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檢讨出沒
第67章 檢讨出沒
段思遠還有點燒, 裹緊校服,聞遙催完嚴佳佳和陳斯鳴走後,又馬不停蹄牽段思遠的衣袖, 想把人帶回寝室。
段思遠眉眼擔憂沉沉, 她在擔心聞遙的處分怎麽辦。
段思遠乖乖的人生裏,從來沒有過處分這個概念。
聞遙說:“沒事。”她心大的離譜,對處分的嚴重程度絲毫不知。
其實高二高三期間好好表現, 等到高三後期是有機會可以撤銷處分。
聞遙實在不知愁。
聞遙只愁:“唉,那一千五百字的檢讨怎麽辦啊?”
要知道…平時八百字的作文,聞遙都是想了再想, 磨了再磨, 才勉強讓大結局沾上那條字數線的, 成績也是堪堪夠作文及格分數線。
段思遠看她氣餒的模樣,屈起指尖彈了彈她額頭,用力極輕, 指端在風裏被吹的冰涼。
她想說,叫你沖動!
聞遙卻捉住了她的手:“你手好冷哦。”
她的重點又偏了, 毫無疑問的挪到了段思遠身上。
段思遠在她心裏實在脆弱,此般模樣像輕易就能戳破的紙,聞遙擔心的皺眉, 手背貼上她的額頭探溫。
燙得手熱。
聞遙打架打得手溫溫熱,卻還是覺得段思遠燙得離譜。
“你真的不去醫院啊?”
段思遠語氣清淡又不容置喙:“不去。”
她說話時輕輕搖頭。
如非必要,段思遠其實最讨厭醫院, 她極其厭惡生死離別。
聞遙沒強迫:“好吧。”
她帶段思遠回了寝室,宿管阿姨是很好說話的那個, 只是微笑點點頭,放她們進宿舍區了。
寝室裏暖融融的燈光下。
聞遙給段思遠倒溫水, 殷勤地不像話。
段思遠無奈,“你不用這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她确實擔心,也許夾雜一點點的生氣,歸根結底的原因卻是她自己。
聞遙在替她洩憤。
聞遙解釋:“不是…我不是怕你怪我才這樣的。”
段思遠這樣好的脾氣,聞遙根本沒想過她會怪自己。
段思遠:“嗯?”
聞遙眨眨眼睛:“因為你生病了呀。我要好好照顧你的。”
其實她壓根不會照顧人,在醫院看沈中陽也只是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沈中陽自力更生而已。
連個蘋果也叫他帶皮吃。
因為聞遙壓根不會削皮。
聞遙毫無感情:“給你洗就不錯了,你還挑?”
但是段思遠不一樣。
她是精致的瓷器,漂亮的畫作,要人幾次三番擦拭保養。
像聞遙曾見到過的…院角清麗的野花。她不屬于任何品種,不是白書研和聞晉國悉心照料的任何一束。
是毫無準備、突然來到她的世界的。
聞遙想想還是很生氣:“你這麽好欺負嗎?”
段思遠不是好欺負,只是還沒來得及做什麽,被聞遙搶先報了仇。
段思遠陰暗的想法都來不及破土,叫聞遙連根帶莖扯了個稀巴爛。
段思遠搖搖頭否認,顯然聞遙十分不信。
她眼裏的段思遠渾身柔軟,溫和優秀。
那朵漂亮昳麗的小野花被她輕輕一觸就掉了滿地花瓣,段思遠像它。
聞遙看着段思遠:“哼,那就我保護你好了。”
孩子氣似的承諾她說得信手拈來,段思遠每每清醒一段時間就要再被聞遙拖入糾纏的深淵。
那雙漆黑的眼眸明亮,寝室裏的燦燦光華悉數印在眼底,聚成了一個光點。
段思遠看了一眼便沉默,她根本不敢信。
卻也控制不住自己心裏信了半分。
那也不算信。
只是她對自己的長久理智壓制的一點點放縱。
——我當一點兒真。
——這話就有一份真。
***
晚自習下課後,段思遠寝室裏,聞遙換了身柔軟荷葉邊的粉色碎花睡裙,披着外套,她坐在段思遠位置上,一筆一畫聽寫。
段思遠在給她報檢讨書內容。
“首先,對于傷害到了何毅同學,我深表歉意,在此向老師和何毅同學道歉……”
聞遙邊聽邊寫,心裏卻腹诽:才怪。
其實聞遙一點都不愧疚,但是老師面前,她再嚣張猖狂、揍得再解氣也要演一演,演出點後悔來。
段思遠念得聲音極輕,溫柔又一字一頓斷開,聞遙聽寫的很流利。
她們寝室夜晚本就極靜,所有人都在伏案學習,臺燈一盞盞,光線柔和明亮。
二班的女生多文靜,和段思遠關系融洽,這點聲響在她們耳裏不算叨擾。
聞遙越聽越奇怪,筆尖停了:“你怎麽寫檢讨書都那麽有經驗?”
分明段思遠幹淨而乖巧,學業上沒有半分污點。
這麽會寫檢讨書,不太正常。
段思遠食指屈起敲敲她的腦袋,叫聞遙專心寫,一千五百字不過寫了一半,這小姑娘耐心就沒了,動不動嘆口氣,還敲敲筆,時不時問個問題幹擾幹擾。
而且這個問題,段思遠解釋不好,總不能說是天賦異禀吧?
她只是知道聞遙大抵困難,于是趁聞遙回寝室洗漱的時候上網查了格式,簡簡單單列了個粗綱,配合她的語文功底,聽上去倒還真誠。
只是聞遙話多,總愛東扯西扯,時不時搞亂她的檢讨書內容思路。
段思遠耐心勸道:“你乖乖寫完,然後就睡覺了,知道嗎?”
她即使有點燒,身體素質擺在那兒,這會兒稍有一點暈,卻不影響大致思考。
聞遙低低“哦”了一聲,不甘心的擡眼看段思遠,她低眼看聞遙龍飛鳳舞的字越寫越潦草,眉眼浮着淺淺的笑。
聞遙又乖乖聽寫了起來。
她一配合,進度就飛快,不到一個小時刷刷刷落筆,最後署名一标,壓在身上的大山就這麽沒了。
聞遙舒心惬意的一笑,捏筆的手松了又攥緊,緊了又放松。
段思遠低眉給她揉揉指關節,“以後,不要那麽沖動了。”
聞遙看上去很乖:“哦。”
她心說,就不。
答應的十分不真誠,段思遠看得出來,卻也無可奈何。
一切都收拾完畢了,聞遙本來準備看着段思遠休息了再走,可她低頭看了眼幹幹淨淨的自己,忽然又覺得…不回去也可以。
反正…她今晚處在請假狀态。
段思遠上了床,蓋好被子的時候,聞遙竄了上來,坐在床尾,和蓋好被子的段思遠相視,段思遠有點懵。
聞遙卻笑了,她笑嘻嘻蹬掉了拖鞋,屈膝跪在床上,過長的睡裙墊在膝蓋下面挪動不便,聞遙拎着裙擺朝段思遠走過去。
像童話故事裏的公主,拎着裙擺接受共舞。
段思遠訝異,卻不知該開口問什麽。
聞遙早看穿了段思遠包容溫涵她的全部,十分理直氣壯。
段思遠膝蓋屈起,聞遙離她越來越近。
段思遠忍不住往後縮一點,手臂撐在身後,圓領睡裙下的鎖骨漂亮分明。
“嗯?”
聞遙笑着:“我不想回去了,我今晚和你睡。”
她沒請求。
她們早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聞遙厚臉皮覺得無所謂,可每次心動難忍的都是段思遠。
段思遠哽了哽,拒絕的話又沒能說出口。
聞遙早到了段思遠身前,她擡眼看段思遠,眼眸天真,跪在床上,彎着腰,上半身跨過段思遠屈起的膝蓋,手掌撐在她身體兩側。
那是個快要貼臉的姿勢。
睡裙微微寬大的領口下垂,一點起伏的弧度在段思遠眼裏一閃而過。
段思遠瞥見一點就偏頭,呼吸都亂了,慌張失措,臉更紅了。
聞遙随性,也沒低頭看自己衣領的習慣,大咧咧敞着毫無感覺,還好奇段思遠怎麽又燒起來了。
她單手撐着,溫涼的手貼了貼段思遠的臉頰,又去碰額頭,額溫還好,臉頰比較熱。
聞遙一臉關心:“你現在頭還痛嗎?”
段思遠說:“…不痛。”
她不痛。
她真的一點兒都不痛了!
聞遙想,不痛就好。
聞遙壓根也沒想過段思遠會拒絕,十分自然熟的翻了個身躺在她身側,往被窩裏縮,又伸手拽了拽段思遠的被子,把自己蓋的嚴實。
段思遠臉上的熱才退掉一點點,才敢再正眼看着聞遙一點兒也不客氣的模樣,無奈道:“我發燒了。”
聞遙這會兒都已經瓜分好了段思遠的枕頭,舒舒服服躺下了,她擡眼看着段思遠說:“我知道啊,可是發燒不會傳染,感冒才會。”
很有道理,所以一點都不虛的樣子。
段思遠理智上頭,可寝室床太窄小,兩個女生雖然都瘦,卻也難以避免會有相貼的部分。
如此刻,光滑的腿觸在她膝蓋下。
段思遠喉嚨一滑,忍不住阖了阖眼眸。
她在動。
聞遙在動,腿彎随着姿勢亂碰,及小腿的長裙早就被掀翻到了肚子上,光滑的大片肌膚随意貼在別人身上。
大約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打架不用愁。
聞遙已經敢人在清醒時就睡的大咧咧了。
段思遠都怕自己繃不住,又不敢動,怕聞遙誤會接觸讓她讨厭。
她在這裏這樣膽戰心驚。
聞遙卻閑适的阖上了眼,還側身朝着段思遠睡。
她把段思遠擠在靠牆那一面。
段思遠認命睡下,呼吸都放緩了。
她平躺着睡,聞遙面朝着她,不知怎麽回事餘光裏瞥見聞遙睜眼看她。
聞遙用腿蹭蹭段思遠。
光滑皮膚之間互相觸碰,有種很不同的感覺,聞遙第一次嘗試就有點上瘾,又往段思遠身邊挪了挪。
段思遠都快要抵牆了。
聞遙才罷休。
今夜的聞遙睡得很安靜,從頭到尾像只樹袋熊似的挂在段思遠身上,熱乎乎地像個小暖爐,叫冰天雪地彳亍獨行的段思遠覺得溫暖。
她夢裏荒蕪很久了。
眼下逢春,枯草成新綠,有花盛開。
第二天段思遠天未亮又睜了眼,卻一動不動。
屋裏安靜,樹袋熊似的挂在她身上的女生枕在她胸前,像在聽她隆隆的心跳。
烏黑缭亂的發繞在她頸肩上,幾絲順着衣領滑進了領口,撩的她癢。
段思遠沒早起,她輕輕攬了攬聞遙,好像共枕眠的情侶。
她覺得眷戀。
眷戀此刻昏色的天和寝室裏的寧靜溫馨,還眷戀她身邊人的體溫還有莫名其妙的姿勢。
聞遙醒是被寝室裏其他人吵醒的,她們普遍起的更早,聞遙迷蒙不滿,攢了一點起床氣,卻在擡眸望向段思遠時全都散掉了。
她目光深深,混在不太明朗的屋色裏,一點光亮折射,眼裏只有她一個人。
聞遙枕在她心口,聽到心跳節奏忽然的快。
段思遠溫聲細語,揉了揉聞遙散着發的後背,說:“早上好。”
阿聞。
她沒叫出聲,寝室裏人來人往,不見得有人能聽到,可這是她獨占的名頭,段思遠不想叫人聽見哪怕一厘。
聞遙卻好像聽到了,她神情先是空白,而後慌忙坐起身,垂順是長發淩亂卻漂亮,往肩背後延,才又回頭看了段思遠一眼。
聞遙記得段思遠昨天發燒了。
可她現在眼裏那人氣色很好,即使在這樣昏暗的環境裏也叫人一眼便覺得清新。
她看出她的溫和和從容,也看出她藏在皮下的喜悅。
聞遙說:“早上好,遠遠。”
分明只是有來有往的互相問早,卻像莫名有種儀式感。
秦葉路過時聽見那麽一句,擡眼望向上鋪,她素來高冷、言笑只浮于表面的朋友對那個昨晚揍人揍得極狠的女生笑彎了眼眸。
一個目光不離,一個回頭對視。
她們之間自成一個小世界,秦葉怔怔看着。
人笑起來,眼眸是會晶晶亮的。
秦葉從沒見過段思遠晶晶亮的樣子,此刻,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