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又揍了!
第57章 又揍了!
段思遠生得一張好脾氣的面孔, 縱使不笑也溫和,是個溫柔的小姐姐模樣。
可此下眼底晦暗冰冷,倒與模樣有點沖突。
沈端眼梢一愣, 又恢複了輕松自如, 吊兒郎當地沖被擋的很好的聞遙說:“不給我叫個救護車嗎?”
他招了招手,手心一片血漬。
聞遙跳出來嗤他一聲,一雙眼眸烏亮譏诮:“你做夢呢!”
她挽着段思遠的手臂, 目光卻半分也沒停在她身上,“我不趁你倒在地上擰掉你的狗頭,你就知足吧, 什麽救護車, 想得美!”
沈端無奈嘆口氣:“唉, 你好狠的心啊!”
聞遙“哼”了一聲。
段思遠眼眸很暗很暗。
幾人沒等多久,警車閃着紅藍交錯的燈光,鳴着警笛聲開進了小區, 與之一起來的還有零星幾個住在小區靠門口看熱鬧的爺爺奶奶。
這是個老齡化的小區,平時極其安靜, 老年人睡得早,他們幾個算是難得。
警察來的時候,沒看到想象中焦灼的畫面, 反而看見了坐在花壇邊沿分吃一團棉花糖的兩個漂亮女生和一個看年齡像她們父親的中年男人。
黑夜、月光清亮、晚風微涼。
像是尋常姐妹家在談心。
警察目光再往下,才是施暴者,躺在地上挺着脖子看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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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開這點血漬, 這裏不太像個案發現場,幾位警察面面相觑, “…這裏是有人報警嗎?”
聞遙從花壇邊緣站起來,說:“對!”然後低頭看看段思遠, 笑容甜蜜地問:“是你報的警嗎?”
段思遠點了點頭,站起身跟警察說:“對,我是段思遠。”
她報警的時候把身份信息全都說了,警察聽到了名字确認了眼前的出警無誤。
原本凄冷的窄道裏忽然熱鬧起來,沈端掙紮着自己站了起來,腦殼上的傷口血液早就凝結了,另一個警察認出了小混混:“沈端?”
沈端站不穩、走不好,被別的警察架住了,路過這個他也很眼熟的警察身邊時候,沖他招招手,沒事人似的:“嘿,好巧啊。”
警察們:“……”
倒是沒見過這樣的陣仗。
聞遙把棉花糖吃幹淨了,跟段思遠誇了誇這老大爺的手藝和脾氣:“我們下次一起去吃吧?”
段思遠說:“好。”
然後接過了空空的竹簽棍,丢進了花壇拐角處的垃圾桶裏。
警察做事有流程,先把人帶到了警局裏去做筆錄。
警車裏,兩個小女生依偎着坐,和她們同排的是個飒飒的警察小姐姐,聞遙蹙着眉心看着段思遠。
她白衣服上沾了深色幹涸的血漬,手上也有。
聞遙臉上也不舒服,表情稍微動一動,那些幹掉的血液就要掉下塊來。
想到什麽,聞遙去看身側的警察小姐姐,“姐姐,請問,你有沒有濕紙巾呀?”
她模樣生得好看又乖,不挑眉、怒罵的時候,簡直像個惹人疼的小妹妹。
警察小姐姐身上果然有,聞遙乖巧接過,然後甜甜道謝:“謝謝姐姐。”
然後聞遙要段思遠伸出手來,段思遠照做了。
聞遙就認真細致,低頭給她一點一點沾濕手心上幹涸的血跡,然後擦掉。
段思遠看她低斂的眉梢和眼睫,目光凝在她大片白皙皮膚上發棕的褐色血跡。段思遠眼睫輕顫,她知道這不是聞遙的血。
可還是忍不住。
段思遠覺得疼。
手上疼、心裏也疼。
聞遙擦拭她掌心,才發現段思遠手掌上都是磚塊割裂的傷口,好不容易不出血了,被她沾濕胡蹭,又開始淡淡暈出血絲。
聞遙:“……”
這他媽就很尴尬了。
聞遙停了手,心虛似的擡眼看段思遠,這種心虛來的不明不白,好像除了又把段思遠傷口蹭裂之外,還有點別的…她說不出來的情愫。
聞遙恰好撞進她情緒翻湧來不及抑制的眼色裏。
段思遠只垂垂眼睫,就把所有情愫收拾的一幹二淨。
聞遙權當看錯了,用濕巾壓在段思遠掌心的裂痕上,叫她:“你自己摁着。”
她都要搞不清楚了,到底誰才是今天這場事故中的受害者!
不是她嗎?
結果一到現場,哭的是段思遠,出血出的比她嚴重的是段思遠,情緒抑抑好像陷進一場陰影難以自拔的還是段思遠。
聞遙可郁悶了。
段思遠沒聽話摁,她掌心的這點傷口在她眼裏又淺又淡,那麽一點兒疼痛直接可以忽略不計。她從聞遙手裏接過濕巾,擡手搭上她的面頰。
聞遙恍惚覺得這人要撫摸她的臉頰。
段思遠卻沒觸碰肌膚,她隔着濕巾,很溫柔地把黏在聞遙臉上的髒東西擦幹淨。
她動作細致溫柔,比聞遙方才力度輕了很多。
哪怕聞遙沒有傷口,段思遠仍然小心翼翼、像捧着稍一劃蹭就有痕跡的寶貝。
聞遙又忽然乖了。
不是刻意營造出來混淆視聽的那種虛假表面的乖巧懂事,而是心裏一顫,像多少年前伏在白書研膝蓋上任她梳發辮一樣…最柔軟的乖。
聞遙抿抿唇,還很配合段思遠。
警察小姐姐本來想着要好好安慰這兩個小姑娘,畢竟□□未遂對于未成年少女來說陰影是十分巨大的,可她看看眼下這情況,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叫聞遙?”
聞遙漂亮幹淨的臉上綻開笑,轉身盈盈應了警察一聲:“對,我叫聞遙。”
段思遠給她擦得十分幹淨,現在搭着她的手腕,在給她沾水泥地上蹭進劃痕裏的泥沙。
“你是報案人,叫段思遠,對嗎?”
段思遠眼神雖然沒給半分,語氣卻溫和平淡,“對,我叫段思遠。”
到了警局,做了筆錄,沈端被簡單粗略地包紮了一下。
警察小姐姐給聞遙和段思遠倒了一杯溫水:“你們別怕啊。”
聞遙笑吟吟:“嗯,我不怕。”
段思遠捧着溫熱的一次性紙杯,看着聞遙沖別人笑。
***
折騰完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沈端要被暫時拘留,臨走前還笑嘻嘻跟聞遙說:“改天見~”
他向朋友一樣對聞遙說:“等我出來了,再來找你。”
聞遙沒把他這話放在心上,她瞳孔漆黑,凝着一個光點,像是漆黑夜空裏一點明星。
可是聞遙眼底的輕蔑和不屑在沈端眼裏都是小朋友的玩鬧。
他混跡網吧和社會,他在漆黑惡臭的犄角旮瘩裏行走,他見過許多惡心暴力污糟的事,他沒被人善待過。
沈端好像什麽都不怕、無所畏懼的樣子。
這話聽的人很窩火。
聞遙餘光裏的段思遠臉色唰的就白了。
段思遠已經怕了。
她手心攥緊,眼裏壓抑的情緒濃稠地翻滾,最陰暗的想法破芽而出。
聞遙幾乎一下子就意識到了段思遠狀态不對,她平時溫溫柔柔的小女神今晚好像處在崩潰分裂的邊緣。
聞遙一把拽住段思遠的手腕,她手掌溫軟,握着那截清瘦的手腕,把她扯到自己身後。
沈端停下來,聽聞遙跟他說話。
聞遙才不想跟這個人講話,她輕慢嫌棄道:“禿瓢,你配見我嗎?”她挑着眼,滿含惡意,趁沈端想要說話沒留心時,往他小腿骨上猛踹兩腳,專門挑脆而單薄的地方攻擊。
聞遙雖然生得嬌嬌弱弱,可她打籃球,雖然跟常年打架鬥毆的男生沒法比,出腳卻也出人意料的重。
沈端腿骨沒有足夠的脂肪和肌肉保護,被幾腳踹的特別疼,痛得他龇牙咧嘴,一個趔趄,好險摔了,被身邊的警察一把搭住。
沈端還想說什麽,聞遙才不想聽,看他張嘴心裏就厭,擡手就是一拳,拳頭生風,她帶了她全身的力道。
這是她從前崇拜校霸主義的時候跟她哥哥學的一招半式,據說揍人特別疼!
不過因為要把握好距離,聞遙總是發揮不出來,眼下倒真算一個非常好的時機。
段思遠沒見過聞遙這樣氣勢洶洶的樣子,愣了愣,反應過來才慌忙去看聞遙的手。她細皮嫩肉的,骨節都紅了。
聞遙心裏嚎着“痛痛痛”,面上一點也不顯,裝作豪氣地揮揮手,學着校霸的經典動作,舌尖抵着牙根笑,無端痞氣、又飒又野,和她到現在為止給警察們柔弱無助小百花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嬌縱“哼”了一聲,厭惡的看着沈端,少女聲線又緩又清澈:“真不想聽你說話。”
有點惡毒的口吻。
警察們:“……”
沒想到這姑娘有這樣的身手。
雖然很解氣,但是警察得攔一攔。
聞遙一被攔就乖乖認錯了,委委屈屈地勾住攔她的警察小姐姐的胳膊,擡眼看她,圓眼水光盈盈:“警察姐姐,你看這個人!”
言下之意,千錯萬錯,別人的錯。
雖然确實是。
她像是惡人先告狀,可是語氣情态都像是鄰家的小妹妹。
一下子成為了目光中心的警察小姐姐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沈端一瞬間紅了的側臉和偏過去的腦袋:“…真太不小心了,怎麽、怎麽給人摔成這個樣子呢?”
她假裝沒看到,對架着沈端的同事說。
同事:“……”
沈端腦子發懵,他哪怕氣急了都沒打聞遙一下,偏偏這一刻被聞遙打的幾乎回不過神來。
被人壓着走了。
臨走時回頭,眼眸陰鸷,人往前走,頭朝後看,怪異又扭曲,叫人心裏發涼,目光釘在聞遙身上,人拐進了拘留室。
段思遠冷冷的與他回視,早在扭曲場景出現那一刻起,段思遠就單手捂住聞遙的眼睛,把人往自己懷裏帶。
聞遙從指縫間漏進的光裏看到了一點兒。
聞遙說:“我真不怕。”
段思遠松了手,她掌心殘留着方才女生眨動眼睫觸碰時的輕癢,段思遠摸了摸自己的掌心。
她心跳得快。
段思遠說:“我知道。”
我知道的,你不怕。
出了警局,聞遙鞠躬、真心實意跟他們道謝,謝謝警察和司機師傅。
一直陪她們到現在的師傅憨憨搖搖手,說:“這沒什麽的。”
他的女兒也這樣好看,他幫着這兩個姑娘,算是給自己的女兒積點善德。
夜深了,司機師傅揮揮手走了。
警察小姐姐說:“以後遇到了事情及時報警,不要自己逞強,知道嗎?”
她挺怕這個小混混出來後會報複眼前這個小女生,她們看上去柔軟又乖巧,而那最後一眼像極了野獸的掙紮。
“放心啦,我知道的,”聞遙說,“我背後是你們呀!”
她眼眸明亮,警察小姐姐笑了,叫了自己的同事開警車送人回家。
直到上車之後,段思遠一句話都沒再跟聞遙講過,而聞遙一直沒發現。
她有點忙,手機上未接來電和消息提示特別多,聞遙一條消息一條消息回,跟沈中陽還有陳斯鳴簡單說了幾句。
她發完消息才偏頭,看到段思遠板着臉,還覺得奇怪,素來溫和的小女神今天怎麽了?
聞遙纏在段思遠身邊怎麽叫都沒回應。
她這下茫然了,好奇地眨眨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聞遙猜測:“你生理期來了?”
段思遠憋着的悶氣一堵:“沒有。”
沉默被迫打斷,段思遠沒法不回答這個問題,她要是不回答,聞遙肯定真的以為她生理期來了,所以面色不好。
聞遙想,不是生理期?那就奇怪了,“那你到底怎麽了?”
駕駛座上的警察聽到了後車座的動靜,看了兩眼後視鏡,忍不住道:“你朋友她生氣了!”
他一個大老爺們都看出來了。
聞遙看看警察濃密短茬的後腦啥,覺得他的猜測毫無邏輯,問段思遠:“你真的生氣了?”
段思遠:“……”
聞遙:“你生什麽氣呀?”
這簡直無理取鬧嘛!
段思遠氣到肺腑疼,被她無語到想哭,把冗長的嘆氣壓進心底,抿了抿唇,意識到了有些問題不直說,聞遙永遠不會知道。
她扶住聞遙的肩膀,凝視她的眼眸:“你明明知道危險,為什麽還敢挂我電話?”
那樣的情景、那樣的形勢、那樣漆黑的環境和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
“你怎麽敢挂電話!”
段思遠又怕又氣又急,沈端沒在開玩笑,他的從容不迫趨于病态,他真的想對聞遙下手!
而且,挂了電話之後,聞遙并沒有報警。
報案人只有段思遠一個。
聞遙在她剔透的瞳孔裏回過神來,想,就這?這就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