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近來，隐都大妖作祟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天皇三次派兵圍剿，最後不僅一無所獲，還死了許多士兵，活着的只有五人，其中三個神志不清，瘋瘋癫癫。
天皇無奈，于是發布懸賞令，召集天下能人異士，凡降伏大妖者，賞珠寶白銀十箱，榮華富貴一生。
十三歲的晴生抱着撿來的骨頭刀躲在草垛後，瞧着不遠處圍着篝火而坐的幾人，身體冷得直哆嗦。
與他們相同，他也是為大妖而來；不同的是，他既沒有名譽一方，也沒有衆多追随者，他只是個剛入門的陰陽師，名不見經傳，式神更是連桶水都提不起來。
不過就算這樣，他也不氣餒，哥哥晴明告訴過他，武力不是獲勝的唯一，還有智取。
或許他可以贏呢？
不試試怎麽知道。
連日趕路，他們到了那多山的深處，此地林深霧濃，光線黯淡，地面是幾百年來落葉不斷堆積所形成。幾天前這裏下過大雨，所以當他的腳踩上去，腐葉層會滲出水來。
林間偶爾有某種敏捷的動物蹿過，只留下模糊的影子和沙沙的聲音，常常驚得那些人左看右看。
晴生和他們保持着距離，小心翼翼地行走，林中的光線越來越近暗。
“嗚哇……嗚哇……”
一種沙啞的叫聲傳來，從遠到近，密密麻麻在四周。
晴生連忙察看四周，卻什麽都看不到，但“嗚哇”的聲音就好像在他的耳邊。
“是什麽？！”
“大家小心！”
走在前方的那夥人大叫。
晴生也跟着做出防禦的姿勢，這時林中突然起了風，卷起那些還沒來得及和腐葉層成為一體的落葉，他眯着眼睛看，一種有着人類五官的東西挨擠着形成一道牆，将他和那些人包圍住。
“是怨靈！”
不知是誰喊道，聲音裏飽含恐懼。
晴生瑟縮了下，咬咬牙齒，握緊骨頭刀撲向怨靈，卻見面前閃過一道白光。
“這種事情怎麽能讓小晴生一個人來呢？”
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雪院一狐……”
晴生愣住，那是他的式神，因為一次意外他們有了契約關系。
“可是，你會受傷的。”
“啊，”雪院一狐懶洋洋地回頭，“少年，你不會真認為本大爺很弱吧？”
晴生皺眉：“但你……”
“安倍晴明要是知道，可不會讓我成為你的式神吧？”
晴生撇撇嘴：“怎麽能這樣誣陷哥哥……”
“總之，我要上喽！”
雪院一狐白衣翻飛，表情認真，掌中發出幾道柔和的白光。那怨靈鋪天蓋地而來，觸碰白光的瞬間化作幻影，“嗚哇嗚哇”的聲音變成了刺耳的尖叫聲。
“快走！”
“好！”
晴生從被白光燒出的空洞逃出去，頭也不回。
雪院一狐見勢差不多，便化作一道白光沒入晴生的身體。
“雪院前輩，你還好嗎？”
跑了許久，晴生估摸怨靈不會追上來就停止，扶着膝直喘氣。
“稍微活動了下筋骨而已。”雪院一狐的聲音懶散。
晴生後怕地看了眼身後：“那是什麽怨靈？好多。”
“寬頭嬰，奈良時代就存在的怨靈，據說是山下一戶人家扔掉了剛出生的孩子，那孩子被鬼王收留，成為強大的怨靈後便禍害一方，”雪院一狐停了停，“不知為何這個地方也有，晴生要小心些。”
“原來是這樣，”晴生有些後怕，順了順氣，皺眉道，“雪院前輩這麽厲害，又博學多才，之前卻欺騙我說什麽都沒有不會，還說哥哥不好的話，真是過分。”
“哎呀呀，剛才的戰鬥真是讓本大爺費神，接下來小晴生可要靠自己了！”
雪院一狐說着就沒了聲音，任憑晴生如何呼喚都不肯答應。
晴生努努嘴，只好做罷。
方才驚心動魄間沒來得及觀察，這下得空他才細看周遭。
此刻月上梢頭，白天迷霧重重的森林，到了夜裏卻分外清明。月光如水地灑落在樹葉與茂盛的灌木叢上，數朵自灌木叢中冒出的野花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晴生抱着骨頭刀小心前行，他對那多山有幾分了解，不過僅限于歷史中某場戰役，從來沒身臨過，之前慌不擇路，他暗暗祈禱千萬不要迷路。
月光中的森林格外安靜，靜得他沒辦法不萬分謹慎。
“叮鈴鈴……”
“叮鈴鈴……”
從前方傳來清脆的鈴铛聲，一聲接着一聲，富有韻律。
深山裏怎麽會有鈴铛呢？是有隐居在山中的前輩還是被人無意丢掉的鈴铛？
晴生抱着疑問，沒有退縮，慢步前進。
大概二十米後，他被幾條結繩攔住。那結繩纏着附近的幾棵樹，交叉成五芒星的模樣，對他來說，圖案有些熟悉。
結繩的樣式是常見的注連繩，每隔大概三寸的位置綁着紙垂，在相隔一尺的位置挂着只銅鈴铛，明明沒有風，卻總有幾只銅鈴铛顫動并發出清脆的聲音。
晴生雙手捧起一只紙垂，上面寫着紅色的咒文，歪歪扭扭，他不認得。
是用來封印什麽怨靈？還是裏面有神龛禁止誤入山中的人靠近？
他擡頭張望，左右均看不見結繩的盡頭，前方十來米的空間也沒有任何東西。
雖然在這樣的山裏怨靈很多，但存在古老神社的可能也是非常大的，既然來了，就去拜訪拜訪。
這樣想着，晴生踩着結繩爬上去，又穩當地落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裏似乎更冷些。
“雪院前輩，你可以看到這裏有沒有怪異之處嗎？”
“與衆不同，不過，我沒看到危險，”雪院一狐的聲音慵懶，“小晴生可以趁機學學陰陽眼嘛。”
晴生有些懊惱地敲敲腦袋：“我還沒有學會，”他嘆口氣，“晴生會找到辦法的。”
半年前，十一歲的晴生被安倍家收養，取名安倍晴生。他有個養兄，名為安倍晴明，天資聰穎，溫良可親，是頗受安倍大人器重的孩子。
三個月前，安倍晴明開始教他陰陽道與天文道，不過，三個月的時間，晴生也僅僅有契約雪院一狐和會兩個小陰陽術的成就。
隐都之事傳到他耳中時，他就決定去看看。晴生想要報答安倍家的恩情，想要成為和哥哥一樣值得父親器重的人。
哪怕此次不能降伏大妖，也總能學到什麽。
“我看好小晴生哦。”雪院一狐說完就沒有了聲音。
和雪院一狐的對話讓晴生心中的緊張減少幾分，他走着走着，發現林中地面漸漸出現一些圓形的沙土地，約莫一尺寬，在綠草地面格外顯眼。
他踩了踩地面，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那片腐葉層，不過，這些詭異的沙土區很奇怪吧？
晴生彎腰細細觀察，又用手捧起沙土，沒有發現任何一樣。
如果是哥哥在，從見到結繩就能頭頭是道吧？
他想着，耳朵忽然捕捉到“嘩嘩”的聲音。
聲音不太真切，晴生屏息凝神，聽到前面傳來流水生，那種清澈的水流拍擊在石頭的聲音分外獨特。
有水！不管怎麽說，總算可以洗把臉了！
晴生有些興奮，快步穿過灌木叢，很快就見到潺潺流動的小溪。月光中，溪水面漾起粼粼漣漪。
“哇！實在是太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蹲下身，雙手捧起清水潑在臉上，忽有所察，扭頭看向不遠去。
月光裏，溪水徐徐流淌。在溪邊的石頭上，坐着個女孩，那女孩面容白淨小巧，黑發如瀑垂落，發型是貴族間流行的姬發式；她穿着黑紅相間的巫女服，衣服上鏽制的并非祥雲，而是繁雜的咒文。
女孩注視着他，表情恬靜。
晴生愣了瞬，滿心歡喜地靠近過去：“你好，你也是陰陽師嗎？”這種穿着打扮被他認為是同類人。
“陰陽師？”女孩聲音清脆，比鈴铛還要悅耳，“也許是。”
“我也是哦，”晴生驕傲地指指自己，“我要去降伏隐都裏吃人的大妖，我們一起好不好？”
女孩歪了歪頭，耳鏈上鑲嵌的銀珠晃動不止。
晴生摸着下巴，總覺得忽略了某件事，他“哎呀”叫了聲，認真地說：“忘記說，我叫安倍晴生，你呢？”
“我……”女孩眼睛明亮，倒映着他和流動的溪水，“我叫辛衣，是晴生的未婚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