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兩天後, 是蘇淺然的婚宴。
這場婚禮籌備得很隆重,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更是雙方背後家族的強強聯合。
不單單是請了長輩親戚, 上流社會有點關系的都收到了請柬。
外界更是早早造勢。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楊家是好幾代人積累下來的根基, 這幾年楊氏到了楊跖手裏,好似又有了起死回生的樣子。蘇淺然很少在陳默面前提及她和楊跖的事, 可這不代表陳默不清楚楊啓桉掌權時遺留的問題太多,楊跖這幾年的壓力可想而知。即便這樣,這些年楊跖也沒有催着和蘇淺然領結婚證, 單這一點, 陳默多少覺得他還算個人。
這天陳默早早就出門了。
不過是提前去接老爺子去了。
“難得看你穿這麽齊整。”一見面老人就打量他笑說。
陳默低頭看了看自己全套的襯衣馬甲、西裝外套, 連袖箍都戴上了。面上一派正經, 實則心裏對自己無意識有些矯枉過正的片刻無語,頓了兩秒,然後才上前從傭人手裏接過老人的輪椅, 開口說:“好歹是婚禮,我以淺然姐的娘家人身份出席,又是多年合作夥伴, 怎麽也該正式一些。”
老爺子身體實在是不太好了。
不過今日一身紅黑中山裝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精氣神。
他反手拍了拍陳默握在扶手上的手背,說:“五年前應你要求, 封鎖了所有有關你與楊家關系的報道和新聞。這幾年你也和你爸媽徹底斷了來往,我看他們也有些真心悔過的意思。至于那個孩子, 據說去了國外就不願回來了, 你爸媽也對他死了心。”
“您想勸我和好?”陳默推着老人往外走。
老爺子搖搖頭:“我都多大年紀了, 活不了幾天, 再說一輩人不管二輩事。我是希望你能從心底裏放下這些事, 好好生活。”
陳默笑笑:“爺爺,我生活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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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嗎?”老爺子回頭看他,眉毛皺了皺:“好歹也到了該談戀愛的年紀了,楊跖都結婚了,我怎麽不見你找個人?”
感情在這兒等着他呢。
陳默略感頭疼,轉移話題,“我最近工作忙得抽不開身。”
老人并不打算放過他,哼了聲,“你還惦記着席家那小子吧。”
而且用的是肯定句。
“沒有。”陳默也說。
老爺子:“最好是沒有。當初的事不論你們兩個是誰先挑起的,就當你們年少無知。我念着席家當時出事處于關鍵期,後來想想,對上席家,這事兒最吃虧的就是你。當時既然下決定斷了,也就過去了,以後好好過自己的。我也沒那麽迂腐,不是說你非得找個女孩兒結婚,好歹也要找個貼心的人過活,你不能說家不要了,到了到了孤家寡人活得還不如我一個老頭子吧,你就打算天天跟你那些實驗數據一起過?”
老爺子其實很少跟陳默說起這些。
五年前和席司宴分別後回來,老人也不曾提及過半句。
今天突然說起來,也許是受了楊跖結婚這件事的影響。
陳默臉上笑意不減:“就您給我的那些東西,我一個人揮灑兩三輩子都夠了,哪有過不好的道理。”
“我是在跟你說這個嗎?”老人有些恨鐵不成鋼。
過了兩秒,又說:“我知道給你的那些這些年你一分沒動,也知道楊家那些不争氣的東西沒少私底下找你要。将來等我不在了,你要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全捐了吧。這幾年我看得很明白,楊跖要是有心還能勉強支撐起楊氏,至于你,其實選了條正确也最适合自己的路。過去再苦也過去了,将來能好好生活,比什麽都強。”
陳默捏着輪椅扶手的手緊了緊。
他記得上輩子老人過世前,和他說過差不多的話。
好好生活這幾個字聽來容易,對前世的他而言,是他到死都沒有悟透的道理。
陳默握上老人幹瘦的手,說:“爺爺,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老人略感欣慰的低語散在風中,從後面陳默的視角看,才深覺時間殘忍。
也讓這一生的這幾年,每個周末都能抽出時間陪陪老人,能平心靜氣交談這一場的陳默,也深懷感激。
陳默把老人送到舉行婚禮酒店二樓的休息室,交給照看的人,才下樓去尋找老K他們。
新銳只有一部分中高層領導來了。
對于新銳這樣只看重能力,不走人事關系那一套的公司,即便如今規模不小,中高層領導很多也是從底層爬起來的普通人。
他們單獨被安排在了一桌,在中間靠下的位置。
蘇淺然照顧陳默,他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陳默找過去的人,桌子上正氣氛熱烈。
“以前只知道蘇總出身豪門,沒想到這麽豪啊,聽說這場婚禮斥資至少八位數。”
“她夫家應該更有錢一點,楊家好歹富了那麽多代。”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規格的婚禮,感覺自己跟土包子進城一樣……哎,陳總,你一大早跑哪兒去了?打你電話也不接。”
陳默拉開老和銷售部經理中間的椅子,順勢坐下。
“沒去哪兒,出門買了身行頭,平日裏的衣服都太随意了。”
一桌人朝他看來。
紛紛。
“帥啊默哥。”
“陳總你都可以直接上去當伴郎了。”
“也是,你平日裏的衣服都挺休閑的,離了實驗室像個大學生,雖然你确實還沒有從Q大畢業哈哈哈。”
“就上次,咱們去和另外幾家公司開會,我指着默哥說這就是陳總,人還不信!”
……
陳默欣然接受了所有調侃。
在今天這個場合,隐在最普通的位置,當一個最尋常不過觀禮的賓客。
婚禮儀式還沒有正式開始。
蘇淺然和楊跖作為主角,在大廳的入口接待來客。
楊啓桉和周窈茕,以及蘇家父母也都在現場,一副其樂融融,和樂美滿的喜慶景象。
就這麽一幅圓滿畫面,突然響起一道突兀的聲音。
“爸、媽,大哥結婚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沒人告訴我?”
這聲音之所以突兀,是因為故意揚高的聲音。
而且來人不止一個,是七八個。
清一色職業套裝,而且都是外國人,排場很大,而站在最前邊的,赫然正是同樣幾年不曾有過消息的楊舒樂。
楊舒樂成熟不少,還是過去養尊處優的模樣,只是曾經他标志性的陽光開朗好像從他臉上褪去,端上了一副似笑非笑讓人捉摸不透的樣子。
陳默同桌的人都在好奇。
“那是誰?”
“怎麽身後跟着幾個外國人,又管新郎官的爸媽叫爸媽,楊家還有兒子?”
這樣的疑問,很快就在隔壁桌的讨論聲當中得到了答案。
“那是楊家的小兒子吧,幾年前聽說就出國了。”
“看起來混得不錯啊。”
“只是這大兒子結婚,哪有不通知小兒子的道理?”
“你們還不知道嗎?楊家這事兒挺複雜的,好像楊家小兒子是被人調過包的,當年這事兒鬧得還挺大。”
“那剛出現這個是親兒子還是假兒子?”
“不知道啊,我傾向假兒子吧,聽說找回來那個和楊家關系不睦,網上現在連照片這些基本信息都搜不到了。”
遠處,楊家夫婦在衆人的視線裏滿臉尴尬。
他們當然不可能跟人說,當初送楊舒樂出國一是因為他在國內的名聲已經毀了,加上高考考砸沒有什麽前途,二是席家那邊送走了那位席家太子,楊啓桉抱着仁至義盡的想法,花錢送去同一個地方,看他自己造化的打算。
一開始一切都很平靜。
直到楊舒樂不斷找家裏要錢,理由層出不窮。
物價高、不想住學校,後來又要求家裏給他在國外買房。一旦錢要不到手,就開始罵人,失控,發瘋,後來楊跖找人調查,才知道他在國外過得很亂,不止私生活亂,和一些三教九流胡混,還染上賭瘾。
楊跖找人看着他,逼他戒賭。
楊舒樂卻笑着說:“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大哥,你忘了嗎?我身上流着賭鬼的血啊!”
至此和楊家互相折磨兩年後,楊舒樂突然斷了聯系,只是說以後不再回國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如今他突然以這副姿态出現,最驚訝的莫過于楊家人。
夫妻倆不得不打圓場,對着他更多的是解釋給周圍人聽:“隔着這麽遠,家裏商量了下就不讓你折騰這一趟了,回來怎麽也不提前打招呼?”
陳默淡定坐着,看着這出戲。
手機裏收到蘇淺然的消息,她百忙之中不忘和陳默吐槽:“我要吐了。”
“不是你自己選的?”陳默回她。
蘇淺然:“我又不在婆家住,眼不見為淨,誰知道我以為不知道死哪個角落裏的人還能回來啊。楊跖完了,他要是敢再管這破事他完了。”
陳默掃了一眼從楊舒樂出現,始終面無動于衷站着,而且皺眉明顯的人。
笑着回了句蘇淺然:“目前看來,你調教得挺有成效的。”
他剛收起手機,就發現楊跖朝自己這邊看了一眼。
那個眼神陳默也沒看懂,像是有點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他跳出去說,楊舒樂不是親生的,然後破壞掉他婚禮?
陳默冷冰冰直視回去,就差直接說:別看了,有病。
除了楊舒樂帶人出現這一出,婚禮流程正常進行。
人群也很快就将這點插曲抛擲腦後。
同個公司的人坐在一起不怕沒話說,天南海北,陳默這桌的話題就沒斷過。
他偶爾接兩句,一直在低頭看手機消息。察覺到氣氛微頓的時候,陳默就感覺到一道身影出現在自己身後,那種壓迫一樣的存在感不做其他。
條件反射回頭,只看得清對方西裝腰間的扣子。
一看就是很昂貴的材質。
全桌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席總?”
“席總什麽時候來的?”
……
也沒人敢讓他坐,畢竟他的位置肯定靠近主桌。
席司宴低頭看了眼自己腰前頂着一頭黑發的背影,擡頭笑笑:“剛來,找你們陳總說點事。”
想當作什麽也沒看見的陳默無奈回頭。
“幹什麽?席總。”
作為席家新一代代表人物,出席這場婚禮本就萬衆矚目的人,一手把着他的椅子,彎腰貼耳:“結束別走,帶你見個人。”起身離開時突然評價一句:“今天很有型,衣服也不錯。”
後面這句話,全桌人都聽見了。
“席總眼光看起來和我們差不多嘛。”
“默哥今天是挺招眼。”
……
走了幾步遠的席司宴手機叮一聲響了。
那個置頂名叫“沉默不是金是你爺爺”的號終于在時隔很久再次閃爍發來了消息。
沉默不是金是你爺爺:中指.jpg
XSY:陳總,注意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