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六
我都沒意識到自己問出了聲,只聽薛遠回答:“是前者。”
我表情僵硬:“哦。”
兩道櫃門就這麽唐突地對着敞開,氣氛出奇地尴尬又詭異。
薛遠及時出聲:“今晚吃什麽?”
這臺階給得太好了,我直接順着滾下去。
我一邊颠勺一邊回想起那晚看過的史料,确實不記得他有什麽妻眷,原來有這麽一層原因。
現在社會挺開放的,就我們這個小地方也見過同性情侶。我不願意出櫃更多是慣性使然,嫌麻煩。薛遠這個條件,想找的話肯定不缺對象,到時候我應該算得上半個婆家人。
我甚至暢想到薛遠和某個面目不清的男孩成雙成對、漸行漸遠,莫名有些惆悵,空巢老人竟是我自己。
電飯煲的提示音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飯桌上,我和薛遠默契地沒再提這方面的事,他突然說:“我想找份工作,你一個人太辛苦了。”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也不是養不起他,而是他年紀很輕,一輩子還長着,确實該找點事做。
不過,就算文化常識補得差不多了,沒有文憑,總不能讓大将軍去工地搬磚吧。
沒過多久,薛遠就用實力消除了我的擔憂。
他在市裏的武館找到一份工作,這家武館有些年頭了,信譽方面比較靠譜,我同事的孩子就報了那裏的暑期興趣班。現在暑假快過去了,薛遠要教的可能是成年人。
以防萬一,我還是去了一趟,看了看勞務合同,工資還可以,也沒什麽問題,看來有一技之長在哪裏都好使。
薛遠在這方面的技能完全點滿了,武館老板人挺和氣,見到他兩眼放光,大概是覺得自己撿到個大寶貝,我心想,當然了,人家可是千年一遇的武曲星,難得下凡一回。
老板聽說我是他表哥,留我下來看幾個教練互相比試演練。薛遠之後也上了場,旁邊支着兵器架,他擡眼看對面那人拿的是槍,也挑了一把出來,握着颠了颠,随即擺了個起勢。
我原本以為會看到滿級大佬下新手村炸魚,結果發現他似乎拿出了對付下棋大爺的那套。
對手不至于無法還擊,但始終難占優勢,薛遠身形移動,招式帶出勁風,神情平淡,一滴汗也沒掉,手上那把槍跟活了似的,我目不轉睛地看着,突然想起一句“飄若浮雲,矯若驚龍”。
恍惚間練功房的四壁頂棚撤去,旁觀的人群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長空浩蕩,圓日明朗,飛沙走石間,少年将軍氣勢淩雲,閃着寒光的槍尖劃破蕭瑟西風。
附近響起一片叫好,将我喚回現實,老板也在我身旁贊嘆:“這個身手真是漂亮。”
我壓了壓唇角,一種隐秘的自得在心底悄然而生,這麽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但只有我看見他的身份,知曉他的來處。
老板還在誇:“哎,好得像祖師爺親傳似的。”
我聽了這話,沒憋住笑了出來,薛遠打完一場正走過來,恰好撞見我彎着眼睛看他,似乎愣怔了一下。
“你倆感情真好。”老板可能以為我是聽到他被誇才笑得這麽開心。
“是。”薛遠不清楚首尾,在茫然中點頭回應。
老板與薛遠聊得投機,臨走時突然看向我,随口說了一句:“當弟弟的功夫這麽好,怎麽你這個哥哥細胳膊細腿的。”
“啊?”不是,這兩者有什麽必要關聯嗎?
薛遠也看過來,沒說話,但目光裏隐約有些贊同的意思。
我無語了,平行對比一下,他十幾歲的時候把邊境來敵追着打,我十幾歲的時候被理綜卷子摁着打,肯定到不了一個高度。亞健康是現代社畜的常态,我這樣已經不錯了。
回家路上,薛遠提議道:“你應該鍛煉鍛煉。”
很好,這麽快就被現代的健康養生觀念浸染了。我直接拒絕:“不要,上班已經很累了。”
我又給自己的論點找論據:“我雖然看起來很弱,但體質還行,基本上不生病的。”
薛遠皺了皺眉,好像不太相信我。
他的懷疑很有道理,言出法随,第一場秋雨落下的時候,我被感冒擊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