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妹
小妹
3 小妹
起居室，黎女士正拿着小妹的數學試卷，笑眯眯地翻看。
“我家小妹這樣聰明，将來就是讀到女碩士、女博士也不在話下耶！”
星依經過二人，瞥了一眼試卷，100分。小妹讀書确實争氣，頗有乃父風範。只是小小年紀已經戴酒瓶底厚近視眼鏡，加上皮膚偏黑，紮在女學生堆裏并不起眼。
兩姐妹一起出街，遇到熟人便贊姐姐出落得漂亮，輪到小妹便是一句“小妹也很可愛”。總感覺語氣帶些牽強。
陳星依心情正不爽，随口揶揄一句，“你們補習班題目這樣簡單？怎麽次次考100分？媽咪，我看，他們補習班就是故意把題目出得很簡單，家長一看，分數很高呀，有進步，因而繼續買單！”
陳星依也知道自己這句話找打，只是這陣子兩姐妹都做刺頭，對同胞骨肉很看不上眼，總故意找茬刺痛對方。
“你做做看好了，若是也能得一百分，我幫你做一個月的laundry（洗衣服）！”小妹陳月卓冷笑。
數學恰好是陳星依弱項，得八十分已是燒高香，哪敢奢望100，即便是低年級題目。
“中四生的題目有什麽好做！有本事你做我們中六的題目！”
“你……”
眼看兩姐妹劍拔弩張，黎女士趕忙打圓場，“你們兩個，不要吵！好好的話不能好好說！好好的，大妹幹嗎挖苦小妹！小妹你也是，大妹說一句你頂一句！”
老法子，各打五十大板。
“聽聽，大家姐教誨，做小的的，不好總頂嘴的！”
“不公平——”
小妹氣咻咻抛下二人去浴室洗澡。陳星依得意地聳聳肩。
父母對子女有所偏愛這件事并不是什麽秘密。在陳家，更受寵愛的那個孩子便是陳星依。
陳星依相貌好，走在人群裏，已經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加上嘴巴甜，又懂撒嬌拿捏爸媽，也難怪會更受寵愛。
相比之下，陳家小妹樣貌更像父親，雖然性格乖，做事情又要強。但，父母親的目光總是更多地投向姐姐。
從記事起，陳月卓便知道有關姐姐的事更重要。這麽多年過去，真要回憶具體是哪件事，卻想不起。但她就是知道母親更偏愛大姐。這種偏愛出于某種蛛絲馬跡，一句不經意的言語，一個不經意的眼神。至于父親，算了，先不讨論他。
小妹聲讨母親不公，黎女士都覺冤枉，認為自己十數年來對兩個女仔盡心盡力，并在物質和關愛上盡力做到公平公正。
貓貓狗狗，主人尚且有偏愛的一只，何況是人。盡力地做到公平公正，恰恰是為掩飾不公的存在。
時間一久，小妹也懶怠聲讨，只是心中總有一股憤懑之氣，跟母親的關系總不如姐姐那般親密。
一方撤出戰場，剩下的一方頓覺沒有意思。星依用毛巾細細擦幹頭發，嘟着嘴巴把吹風機遞給黎女士。
黎雪芬嗔怪又寵溺地瞪她一眼，冷聲道：“你啊，這麽大了，還要跟妹妹争來争去。”
做母親的怎會不知，小妹顯擺自己成績棒，大妹心生嫉妒才會陰陽怪氣。這些沒吃過苦的女仔，在小天地裏就是争奪父母的關愛、老師的注意、同學的喜愛，也只有沒吃過苦的女仔才這樣嬌氣又霸道。
黎雪芬嘆氣，相比之下，自己兄弟姐妹七個，父母不過是路邊的小攤販，從記事起，哥哥姐姐們便照顧她關愛她，家裏雖然人多，但是打口水戰或是争奪吃的喝的的時候卻很少。
——父母已經足夠辛苦，孩子便自覺乖一點。
那句話叫什麽來着，窮漢生狀元，富家多纨绔。
嘿嘿，還指望大妹憑借好樣貌嫁給闊人家當少奶奶，仍然是小孩子一般不成熟，現在看來任重而道遠喲！黎女士這樣想着，手上溫柔地撫摸陳星依柔順光澤的烏發，不管怎麽樣，自己的女仔真有一副好皮囊。
好皮囊要是用得好，自然是物盡其用。用得不好，白瞎了。
小妹洗漱完回到兩姊妹共享的卧室，自顧自爬上架子床，跟姐姐一句話也不說。這種時候，星依就比較想有自己的卧室。雖然香江地皮緊湊，一個4口之家能有80平居所已經應該感恩。
但是自從見識了豪富之家婚禮的盛大排場，不由自主便有些向往。
陳星依篤定，這種時候，小妹應該也有同樣感想。兩姐妹僵持至此，說起來是有由頭的。
有天放學後，陳月卓被隔壁班的男生叫住。這位男生在年紀裏是有些風頭的，因為長得帥成績好，受到不少情窦初開的小女生暗戀。
陳月卓也是其一。
暗戀這種事吧，既希望對方知曉，又希望只是自己一個人的秘密。聽到暗戀對象跟自己招呼，陳月卓心中頓時小鹿亂撞，有種秘密即将被人撞破的緊張感。
“陳月卓同學。”
“學長……”
高低年級制服不同，陳月卓稱呼他為學長，校草倒也沒有感到意外。
“我聽說你有一個姐姐叫陳星依，念中六？”
小妹心中咯噔一下，事情有些不妙。她厚厚鏡片下的眼珠因為驚訝和慌張顯得更加呆滞，比平常的書呆相再添一重。
雖然沒有明确回答，校草已經高興地将這種反饋當作默認。
校草從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封對折的信，“不好意思，這封信拜托你轉交給你姐姐！”
不用問，一定是情信。
升入中四開始，通過陳月卓這個門道向乃姐投遞情書的中學男生絡繹不絕。一開始，小妹還興高采烈，因為這些男生在投遞情信的同時，會送些小零食小禮物賄賂小妹。
畢竟，未來小姨子若是多美言幾句，說不定成功的幾率就大。
次數一多，小妹心中便起了變化。這也難怪，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兩姐妹，一個被衆星捧月，一個只配當一名郵差？
她很努力學習，想要被老師重視，被同學羨慕，最重要是被父母多喜愛幾分。
小妹還是會幫忙投遞情書，每次接情書，她最隐秘的內心實際上期待情書是投給自己的。只是迄今為止，每次都失望。
姐姐便如巨大的太陽，光輝完全蓋過她這顆月亮。蠢兮兮的中學男生們看不見她，只看到更明亮的陳星依。
小妹回過神來時，校草學長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她手裏攥着一個信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