這些信號。”
“——你的未來,正在向【你】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