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戚雲晞醒來已經是第二日下午。
她掀開眼眸, 想起他餍足後擁着她：“白天不用出門，可以晚起。”
戚雲晞原本打算清理一下再睡，沒想到沒支撐住, 一口氣睡掉了大半天。
三個丫鬟十分有默契地進來，穿衣的穿衣，喂水的喂水，換床單的換床單。
只是稍微一動，底下湧出來的比昨日還多。
雖然丫鬟們并沒有表現出什麽, 但褥單上的新鮮濕痕太明顯，三雙紅透的耳根表明她們已經知曉一切。
戚雲晞臊得要命, 卻也只能自欺欺人, 沒人提就假裝她們并沒有發現。
胡亂披上中衣，由曉荷扶着去沐浴。
沐浴完畢，玉桂已經準備好膳食。
戚雲晞在東屋的榻上落座，見矮幾上只有一雙筷子, 好奇：“世子用過了？”
玉桂說是：“世子不讓婢子們打擾您歇息，沒讓叫您。”
戚雲晞垂眸, 一陣陣耳熱。
昨夜她哭着不肯了，他說給夠了就讓她歇一日，看來他總算說話算話，這一回終于不擔心他再突然回來。
戚雲晞肉眼可見松一口氣。
吃完飯，戚雲晞再也睡不着了，玉檀提議：“今日天氣很好，夫人要不去園子裏逛逛。”
戚雲晞眼睛一亮。
這裏将會是她長長久久生活的地方, 當然要了解得更清楚些。昨天是想去卻走不過去, 這一次歇得夠久，如今除了腿還有點軟, 底下倒也沒有明顯的不适之感。
戚雲晞同意，在玉檀和曉荷的陪同下逛起了園子。
正房後面就是致思堂的小花園。
前院和正房戚雲晞已經看過，方方正正十分寬敞，這處園子比前院和後院加起來還要大。
玉檀告訴戚雲晞：“這裏原是老夫人特意為世子辟出的演武場，您與世子定親後，世子讓人将這裏改成了花園。”
戚雲晞知道，婚前就看過佟寒送過去的圖紙，西邊院牆的幾株桂花樹還是按她的意見栽種的。
因為是新翻修的，有些花木還沒長好，稍高一些的用草繩和木棍纏着支撐着。
但提前知曉也并不妨礙戚雲晞此刻的心情很好。
這裏的變化是因為他們的結合才有，一切都是嶄新的面貌，還有她在參與，她仿佛已經看到若幹年後這個園子郁郁蔥蔥的場景。
玉檀還告訴她：“因為時間緊迫，目前只是弄了個大概，佟管事的意思是，這花園具體該如何調整，還得聽夫人的意見。”
戚雲晞點點頭，既意外又高興。
佟寒的意思其實也是許懷彥的命令，對新婦而言，夫君給足體面比什麽都重要，下人們也就不會輕視她糊弄她。
後院的東牆有一道門，落了栓，戚雲晞好奇：“這道門通向哪裏？”
玉檀從裏面拔開門栓，朝外推開：“門外是侯府的大園子，夫人若是想去大園子裏走走，不必從前院繞，可以直接走這道門。”
倒是很方便。
透過門洞，戚雲晞一眼竟然沒有望到頭，目之所及花木成畦，假山奇石和亭臺樓閣分布其中，精致富麗中透着勃勃生機。
玉檀看戚雲晞喜歡：“時間尚早，夫人要去看看麽？”
戚雲晞說不用。
侯府人員衆多，她還不清楚大家的脾性，怕貿然過去冒犯了人。
玉檀關上門：“夫人若想再添些什麽，只管吩咐，佟管事會盡快讓人着手去辦。”
戚雲晞聞言認真打量所在的小花園。
她以為嫁進來還得先适應一些時日，與許懷彥也好，與致思堂的下人也好，都需要磨合，所以當時關于花園的布置她沒好意思發表太多意見。
可許懷彥将該考慮的都考慮得很好，給她安排的人、她生活的地方，他都考慮得很周到。
既然都是本着好好過日子去的，她也就沒有必要扭捏。
戚雲晞指着花園的西邊的空地，目光柔軟：“在那裏設個六角涼亭。”又看到了已經成活但尚未長成的紫藤：“花架下再搭一座秋千。”
家中出事之前也曾有個花園，沒有這裏大，裏面也個小小的涼亭，花開的時節，落雪的時候，或是爹爹下值休沐了，爹爹與娘親就會帶着她去花園裏撲蝶、玩耍、打秋千，将來他們有孩子了也用得上。
另一邊，前院書房。
許懷彥正在看案卷，佟寒抱着整理好的案卷從外面走進來，許懷彥頭也沒擡：“去看看夫人在哪。”
佟寒放下案卷出去，沒多久返回來：“夫人剛逛完小花園，聽說逛了半個時辰了。”
許懷彥合上案卷起身：“你收好東西後離開。”
留在原地的佟寒撓撓頭，世子的書房他向來能随便待的……
電光火石之間，佟寒明白了，趕緊去收拾。
*
花園與後院間通過西耳房與院牆之間的甬道相連，才走出甬道，戚雲晞一眼就看到從前院往後院走的許懷彥。
正糾結是該迎上去還是該徑直往後院的大門方向走，就看到許懷彥停下來，看向她這邊：“你來得正好，随我去書房。”
戚雲晞一怔，想起許懷彥說要帶她挑書的事。
心裏一高興，眉眼裏就不由自主透出來，許懷彥就看到了她的笑。
大部分時間t她都是安安靜靜的，再就是蹙着眉，雙眼濛濛地，鮮少見到她的表情有這樣鮮活的時刻。
等人近了，許懷彥若無其事走到陽光照向她白嫩面龐的那一側。
許懷彥成親前，致思堂的內外院通過兩邊的連廊接通，定親後，讓工匠在內外院之間加了一道門，将前後院隔開，平日裏只開東側的門。
越過門檻，就到了外院。
這是戚雲晞第三次邁過這道門檻，第一次是成親當日，第二回是昨日去壽春堂認親，第三回就是這次。
前兩回來去匆忙，對前院只有個模糊的印象，這回終于有機會細細打量。
前院也有三間正房，兩向廂房。
廂房的門緊閉着，不知道裏面是什麽，西廂房前面立着一人多高的活動木樁，大概是許懷彥練武時用的。
三間正房中，中間是堂屋，西屋用作會客用，東屋才是許懷彥的書房。
書房門開着，戚雲晞跟着走進去，他将南邊的四扇窗戶都打開了，屋外的新鮮空氣一起湧進來，屋子裏也亮堂許多。
書房裏的布置很簡潔，如他這個人一般，幹脆利落。
戚雲晞一眼能看到底。
窗戶正對着一張翹頭案，案上放着文房四寶和一摞文書，書案斜前方的牆上挂着一把佩劍，一張彎弓，牆角放着箭筒；書案東邊靠牆的位置是博古架，東西不多，一只天青色梅瓶，一只香薰爐，一盆要死不活的蘭花。除此之外再沒有裝飾品，其餘的格子裏放着一摞摞的文書。
戚雲晞好奇，他那樣能幹的人，竟會将花養成那樣？
戚雲晞跟着許懷彥繼續走，書案後，是四排比許懷彥還高的書架，每一排都有六層，每一層都滿滿當當。
她打量着滿屋子的書，好奇：“這些您都看過？”
對上姑娘亮晶晶的眼，許懷彥點頭。
戚雲晞相信他是神童了。
許懷彥十四歲就去了邊地，一年多前才回來，聽說他是大忙人，所以說大部分應該都是他去從軍之前看的。
想想她自己……
雖然十歲之前她也看過書，但只是啓蒙和鬧着玩用的，根本沒法比。
戚雲晞的腳步随着目光的移動緩步走入第一、二排書架之間。戚雲晞仿佛看到少年時期的許懷彥穿梭在其中的身影，對他的過往更加好奇。
畢竟是有過親密接觸的夫妻，戚雲晞也在不經意間摸到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知道他這一路必定不容易。
目光忍不住投向他，那樣愛看書的人，為何突然選擇了投筆從戎。
許懷彥撞見了新婚妻子投來的那一瞥，她在同情他？
可笑。
四目相對，戚雲晞不覺得他現在能對自己說那些，低頭繼續向前走。
一點一點掃過厚薄不一的書冊，戚雲晞問他：“妾身能看哪些？”
許懷彥帶她來到第一排書架的最前面嗎，指着第五層：“這裏。”
戚雲晞收起情緒，來到他跟前：……
見她不動，許懷彥也發現了，放書時按照順手的高度放了，忘了兩人的身高差。
正在默默計算踮起腳能不能夠到，一只寬大的手出現在戚雲晞身前，先她一步拿起那一摞書。
因為離得近，戚雲晞整個人像是被他圈在懷裏，那樣的距離引起一陣耳熱。
許懷彥很容易就發現，方才還好好的人，嫩白的耳珠竟然變戲法一樣紅得仿佛要滴血。
喉結輕滾了下，許懷彥兩只手輕松拿起十來本書，放到書案上，他走到窗戶旁：“慢慢挑。”
戚雲晞楞在原地，就在剛剛他攏過來時，她感覺到他撞了她一下，那撞過來的像是……
戚雲晞不敢再往他在的方向看了，斂起亂七八糟的思緒，專心翻看他給她挑的書。
她漸漸發現，他挑出來的這些書大部分是介紹上京及周邊地域的人文風物的。
是巧合麽？
舅母沒有告訴她的，他給她選的書裏有。
她的确對這座城不夠了解，也沒人教導她該如何成為一位稱職的高門夫人，戚雲晞對知識的渴求到達了頂點，問站在窗邊的人：“能都拿走麽？”
許懷彥走過來，改變主意了：“一次挑一本，看完再來拿。”
戚雲晞看到他是關了窗才走過來，知道這是要走了，于是選了本最厚的抱在懷裏。
回後院的時已是夕陽西下，院子裏靜悄悄地，仿佛整個世界就剩下了他們倆。
戚雲晞偷偷打量身側之人，可惜她比他高太多，她的視線就只能到達胳膊的位置，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情。
不過……低頭時看着兩道挨在一起的影子，心裏湧起綿綿的甜蜜。
***
戚雲晞很快發現，許懷彥的确算得上說話算話，一直到回門那天，他都沒再碰她。
戚雲晞神清氣爽起床，洗漱完畢，穿上曉荷為她準備的回門要穿的衣裳。
這回是一身襦裙。
上身是藕荷色對襟短衫，外罩大袖紗衣，下身着茜紅色團花紋長裙，同色披帛一段掖在裙腰裏，一段搭在臂間，疤痕處一朵小小的蓮花花钿，襯得整個人明豔動人，卻又不失端莊。
家中出事後她就不曾這樣穿過了，領口總是遮得嚴嚴實實的。
大約是有曉荷之前做的中衣，成婚後也習慣了那裏總是被迫毫無遮擋，抹胸上方那一小片肌膚露出來也并非不能接受。
戚雲晞看着鏡中盛裝打扮的自己，還是有點不自在：“太隆重了吧。”
曉荷将金累絲紅寶石步搖插入戚雲晞的發間，調整好：“這樣正好，您如今可不單是伯府的表姑娘，更是侯府的世子夫人。”
戚雲晞心道對啊，忍不住自嘲，有些習慣還真是難改。
就算嫁了人，一想到要面對舅母和窦寶珠，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還是低調行事、莫要招搖惹她們不喜。
搖搖頭，戚雲晞看着鏡中的一點點舒展開笑容的自己：“就這樣。”
沒有那個年輕女子不愛美，之前是沒有條件，如今她不再是那個寄人籬下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姑娘，她有夫君，有舅舅，可以大大方方打扮。
戚雲晞突然想起女為悅己者容那句話，這一刻她很想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她這樣。
等戚雲晞收拾妥當了去西屋，許懷彥也從前院回來。
對望一眼，戚雲晞發現了他來不及掩下的驚豔，悄悄挺直腰杆，垂眸抿了唇笑。
許懷彥在戚雲晞對面落座。
夫妻倆都不是熱鬧的性子，安靜地用完早膳，再回去稍微休整一番，就可以出門。
人的容色會受心情影響。
許懷彥看到一個不一樣的戚雲晞，那雙會說話的眼裏有着藏不住的愉悅靈動，也就知道她對新婚還算滿意，他做的一切都算有成效。
擦完手，許懷彥将的帕子遞給在一旁伺候的戚雲晞，目光落在戚雲晞脖子下方那一小片肌膚上，問她：“你很期待去伯府？”
戚雲晞渾然未覺他的目光，不清楚她那裏有多飽滿，合體的裁剪會在她舉手投足之間會漾出呼之欲出的柔波。
她接過帕子清洗了，擰幹後重新抻平挂在洗漱架上，在專心思考他的不解。
以他的敏銳，恐怕老早就看出了她在伯府裏的處境尴尬，所以才有後來的關照，連首飾都給她提前預備好。
戚雲晞不想他誤會什麽，輕聲解釋：“舅舅待我很好，他不知後宅裏的事，我不想他擔心。”
許懷彥靜靜看她忙碌。
他住的致思堂很寬敞，多了個人在屋中走動，屋子裏似乎熱鬧起來。
對于戚雲晞說的事，沒多做評價。
見他向卧房裏走，戚雲晞跟上去：“咱們何時啓程？”
許懷彥在床榻上坐下，朝她看過來：“你很着急？”
戚雲晞搖搖頭，其實也沒有那樣急，她只是不喜歡事情懸在那裏。
但他這是什麽意思，有新的打算嗎？
見戚雲晞站在那裏不動，許懷彥開口：“過來。”
心中好奇，戚雲晞慢慢走過去。
才踏上床前的地平，許懷彥的手掐住戚雲晞的腰肢，一按一托，輕松将她放在腿上。
距離一下子拉進，兩人的心跳疊着心跳，呼吸纏着呼吸。
戚雲晞又羞又窘，去躲落在耳畔的氣息：“你，你就不擔心有人過來。”
許懷彥捉住那雙軟綿綿的手，扣在她身後：“她們不敢。”
熱息來到了脖頸，戚雲晞被迫仰起頭：“……”
不是說不碰的，怎麽這會起興了。
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