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當天晚上,陳默原計劃是輸完液随便找個網吧什麽的貓一晚上,畢竟學校有門禁。結果不止茍益陽沒走,陳默剛輸上沒多久,以為已經離開的席司宴又出現在走廊,讓他去病房,說是有空床位。
陳默倒也沒在這種時候矯情,去了。
已經快接近午夜十二點。
護士将他的吊瓶挂在床頭,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男生,又看着一左一右站在床邊的另外兩個人。
“同學?”護士問陳默。
陳默半靠着,點點頭嗯了聲。
護士笑了笑,“你們同學關系還挺好,深更半夜陪着你待在醫院。不過過了十二點就只能留一人陪床了哈,旁邊的那個折疊床可以睡,硬是硬了點,年輕小夥子也能将就。”
陳默:“沒事,他們馬上就回去了。”
護士沒再說什麽,點點頭離開。
護士一走,茍益陽就拖了折疊床出來說:“我不回去,今晚在這兒陪你。”說着擡頭看對面:“宴哥,你回吧,我看你這打扮,今晚有事?”
“沒什麽事。”席司宴的目光從陳默輸液管上收回。
結果這話剛落,他兜裏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剛接通,對面的聲音在深更半夜過于安靜的病房也能隐約聽清,而且還不陌生,居然是學委孫曉雅。
孫曉雅很大聲:“都讓我問問你人在哪兒呢?”
席司宴:“幹什麽?”
Advertisement
對面似乎身處在很熱鬧的場所,還有煙花炸開的聲音,伴随着年輕男男女女的打鬧。似乎有人湊到了孫曉雅的手機邊上,七嘴八舌。
“老席你一晚上死哪兒去了,快來!”
“曉雅你讓他快點的啊,咱們特地約了濱海灘,有人望眼欲穿一晚上了都,沒點眼力見的!”
“廖婷婷你臉紅什麽?”
“去死!”
最後傳來的是一道年輕女孩子的聲音,似嬌似怒,孫曉雅似乎怕手機裏聽不清楚,特地走到了相對安靜的地方。
孫曉雅:“你居然問幹什麽?不是說了嗎婷婷生日,你幾點能到?”
“到不了。”席司宴将手機換了只手,“在醫院。”
“靠!就為了躲她你都不惜把自己整醫院去了?”孫曉雅的聲音含着點震驚,很快又漫上怒火,說:“不管啊,今天晚上你必須過來,我都把話放出去了。還有楊舒樂也在,那麽多人看着呢,你讓我姐們兒下不來臺,他楊舒樂晚上做夢怕是都會笑醒。”
席司宴:“孫曉雅你是不是有病。”
突然聽見席司宴罵人,病房裏茍益陽縮了縮脖子,給陳默一個可怕的眼神。
陳默靠着病床上的枕頭,看席司宴随手拖過一凳子坐下,他那雙包裹在西褲裏的長腿像是無處安放,往前伸了伸又曲回來。手肘撐在膝蓋上對着手機說:“你一天天不整點事出來心裏不舒坦?過個生日就好好過,讨厭人還把人請來,存心找事兒?”
“不是他先挑釁在先?再說所有人都請了單不叫他,搞得像我們排擠他一樣。別人不清楚我早看出來了,楊舒樂他根本就是喜歡你!說起來我都想吐!”
也不知道是她單純攻擊的楊舒樂,還是攻擊一個男生喜歡男生這種事。
席司宴凝眉:“張嘴閉嘴就喜歡,你滿腦子的二次元方程知道什麽叫喜歡?”
“你說我幹什麽!難不成你還真喜歡他?”
“你要再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挂了。”
“那你到底來不來?”
“不來。”
“我怎麽相信你真在醫院,除非你有比你腿斷了這種更令人信服的理由。”
“等着。”
席司宴扔下倆字挂了電話。
一個電話像是接得他有了些脾氣,擰着眉,擡起手機對着病床方向就是咔擦一聲,點進社交軟件,搜索人名,點擊發送。
茍益陽在另一邊等他操作完,這會兒才說:“沒想到學委還挺暴躁。班長,你和學委好像比想象中還要熟一點。”
席司宴擡頭看他一眼,“她三歲穿開裆褲就會砸我家大門,然後哭着讓我去救他齊臨哥哥。哦,齊臨偷吃對門家的櫻桃,差點被卡進醫院切氣管。”
茍益陽差點給笑死。
連陳默都彎了彎嘴角。
嘴角的弧度還未收回去,席司宴就看了過來。
“胃還痛嗎?”
陳默:“好多了。”
“嗯,拍了你一張照片,不介意吧?”
“我介意你能撤回來?”
席司宴看了一眼手機,“撤不了,時間過了。”
陳默:“……那拍得好看嗎?”
席司宴又看了一眼手機,遲疑點點頭,“還……行?”
最後尾音上揚的那一點點弧度,讓陳默對這個還行不做評價,卻真真實實讓手機另一邊的孫曉雅愣了好半晌。
夜晚的沙灘熱鬧非凡。
綏城不少富家子弟聚集于此,搞了一場沙灘party,目的是為了慶祝站在中心穿着白裙子的美麗少女年滿十八。
看似熱鬧的人堆裏,此刻怕是不止一個人心不在焉。
尤其是有人看見孫曉雅拿着手機,高聲問了一句:“曉雅?電話打完沒有,宴哥到底啥時候來?”
孫曉雅因為這一嗓子,感受到了不少熱烈的視線。
期待的,好奇的,隐約興奮的。
孫曉雅今晚穿着及膝的小黑裙,走過去挎住廖公主的胳膊,小聲道歉說:“婷婷,對不起啊,席司宴應該來不了了。”
長發女生眼裏的希冀慢慢熄滅,低聲:“啊,不來嗎,知道了。”
孫曉雅心疼死了,連忙說:“他是有事,不是故意不來的。”
“是啊。”旁邊有人接話,“今天席家不是有一場重要的晚宴嗎?他可能抽不開身,對吧舒樂,你不是陪着你爸媽去了嗎?應該見到過他。”
突然被點名的人,此刻正和平日裏比較要好的幾個男生站在一起。
十七歲的少年先是怔愣,在衆多目光當中展開笑容,點點頭說:“是,他今晚應該挺忙的,席伯父席伯母特地叮囑讓他別亂跑。”
這話一出,迎來的不是各種附和勸說,而是孫曉雅的一聲冷笑。
她像是終于抓到了機會,滿臉不屑,“你從哪裏知道他挺忙的?人今晚壓根連晚宴都沒參加,在醫院呢。”
楊舒樂一愣。
旁邊有人突然說:“你們快看一中的校園群。”
在場的有些并非一中的學生,但年紀大差不大,自己手機裏看不見,就湊過去看旁邊人的手機。
這群并非什麽官方群,而是不少人私下閑聊的八卦群。
只不過這群前段時間聽說有老師打入內部進行視奸,群裏已經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可就在今天晚上,差不多快十一點的時候,有人在群裏發了一段差不多七八秒的視頻。
恰好就是席司宴抱着人從KTV出來的畫面。
因為角度問題,沒有拍到陳默的臉。
截止目前為止,群裏發消息的速度還如彈幕一般快速在滾動。
【一個小時快過去了,啥情況到底扒出來沒有?】
【不愧是造物者的親兒子,席司宴真帥,抱個男的更帥了。】
【只有我注意到被抱那個腰挺細嗎?】
【給你們十分鐘,我要知道那個神秘男生的全部資料!】
【有些人要舔能不能看看情況,看現場狀況,應該是出了什麽事。】
【确實,被抱那個應該也是我們學校的吧。】
……
沙灘上的動靜都慢慢消失了。
三五成群都在讨論這事兒。
而剛剛還信誓旦旦說席司宴因為晚宴挺忙的人,眼睛直直盯着手機界面,垂着眼睫讓人難以分辨他心裏在想什麽。
過了會兒他擡頭,看起來挺若無其事,甚至态度很好問孫曉雅:“看起來你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其他人也都跟着看過去。
孫曉雅對上楊舒樂的視線,不知想到什麽,惡劣一笑。
“當然是因為你的好哥哥呀。”
十幾歲的女孩子最是不能憋屈,誰讓她不爽,她就用更直接的方式用對方不爽。打開手機,就差直接怼對方臉上了。
孫曉雅:“這一看就是病了。席司宴這大晚上的連婷婷的生日都顧不及來參加,證明那邊現在離不了人。他好不容易被你們楊家找回來,又不忍心麻煩你們爸爸媽媽,畢竟你還住在楊家呢,他卻在住校,身邊也沒人。既然你總說席司宴是看在楊家的面子上對你客氣,那席司宴如今幫忙去照看照看,你不會介意的吧?他本來才該姓楊呢。”
這番話,直接讓現場陷入無盡的靜默。
都是群養尊處優的小孩兒,他們這個圈子對楊家的事情多少都有耳聞,但礙于身份和教養,從不會當面跟人說什麽,聚會啊各種,還是會喊楊舒樂一起。
可孫曉雅這番話,直接把那層遮羞布給扯了個稀巴爛。
楊舒樂的臉色終于維持不下去。
他盯着孫曉雅說:“我知道你因為當初那件事很讨厭我,可我已經解釋過了,我根本不知道那天廖婷婷準備和阿宴表白。”
旁邊被波及的廖婷婷臉色白得不行,面上全是被人當衆揭穿的難堪。
孫曉雅氣瘋了,罵道:“楊舒樂你怕不是個神經病吧!演戲上瘾啊,還阿宴呢,阿宴也是你叫的!你不過是個搶了別人身份還到處招搖的小偷,真有骨氣,你倒是離開楊家啊!”
所有人看着楊舒樂狠狠盯着孫曉雅看了幾秒,然後:“孫曉雅你替他陳默出什麽頭,他住校我逼的?最近出盡風頭突然就病得走不了路,只有你這種傻子才會信!”
楊舒樂隐約失控的情緒,屬實是讓一撥人覺得意外的。
畢竟楊家這個小兒子,過去時常出沒席司宴後邊的時候,大家對他的印象基本就是,謙遜有禮,待人真誠。
可楊舒樂忍不了。
看見群裏的視頻時,他就有些忍不下去了。
最近很多事,都讓他覺得不安。
以前從來不會去他學校的大哥,上次破天荒為了陳默的事情跑了一趟。
父母也在問陳默周末為什麽不回來。
更重要的是席司宴。
他們做了同桌,數學課上為他出頭,還要帶他進年級前十。
今天晚上的宴會他在席家長輩面前賣了一晚上的乖,轉頭陳默就和席司宴一起出現在了醫院裏。
事情是怎麽一點點變成現在這樣的?
他從茫然,到隐隐開始害怕。
外面的世界仿佛都已經翻了天了。
而醫院一間普通的病房裏,已經熄了燈。
輸完液,已經感覺不到任何不适的陳默躺在單人床上昏昏欲睡,正要睡着之際,聽見折疊床上傳來的輕微聲響,閉着的眼睛下面眼珠輕輕顫動。
像是清醒,又不那麽清醒。
迷糊說一句:“是你家裏的席夢思不夠軟,還是十幾個傭人伺候不得勁,就為了躲個愛慕的女生上趕着受這罪,折疊床舒服嗎?”
說完就聽見折疊床上的人翻了個身。
傳來一聲輕嗤。
“挺舒服的,新鮮。”
“毛病,那你別翻身,吵得人睡不着。”
“啧。”折疊床上的人像是不爽,卻因為不遠處再次平緩下來的呼吸,憋回了出口的話。
病房裏又一次安靜下來。
只有隐隐的手機屏幕光線在閃爍,以及那句輕輕的帶着點覺得好笑的。
“分明是只有你睡得着。”
萬物不擾,不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