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胤禟視線上移, 沖着門外喊了一聲：“何玉柱。”
下一瞬，何玉柱推門而進，快步走過來, 弓着腰道：“奴才在。”
胤禟連個眼神也不願再給地上的人，擡手撫平袖口的幾道褶皺，語氣淡漠：“夜已深, 給她個痛快吧。”
桂枝聽到這句話, 一片空白的大腦，頓時清醒過來，整個人猶如墜入萬丈深淵, 爬跪向前, 想要扯着胤禟的衣角求饒，說話的語氣也因為恐懼而産生強烈的顫音：“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爺……”
嘴裏求饒的話還未說完, 桂枝已然被何玉柱，用帕子死死的捂住口鼻, 整個人更是被何玉柱鉗制着向後拖去，而那伸出的手，連胤禟的衣擺都未觸碰到。
何玉柱再次推門進來回話時, 胤禟剛好沐浴更衣完畢，從淨室回來。
“爺, 都處理幹淨了，另外……”何玉柱觀察着胤禟的臉色, 并未直接說下去。
實情如何, 已然不重要了，畢竟人已經用草席子裹了, 連夜拉去了亂葬崗。
方才在淨室內水汽蒸騰，胤禟倒是有幾分口幹，掀起寝袍一角徑直在小榻上坐下，左手托着茶盞，吞下一口茶湯滋潤了喉嚨後，方擡眼道：“說。”
何玉柱緩緩道：“今晚本是一個叫燕兒的丫鬟給爺鋪床的，只是突然間鬧了肚子，怕耽誤爺安寝，才由桂枝那丫頭頂上。奴才已然查過了，那燕兒的茶杯裏，是讓人下了巴豆。”
巴豆是常見之物，兇手是誰，不言而喻。
胤禟冷笑一聲，真是難為她費這份兒心思了。
若是她今晚功成，燕兒那丫頭就算回過味兒來，也只得打掉牙往肚子裏吞了。
“福晉需要靜養，別讓這腌臜事，污了她的耳朵。”話落，胤禟從小榻上站起來，往拔步床去。
何玉柱颔首道：“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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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雲涯館內的所有奴才，都知道了桂枝的事。
有何玉柱敲打着，所有人都緘口不言，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差事。
而與桂枝相熟的丹蕊，心中萬般複雜，更是感念董時寧的寬厚仁慈。
正所謂，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董時寧最終還是知道了。
桂枝雖有錯，但罪不致死，可天潢貴胄面前，人命如蝼蟻，董時寧感慨過後，更加堅定的朝着拆分八/九小團隊的路途走下去。
不然，若按照歷史發展下去，她日後的下場只會更慘。
兩日過後，董時寧手上的擦傷已經結痂愈合，腳踝也已經全部消腫了。
為了穩妥起見，董時寧又傳了許太醫來看，許太醫診過脈後，建議她最好再休養兩日。
董時寧這兩日可是悶壞了，問起青柳外面可曾有什麽新鮮事？
青柳一邊為董時寧按摩腿部肌肉，一邊回答道：“奴婢也不曾聽說過，什麽有趣兒的事。”
董時寧呷了一口茶，問道：“八爺那邊呢？”
青柳聽罷，如實禀報道：“自從梁公公傳了皇上的口谕以後，便沒瞧見八爺、八福晉出過門了。”
不出門，在外人看來便是八爺夫婦在自省思過，可內裏是什麽光景，誰又能知道呢。
光憑她和郭絡羅氏頭一回的交鋒，便能瞧出郭絡羅氏，可不是個老實抄寫佛經、自省思過的主兒，怕全是因為胤禩，壓着她的脾氣呢。
董時寧思忖間，青黛邁步進來。
待青黛行至董時寧面前時，停了腳下的步子，禀報：“福晉，剛剛禦前伺候的公公來傳話，說皇上今個兒午膳，要陪高庶妃娘娘用，天熱兒，高庶妃娘娘胃口不佳、皇上想着福晉上次做的雙色雞絲涼面，開胃爽口，所以請福晉再做一份兒送去。”
董時寧滿臉疑惑：“高庶妃？”
她對這個人沒什麽印象呢。
青黛見狀，笑着解釋道：“福晉怎的忘了，高庶妃娘娘有孕在身，再有個把月，就要臨盆了。”
原來是孕婦啊，怪不得胃口不好，能勞動康師傅大駕呢。
不過，在她看來，應該是康師傅想吃雙色雞絲涼面的原因更大些。
畢竟高庶妃這個人，她都t沒有聽說過，可見也不是康師傅心尖上的寵妃。
再者，康師傅拿孕婦做擋箭牌，還能有一個體貼妃嫔的好名聲，總好過讓衆人知道，一國之君重口腹之欲，饞一碗涼面。
到底真相如何，她自己在心裏八卦八卦就得了，重要的是趕緊把面做出來送去，免得耽誤了康師傅幹飯。
既然做一回，除了康師傅和高庶妃的那一份兒，太後、宜妃和郭絡羅貴人的也不能少。
上回送過的四福晉、五福晉、十福晉那裏也不能落下。
另外還得加上三福晉，畢竟是她親口答應過的。
太子妃那裏也要送一份兒，她和郭絡羅氏起争執，是占了人家的地盤不說，還破壞了人家精心準備的宴會，太子妃心裏定然是介意的，這個時候她送一份兒面過去，太子妃定然明白她的心意。
而郭絡羅氏自視甚高，想來也不會故意讨好太子妃，屆時，太子妃只會将這筆賬，記在郭絡羅氏頭上。
雖然說四大爺與烏拉那拉氏，才是最後的勝利者，而這位太子妃，跟着太子爺胤礽起起落落，最後被幽禁在鹹安宮，郁郁寡歡而逝，但人家在太子妃的位置一天，就有一天的權勢不是，沒必要得罪。
這麽一圈算下來，再加上她和胤禟的一份兒，也算是一個“大工程”了。
光憑小廚房的幾個人，怕是不太夠用，董時寧便讓丹蕊也去幫忙。
上一回，她在廚房監工，瞧着丹蕊搗蔬菜汁、和面倒是有模有樣的。
餘下的再叫青柳，派兩三個灑掃的小太監，去幫着洗菜、燒火，也就夠用了。
丹蕊聽了董時寧的吩咐，便趕忙往小廚房去了，這雙色雞絲涼面的做法，她已經記住了，做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小廚房負責掌勺的太監，見丹蕊來幫忙，也是十分樂意的，他圍着竈臺做了十來年的飯，瞧得出來丹蕊這丫頭，在廚藝上有些天賦，人也伶俐，幹起活來也利索。
小廚房的人分工合作，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趕在午時之前，便将雙色雞絲涼面做好了。
剩下的功夫，就是将雙色雞絲涼面，裝在放有冰塊的食盒裏，送往各處。
——
高庶妃處。
康熙聽了梁九功的回禀，笑道：“老九福晉這是借着朕的名頭，還她自己欠的人情啊。”
給太後和宜妃姐妹送面，是遵孝道，連太子妃和幾位皇子福晉那裏都送了，明擺着是因為無逸齋發生的事。
梁九功聽得出來康熙并未為生氣，順着話茬說道：“畢竟九福晉受傷之時，幾位皇子福晉都去雲涯館看望了。”
這件事康熙倒是不知曉，聽梁九功說罷，康熙越發覺得董時寧是個聰明得體的。
大大方方的送面感謝，總好過私下送東西，授人以柄。
一旁的高庶妃也開始幫腔，轉移話題：“這面果然爽口，皇上不吃，可就要坨了。”
這面從做好用食盒裝着，再從雲涯館一路送過來，已然費了些時間了。
康熙聽罷，将思緒拉回，擺了擺手，示意梁九功退下去，随即提起筷子開始拌面。
——
雲涯館裏。
董時寧與胤禟，也開始用午膳。
胤禟知曉董時寧送出去的幾份兒面裏，又有老四夫婦的一份兒時，雖然不大支持，但并沒有說些什麽。
他知道，在無逸齋，是四福晉命人傳話到前廳。
後來，四福晉又帶着藥膏，來探望福晉，無論出發點是什麽，總歸是要感謝一二的。
午膳過後，胤禟離開雲涯館去當差，董時寧剛準備去內室小憩兒一會兒，就見青柳禀報說，仁憲太後身邊的人來了。
董時寧整理了一下儀容，忙請人進來。
原來是仁憲太後涼面吃得爽口，感念她的孝心，就差人給她送了一竹籃荔枝來。
這荔枝可是稀罕物，歷來都是地方官員作為貢品，進獻皇室的。
而福建與北京相隔數千裏，為了保證荔枝的口感新鮮，福建地方官員，是直接用桶栽的荔枝樹，走水路運輸。
因着路途遙遠，随行的花匠，用福建本地之水，精心澆灌養護，可謂費時費力。
就算如此，到了京城，荔枝亦有損壞，是以這些留下來的新鮮荔枝，更顯得珍貴，怕是只有仁憲太後和康師傅那裏才有的。
仁憲太後上了年紀，不愛吃甜的，是以将荔枝賞了些給她，她可是撿了個便宜了。
仁憲太後體恤小輩，說不必讓她跑一趟當面謝恩，董時寧便讓傳話的宮女代為轉達。
待人走後，董時寧瞧着這竹籃裏，顆顆紅潤飽滿的荔枝，心生歡喜。
“青黛，你數數，看有多少顆。”董時寧坐回到小榻上，對着青黛吩咐道。
少頃，青黛回道：“禀福晉，一共有六十六顆。”
這數字，可真吉利。
六六大順，太後是會賞人的。
“把這些荔枝放冰鑒裏，用冰塊冰着，等我睡醒再吃。”董時寧吩咐完，就擡步進了內室。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董時寧睡醒了，掀開被子下了床，簡單洗漱了一番，來到外間後，青黛已然将冰好的荔枝，擺了一盤子，送到她面前。
董時寧從盤子裏拿起一顆，待荔枝皮剝落後，那雪白飽滿的荔枝肉出現在眼前，放入口中慢品，只感到冰冰涼涼、滑嫩松軟。
董時寧一口氣吃了三顆以後，便停了。
這荔枝就這麽點，還是節省些好。
董時寧出聲吩咐道：“青黛，将荔枝裝上十八顆。”
待青黛用食盒裝好，董時寧便帶着青黛出門，往宜妃處去。
宜妃瞧見面前的一盤子荔枝，笑吟吟問道：“太後賞你的？”
董時寧看着宜妃，緩緩道：“還是額娘消息靈通，兒臣知曉那日，是額娘去汗阿瑪面前，為兒臣讨回的公道，只可惜兒臣傷處在腳，不能随意走動，直到今日才能來謝過額娘，兒臣也沒有什麽好東西拿的出手，這荔枝，便是兒臣借花獻佛了。”
說着，董時寧将那碟子荔枝，往宜妃面前推了推。
“這荔枝，兒臣讓人冰過了，現在吃正好。”
宜妃伸出染了丹蔻的纖纖玉指，拿起一顆來品嘗。
這荔枝，真是甜到人心裏去了。
随即，宜妃看着董時寧，言道：“跟額娘這麽客氣作甚，你是我的兒媳，額娘自然是要護着你的，你沒事便是萬幸了，不然那郭絡羅氏，可就不是抄寫佛經這麽簡單了。”
“只是爺與八爺一向要好，這回因為我這事，怕是要生分了。”董時寧說罷，擺出一份兒內疚的模樣來。
她有意試探，宜妃對胤禟跟随胤禩，是何态度。
宜妃聽罷，言道：“生分便生分了，有道是：人心隔肚皮。老八要是真拿老九當親兄弟一樣，他那福晉能對你動手？”
夫婦一體，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董時寧倒是聽出來幾分別的意味，直接問道：“額娘是不希望，爺與八爺走得近嗎？”
當着自家兒媳，宜妃便将心裏話說出來，“老八比老九大些，去上書房時，老八對他多有照顧，二人自然比旁人親近些，可如今長大了，封爵開府，上朝當差，老九成日裏，跟在老八屁股後面做事，不像樣子。”
“雖然我與良妃同在妃位，可妃與妃，終究是不同的，她良妃是什麽出身，我的兒子又哪裏差了，要成日裏追随着她的兒子，在旁人眼裏，豈不是矮了一截。”
宜妃越說越來勁，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個幹淨。
董時寧聽是聽明白了，但還是有些疑惑，“既然如此，額娘何不勸勸爺？”
宜妃聽罷，無奈一笑，“兒大不由娘，我從前沒少說，他聽不進去。這回出了這檔子事，老九也應該将眼睛睜亮些了。”
說着，宜妃朝着董時寧的方向，伸出了手。
董時寧見狀，識趣的将手遞過去。
宜妃慈愛的看着董時寧，溫聲道：“你能這樣問額娘，定然是瞧清楚了些什麽，老九這孩子重義氣，他要犯了糊塗，你做福晉的得及時點醒他才好，他要是敢犯渾，你就到額娘這裏來，額娘給你做主。”
說着，宜妃拍了拍董時寧的手心。
宜妃這話，便是要做她的靠山了。
董時寧笑道：“額娘的話，我都記下了。”
從宜妃處出來，正好是黃昏時分，微風吹過，t惹得牆邊的鳳尾竹搖曳生姿，沙沙作響。
董時寧迎着微風而走，鬓邊的一縷碎發被微風吹亂。
董時寧擡手将那縷碎發，挽到耳後，緩緩呼出一口氣，只覺心頭舒暢，與青黛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迎着落日融金、餘霞成绮，悠然的往雲涯館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