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孝心
孝心
做完早飯後, 洪喜霞獨自坐在廚房吃起來。
自從張行舟分家後,她時常一個人吃飯。張遠洋和她的作息不一樣,不愛與她一起進餐, 從前睡到日上三竿, 她去叫人吃飯,反倒被罵一頓。
日子久了, 她也懶得去讨罵。
愛吃不吃吧,餓的又不是她肚子。
這段時間跡象有所好轉,張遠洋總是早早起床去菜地看苗, 前天菜苗全死了,他這兩日又恢複到以往三竿不起床的習慣。
這事她有所耳聞, 張遠洋堅稱地裏的蔬菜苗是被人藥死的, 她不信。
分明是他自己澆糞澆多了燒苗, 不然怎麽薛子蘭種的蔬菜苗沒事?
這人慣愛推卸責任, 自己辦錯了事,不肯相信是自己的無能, 就把矛頭扔給別人。
誰閑着沒事去藥他的蔬菜苗啊。
有那個時間, 不如多幹點活。
洪喜霞幾口吃完一碗飯,她舀起蘿蔔湯喝了兩大碗, 将剩下的湯挪到小碗中,又盛了一大碗飯, 蓋在桌上。
嘴裏嫌棄歸嫌棄, 飯總是要給張遠洋留一點。
她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 站在竈臺邊,一邊洗刷一邊想着, 等下要不要去薛子蘭那裏看一看?
新房子已經動工了,薛子蘭這陣子應該有得忙。
這麽忙的時刻, 薛子蘭也不來請她過去幫忙,她心裏為這事不爽。
前些天她看到劉嬸前後忙碌的身影,自覺老臉無光。
薛子蘭連劉嬸都請去幫忙,偏不來請她,難道她連劉嬸這個外人都不如?
哼,分明是這兩口子在跟她賭氣。
究其原因,肯定是她支使張遠洋去讨要婚宴用度的緣故。
這兩口子氣性還真大。
張行舟跟她生氣也就罷了,怎麽薛子蘭在旁邊也不勸着點?
洪喜霞又怨薛子蘭不懂事,這丫頭該不會不僅沒勸,反而煽風點火吧?
怪不得張行舟對她的态度越來越差。
心裏埋怨一番,洪喜霞轉念又想,還是去一趟吧,張行舟造新房子,她這個老娘一天都不去幫忙,讓外人怎麽看?
到時候論起來,衆人只會說她的不是。
得得得,她放下老臉主動過去幫忙也沒什麽,這些小輩氣量不高,她一個長輩,還能真跟自己的兒子兒媳置氣不成?
打定主意,洪喜霞刷碗的速度提快。
她匆匆幾下洗完碗,擦好竈臺,解下身上的圍裙準備換上布鞋出門。
剛把圍裙挂牆上,她腦袋一陣發暈。
緊接着心裏泛出一股惡心。
眩暈難受的感覺排山倒海壓過來,她突然就呼吸不上來。
“哎喲,哎喲~”要死人啦!
呻吟兩聲,她整個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哐當一聲巨響,吵醒房間裏睡得正香的張遠洋。
他起床氣重,不賴煩地朝外嚷了一嗓子:“媽你幹嘛呢,存心擾人睡覺是不?”
沒得到任何回應。
連個解釋都沒有。
張遠洋頂着一頭雞窩氣憤地起身,走到廚房一看,他媽躺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俨然要死的模樣。
他二話不說,扛起洪喜霞直奔鎮裏醫院。
——
張千帆接到她媽進醫院的消息,立即向廠裏請了半天假,坐下午的班車急匆匆趕到鎮裏醫院。
她在醫院病房中看到戴着氧氣罩挂水的面色蒼白的洪喜霞,眼淚刷地一下流出來。
“媽!”
她撲到病床前,握住洪喜霞泛白的手,淚如泉湧。
“夠了夠了,別哭太大聲。”張遠洋制止她情緒爆發,“已經洗過胃了,沒有大礙,醫生說她需要安靜休息,別吵着她。”
張千帆咬緊下唇憋住眼淚,忍住情緒起身,朝病房掃了一眼。
張遠洋,張行舟和薛子蘭都在。
她望了一眼張遠洋和張行舟,哽咽着開口:“你倆跟我來。”
走到醫院外面空曠處,張千帆再也忍不住,厲聲質問:“咱媽好好的,怎麽會農藥中毒?”
這事張遠洋早就有過猜測。
毫無疑問,這肯定是陳剛幹的,為了打擊報複他,陳剛那個沒人性的東西,半夜裏偷偷給門前的菜地打藥。
打藥也就罷了,幹脆全部藥死,他知道後左不過把人打一頓。
陳剛這個黑心腸的東西,偏不加大劑量,偷偷撒藥,也不藥死,分明就是想讓人誤食。
他合理懷疑陳剛想藥死的人是自己,只不過他老媽給他當了馬前卒。
要不是守在醫院沒時間回去算賬,他非得把陳剛也湊進醫院。
等着吧,這筆賬他遲早要算。
聽完猜測的張千帆怒不可遏,“什麽?你的意思是,你惹的禍,咱媽背了鍋?”
張遠洋和陳剛之間歷來有恩怨,她不想過問事情是怎麽發展成兩人互相撒藥,她只知道一點,這事本該張遠洋自己倒黴,最後卻連累了她媽。
“張遠洋!”張千帆氣憤至極,“你什麽時候才能成熟一點,有擔當一點?”
“幾年前咱媽讓你不結婚你偏要結,結婚後欠下一屁股債都落到咱媽頭上,最後還是拿行舟的工資給你還,導致行舟要分家。”
“你看看,要是你能頂事,咱們好好一個家能成現在這樣嗎?”
“現在好了,你在外面惹了一堆事,最後還讓咱媽倒黴,我看再跟你過下去,咱媽也活不了多久,遲早得被你害死!”
……
這些話多少有些重,出自親人口中,殺傷力加倍。
罕見的,張遠洋沒有暴跳如雷,他目光冷冷看向張千帆,“行舟的工資有一半給你做了嫁妝你怎麽不提?我沒本事我認了,你有本事,你怎麽不把錢還給行舟?”
“你!”張千帆氣得語塞。
見過無賴的,沒見過這麽無賴的。
這個親哥,不要也罷!
張千帆撲上去就要捶打張遠洋的胳膊,旁觀全程的張行舟再也沒法袖手旁觀,伸手将張千帆攔住,試圖安慰:“先冷靜點,這是醫院,不少人看着呢,有什麽事咱們回家再說。”
公共場合發生肢體沖突,實在不是一件臉上有光的事。
正在氣頭上的張千帆認定張行舟這種阻撓行為是與張遠洋站在同一戰線。
“好好,你們合起夥來對付我一個是吧?”
“張行舟!你以為你就沒有一點錯?要不是你執意要分家建房子,能鬧成現在這樣嗎?”
這話多少有些強詞奪理。
好言相勸的張行舟莫名被扣上黑帽子,脾氣再好也忍不住,“張千帆,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
“我說什麽了?我說你分家建房子結婚根本就是個錯誤!你要是不分家,還和咱媽住在一起,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看到戰場莫名轉移,張遠洋冷笑一聲,搶先接話:“他要是不分家,還和咱媽住在一起,那他就會和咱媽一起吃早飯,現在也和咱媽一起躺在醫院。怎麽,你難道希望看到的是這副場景?”
好好,張遠洋可真會曲解意思,難道在他心中,自己就是這麽惡毒的形象?
張千帆怒目而視:“你個罪魁禍首就別發言了,千錯萬錯都是你的錯,你罪過最大!”
“是是是,我罪過最大,我罪過再大,也比有些只曉得動嘴皮子的人要好得多。”
這話分明話裏有話。
“你含沙射影誰呢,你在說我只會動嘴皮子?”張千帆氣得麻木,以往她對家裏的那些貢獻,張遠洋全都看不見嗎?他又不是瞎子!
他看見了還這樣說,分明是故意氣她!
張千帆氣得心口隐隐作疼。
“別惺惺作态了。”張遠洋面無表情地揭露事實,“你嫁得遠,平時回不了幾趟家,咱媽有什麽事能指望你嗎?”
“平時有什麽事都是我和行舟在解決,你遠在天邊,只占個孝順的名頭,真出了事一點也靠不住,到頭來還高高在上把我倆罵一頓,可把你能的。”
“你要是真在乎咱媽,為什麽不把她接到城裏去過好日子?你一邊嫌棄我們沒照顧好咱媽,一邊又不願意自己照顧,你不覺得矛盾嗎?”
……
在張遠洋一番話的刺激下,張千帆沖動誇下海口:“行,等咱媽這次恢複好了,我馬上把她接到城裏去!”
也不全是沖動作祟,她理智地分析過,家裏三間房,公公崔國棟和婆婆李香昭一間,她和崔志強一間,閨女崔麗珍獨占一間。
崔麗珍那間房空間不小,到時候可以隔成兩間房,讓她媽住進去。
只不過這事得回去和家裏人商量一下。
她公公婆婆身體不行,退休後做不了事,她媽勤勞能幹,平時可以幫忙做飯帶孩子幹家務,相當于多了一個免費的保姆,崔志強大概率會同意。
“想讓我照顧咱媽也行,話我提前放這裏,等我把咱媽接走,我就不會再回鄉下和你們來往了。”
這樣兩個兄弟,不來往也罷!
“不來往就不來往呗,你以為我稀罕?”張遠洋冷哼一聲,“別怪我沒提醒你,以後姓崔的對你不好,別來找我們給你撐腰。”
張千帆冷笑,“放心吧,志強對我比你對我好上一萬倍!就不勞你操心了,我看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咱媽跟了我進城,你以後怕是一口飯都混不到嘴裏。”
眼看又要劍拔弩張,張行舟從中調停,“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先去看看咱媽的情況吧。”
張遠洋和張千帆這才擱下争議,同張行舟一起往病房裏去。
——
等在家中的崔志強看了看外面天色,心想,今天張千帆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這丈母娘怎麽好好的突然就農藥中毒了呢?
鄉下真是各種不安全,以後還是少去。
崔志強胡思亂想着,外面門鈴突然叮鈴作響。
奇了怪了,難不成是張千帆回來了?
他忙不疊跑去開門,門外只站着一個五歲左右圓頭圓腦的小男孩。
“你找誰?”崔志強以為是哪家小孩迷了路,朝左右兩側張望幾眼,“你一個人嗎?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擡起一雙圓溜溜的眼望他,怯生生叫了一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