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房間裏很靜, 非常靜。
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中柯阮的聲音顯得尤為清晰,卻也帶着幾分空曠的冷然:“你和雷純定親了?”
“是。”
“你愛她?”
“我愛她。”
“你要娶她?”
“我一定娶她。”
蘇夢枕的每一句回答都很堅定。
但說完這話他卻咳嗽起來, 像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掙紮。
柯阮的眼中有幾分心疼, 但她沒有動,對蘇夢枕劇烈的咳嗽仿佛視若無睹, 臉上的寒霜反倒是更甚幾分:“那麽我呢?我怎麽辦?”
蘇夢枕道:“我們絕無可能, 我愛她,自我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經愛上了她。”
柯阮冷笑:“那麽昨晚的事情又算什麽?”
蘇夢枕的臉上因為激烈的咳嗽而帶來的一絲血色迅速消退, 他臉色蒼白,白的幾乎透明。
“那是個錯誤。”
他還是說了, 說的毫不留情:“那是個不該發生的錯誤。”
柯阮終于忍不住大笑出來, 她上前一步, 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逼視:“無論它原本該不該發生,現在的它都已經發生,無論你是否後悔, 我都不會給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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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夢枕不由向後退了一小步,似乎是無法面對這樣的事情。
她臉上的笑容越深, 眼中的寒意就越重,并且絲毫不打算給蘇夢枕留下退路。
溫熱的氣息就在耳畔,昨晚千般溫柔, 萬種缱绻的氣息,此時卻帶着徹骨的寒意:“愛雷純?你昨晚在床上對我可不是這麽說的。”
蘇夢枕蒼白的臉上驀然浮現出一種紅,他微微閉目,聲音卻帶着幾分沙啞難辨的意味:“夠了, 我不會退婚,這件事情再也沒有其他的可能。”
“你心意已決?”
“絕不更改。”
柯阮的目光對上蘇夢枕,她眼中的決意讓蘇夢枕幾乎不能與她對視。
“我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手,無論用什麽樣的手段,就算要毀掉金風細雨樓,我也不在乎,你只能是我的!”
蘇夢枕不由道:“你想要做什麽?”
柯阮道:“我可以為你離開六分半堂加入金風細雨樓,同樣也能為了你回到六分半堂,毀掉金風細雨樓!”
蘇夢枕幾乎不能維持臉上孤寒堅定的神色,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是想要挽留,但最後說出的卻只是更加決然的話:“你若去六分半堂,與我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下次見面,我就會殺你。”
他這樣神色,既讓人生恨,又讓人憐愛。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柯阮眼神再也不能那樣冰寒,她望着蘇夢枕,像是望着一個昙花一現就破碎遠去,再也抓不到手中的夢。
“只做我一個人的小枕頭不開心麽?”
她眼中還帶着眷戀,但最後還是決然的轉身推門離開。
“你終究會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
“啪!”
白愁飛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停止了自己的腦補:“不行!”
他堅定道:“這樣絕不行!”
想到這裏,白愁飛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果斷向着蘇夢枕處而去。
結果才剛出門就撞上了來找他的王小石。
王小石剛要伸手打個招呼說話,卻發現白愁飛好似根本沒有看見他一般腳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王小石愣了一下:“他這是怎麽啦?”
他來找白愁飛倒也沒其他意思,只是今日見了柯阮的劍法頗覺驚異罷了。
柯阮在面對關七的時候使出的劍雖然只是驚豔的一瞬間,但卻足可令天地變色,春秋變換,和她在殺豆子婆婆花衣和尚的時候所表現出的實力完全不同。
這只能說明那個時候的柯阮未出全力。
那麽面對關七的時候柯阮出全力的嗎?
還是說她依舊有所保留?
然而王小石的話根本不及出口,眼前就已經沒了白愁飛的身影。
匆忙趕到蘇夢枕房前的白愁飛卻剛好見到柯阮面無表情的從那裏推門走出來,她身後的蘇夢枕一如白愁飛腦補中的那般臉色蒼白。
一抹血色正逐漸從臉上消退。
白愁飛:“——!!!”
“等等!”
他下意識的伸手攔住柯阮:“你要去哪裏?!”
柯阮疑惑的看了眼好像很焦急的白愁飛,回答道:“當然是回去啊,你怎麽啦?”
看起來不太正常的樣子。
然而柯阮的回答只讓白愁飛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他強硬的問道:“回哪裏去?六分半堂?”
柯阮這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你擔心我去投靠六分半堂?”
白愁飛擡眼看了看蘇夢枕,才道:“你看起來似乎與狄飛驚有舊。”
柯阮道:“因為我一早就認識他,這一點蘇公子也是知道的,你實在不必這麽擔心,如果我想要去六分半堂,不必等到現在,何況我确實不喜歡六分半堂。”
她說完這話倒是對蘇夢枕抿唇一笑:“你這個兄弟實在是很為你考慮。”
蘇夢枕卻叫了白愁飛的名字道:“你不用擔心她,我信得過她。”
白愁飛這才微微松了口氣,随即遮掩道:“哎,也是今日與六分半堂一番交手,三日後又要一決生死,我實在是太過緊張了,不由說了失禮的話。”
等柯阮離開了,白愁飛才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們方才說什麽了?”
蘇夢枕道:“你很好奇?”
白愁飛點頭:“因為我見她的表情不像是談了什麽愉快話題的樣子。”
說到這個,白愁飛露出幾分關切來:“大哥,與六分半堂的決戰在即,王公子是樓裏的中神劍,他的武功今日我們都見着了,在與六分半堂的決戰中定是樓中一大戰力,她新加入不久,還是……多安撫一些為好吧。”
蘇夢枕道:“你能考慮到這些我已經很高興,放心吧,之前只是我誤會了一些事情而已。”
他之前以為柯阮愛慕狄飛驚,因此當柯阮将他與狄飛驚類比的時候,他不自覺就往那處想了。
蘇夢枕雖然深愛雷純,但說實話,對于一個就連雷純都只見過少少幾次,平日裏相處的全是一群大老爺們,又一心發展金風細雨樓,不肯浪費自己短暫生命的一分一秒,專注撲在實現自己雄心壯志上的蘇夢枕來說,被女孩子說出這樣的話真的是第一次。
他當時差點懵了!
若非他本就是極為堅定的人,當時恐怕不止微微臉紅那麽簡單。
蘇夢枕可以面對任何逆境,可以解決任何強敵與困難,但在回應女孩子的感情這個問題上,哪怕他面上再怎麽鎮定,心中也有幾分無措。
但他愛的是雷純,所以他一定會把話與柯阮說清楚。
然而蘇夢枕簡直忘不了他對柯阮說出他喜歡雷純,并且早已與雷純定親的時候,柯阮臉上那一瞬間的疑惑。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誤會了!
有點尴尬。
當然,柯阮不是沖着金風細雨樓來的,她确實是沖着蘇夢枕來的。
對于柯阮自己來說,她要完成蘇夢枕好感度100的任務,要擊敗蘇夢枕,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确實欣賞蘇夢枕。
這種欣賞甚至帶着一種仰視的折服。
蘇夢枕正是這樣的人。
至于說狄飛驚,柯阮不否認她确實曾對狄飛驚有好感。
但那僅僅是好感。
如果她與狄飛驚三觀相合,相處愉快的話,或許這種好感會有額外的發展。
但可惜,狄飛驚絕不會背叛六分半堂,而柯阮與六分半堂實在是三觀不和。
所以她很幹脆的放棄了狄飛驚和六分半堂的任務。
她對狄飛驚也就僅僅停留在了‘天下唯有狄飛驚’的欣賞上。
蘇夢枕卻像是一個夢。
一個哪怕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任務世界停留太久,但柯阮依舊會産生為了蘇夢枕的夢想而盡全力的夢。
見過蘇夢枕之後,再也不會有任何生命會比他更加熱烈,更加動人,更加震撼人心。
當然,這都是柯阮的事情。
對于白愁飛來說,他只需要知道柯阮和蘇夢枕之間沒有鬧翻就可以了。
這讓白愁飛很高興,他這麽匆忙的趕過來就是怕柯阮和蘇夢枕鬧翻,到時候不可挽回,想要試試看說和。
結果事情完全不像他想的那樣糟糕,甚至看起來還很不錯,白愁飛心中的緊迫感頓時消失,整個人都放松不少。
嗯,他還有時間,可以慢慢謀劃。
定了心思之後,白愁飛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道:“時候不早了,大哥也早些歇息吧,何況,等會兒王公子還要過來吧。”
他可還記得早上柯阮說的話呢!
蘇夢枕微微點頭:“她晚上過來。”
白愁飛聽到這話卻露出幾分遲疑的神色:“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夢枕露出笑容:“你當着雷損,當着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那麽多人的面都可以不給我留面子的頂撞我,如今還有什麽話是不敢說的?”
白愁飛道:“這不一樣,我那時候是犯言直谏,說的是公事,如今要說的卻是私事。”
蘇夢枕道:“哦?你有什麽私事要說?”
白愁飛道:“我想問大哥對王公子到底打算如何呢?”
他面露複雜的神色:“我知道大哥與雷小姐定下了婚事,我對雷小姐不甚熟悉也就不便多說,但王公子對大哥卻是一片深情。”
蘇夢枕神色一僵,頓時想起他之前和柯阮那尴尬的氣氛了。
他的語氣也不由有些生硬:“我與她之間……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何況他已經說過對我并無男女之情。”
白愁飛頓時一臉恨得不成鋼的表情:“大哥如何就信了這話呢?她若對你無意,當時在破板門破屋為何要出手幫你?我已經找楊總管問過,她與花衣和尚,豆子婆婆素來沒有什麽仇怨,她若不愛你,今日如何能夠寧願死的自己也不要你受到半分傷害?何況我與王小石是你共同歷經生死的兄弟,但若論對你身體的關心,我們誰也及不上她,若只為做出一番事業,她關心的事情一定不同。”
“更何況,”白愁飛深深地嘆了口氣:“她本就是連雲寨的大寨主,據說與息紅淚和雷卷的關系也極好,若只為做出一番事業,她自己在江湖上就足可稱霸一方,何至于要來金風細雨樓?就算要投奔,選戚少商入神侯府不也很好?就算一定要選金風細雨樓,為何不是帶着連雲寨一起投奔,只她自己孤身一人前來?”
“她對大哥,絕非義氣,而是私情啊!”
蘇夢枕道:“你多慮了,方才我與她已經說的足夠清楚。”
白愁飛微微搖頭:“正因為她否認,所以我才更覺得她對大哥有情,她今日才剛知道大哥與雷小姐的事情,這種時候大哥問她這個問題,她還能如何回答?若真的将心中情愫直言,旁人又要如何看她?”
蘇夢枕和雷純可是正經的定下的婚事!
眼見蘇夢枕的眼神微微波動,白愁飛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過猶不及,他當下也不再多說,而是道:“大哥,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白愁飛離開,獨留蘇夢枕一人,卻是心思紛亂。
他這一生,與天地鬥,與仇敵鬥,與自己體內的病魔鬥,場場都是惡戰,他沒有輸,卻也不曾為此高興。
但如今在他面前的不是兇險惡戰,而是一番溫柔,一腔深情。
這可以分勝負嗎?
蘇夢枕不知道。
柯阮晚上再來的時候,還帶着她根據昨晚的經驗特意配的新藥。
她手裏調配着今晚打算用上的藥,對蘇夢枕道:“你先脫了衣服去床上等我。”
蘇夢枕:“——!!!”
原本尋常的事情,卻因為白愁飛之前的一番話變得微妙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白愁飛:計劃通!為自己打call!
蘇夢枕:脫還是不脫,這是個問題
阮阮:自己脫,或者我幫你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