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
第 69 章
當天, 李璟回宮之後便被立即被請去面見皇帝。至于父女二人究竟說了什麽,除了那兩位之外,也就只有皇帝身邊的那位吳總管知道了。
開國男高家祖上原是武将出身, 因助李氏改朝換代得了子爵的封,到了高季興的祖父那一代獲罪被降爵。
那個時候高家在軍中還有些人脈,如是發憤圖強, 同祖上一般建功立業,也不是沒有翻身的可能。
只是因為那高季興的祖父當時是嫡支單傳,其母舍不得兒子, 便想着能在京都尋一個文職。可是高家當時剛剛獲罪,自是無人能為其說項。而高季興的祖父又非是讀書的材料,考試屢試不中,等到高家反應過來的時候, 轉頭發現他們家已經脫離軍方太久。
高季興的父親知道自己不是看書的料, 想着即便是如今軍中已經沒有同他們高家相識的老人了, 可他好歹有爵位在,從軍之後再不濟也能得一個小校的身份, 只要能建功,他們高家的爵位就不會在第三代丢了去。
大概是時運不濟, 高季興的父親在随着先帝狩獵的時候墜馬摔瘸了, 最後是由高季興的叔父頂替了位置。只是不到半年,邊關送來消息, 說人戰時失蹤。
戰時失蹤有兩種可能:一是死不見屍;二是被敵方俘虜。
如是第一種, 即便悲傷卻也只能認了這個命,可若是第二種被坐實, 即便是因為軍職低而不被朝廷降罪整個高家,但高家自此之後在京都就再也擡不起頭了。
無奈之下, 高家只能是為高季興的叔父立了衣冠冢,從此以後高家在無此人。
眼看着高家兩代毫無建樹,他們只能把所有的期望放在了高季興這一代。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家真的是得罪了神明,那高爵爺只生了高季興這一個兒子,其他妻妾皆無子嗣。使得高家即便是想要将庶子記在正妻的名下,以作嫡出都不能。
坊間倒是有閑人議論說是高家祖墳位置不好,也有人說怕是那高爵爺早年墜馬的時候傷了根。
然而不管怎麽說,如今高季興得了三甲末等,讓高家好歹是躲過了削爵的結果。
而高家大概是戰戰兢兢的過了這麽些年,在得知高季興會試得中那一刻開始,就似自家子弟得了狀元一般,大宴賓客好不熱鬧。
高夫人的母族也開始主動同高夫人商量子女之間的親事了。
一些想要看高家笑話的人,想着自那高季興中舉之後兩次常科、一次恩科都未得中,本以為高家也就這樣了,誰知道最後竟是讓他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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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試及殿試的卷子都會由翰林院摘錄成冊,供天下學子閱覽,而京都的學子則是最先能夠拿到這摘錄的。如此一來,高季興兩場考試兩級分化的表象也暴露在了衆人面前。
不過歷年來這樣的試卷倒也并非罕見,最後也不過是讓那些沒有考中的學子抨擊了一段時日罷了。
衆學子考中進士之後,朝廷不會立即給予官職下派各處,而是需要吏部進行一年的審查之後,在進行分派。
為此,有些門路的自然是不竭餘力的為自己疏通門路,期望能夠得以滿以為職位。
然而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今次吏部竟是突然選調了三名新科進士,以協助各州水患赈災為由,将他們直接分派到了聽都未曾聽過的幾個縣。
那三人均為京都世族子弟,原本都是打算即便是留不到京都,被分到京畿一帶也是好的。然吏部突然調令被分派到地方,這自然是要好生打聽一番的。
吏部尚書周大人雖然還在位,可都知道眼下這吏部尋誰都不如尋那吏部侍郎張賢通來的方便。
三家各自尋了門路找到張賢通那裏,想要得個緣由。然而最後只是得了一個“朝廷惜才,不願讓他們三人荒廢這一年,願他三人能夠一展才華,建立不世功勳。”
此話一出,這三家自然是明白他們是得罪了人。想現在雨季未至,各地也未有水患上報朝廷,哪裏需要赈災啊?這明擺着就是有人故意使了手段。
三家聚在一起,詳細的詢問他們究竟是在何時何地做了什麽?得罪過什麽人?那三人想了又想怎麽也想不起自己哪裏得罪過人。
最後終于有一人提醒道,能讓吏部在不經過審核而外放新科進士,對方一定不是尋常人。他們三家為了家族能夠更進一步都各自投效了幾位王爺,除了官場應酬之外,平日裏也不甚親近。
若是硬要說有什麽來往,也就是幾代均有族中子弟在相同的先生名下受教,能互稱一聲同窗罷了。
他們各自陣營不同,但能夠一次毫無顧忌的對讓他們三家子弟的前程上使手段,對方的身份怕是呼之欲出。
說到這兒,就見那三個子弟臉色瞬間煞白。
吏部。
“那幾家沒有去找我那幾位皇叔出頭?”李淼問道。
張賢通笑道:“比起有些人多年才能補缺,他們能這般快的被分派地方,理應慶賀,又怎麽可能會委屈?”
他們倒是想要找,可妄議皇族的罪名誰又敢擔呢?那幾個王爺自是不會為了幾個世族子弟而惹了皇帝不快的。
“殿下,這些日子您好像心情有些不太好?”張賢通問道。
李淼将手裏的折子合上丢到一旁,虎着臉回道:“沒有。”
張賢通靠坐在椅子上,兩手揣在袖子裏,搖了搖頭。“殿下,微臣眼神好着呢!您莫要騙微臣。”
李淼撇過臉,冷聲道:“騙你對我有好處嗎?”
張賢通眉頭一挑,也不繼續追問。畢竟這小郡王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長公主殿下那裏,可沒有多餘的給旁人。
然而不用細想也能知道他是在煩什麽,瓊林宴也過了有段時間了,想來宮裏的那位已經有了選擇。
瞧着郡王的表情……張賢通搓了搓手指,想着回頭打聽一下究竟是哪位“幸運兒”得了那位的青睐。
雖然那位選了誰,殿下也不可能會高興。可是能讓殿下這般不喜的……張賢通腦子裏閃過幾個名字。
然而張賢通沒有想到,還未等他打聽到什麽,兩日之後的朝堂之上,就聽京都府府尹上奏,說在含袖鄉舞坊燕郡王着人打傷了開國男府上的公子。
張賢通瞪大了眼睛,瞅着站在對面面無表情的那位當事者,忍不住感嘆:長公主殿下還真的是選了一個好材料,燕郡王撒氣都不用借口。
勳爵子弟惹事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若非事情鬧的太大,朝臣也不會哪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來朝堂上說。
而李淼大概是因為燕王早逝的緣故,即便是最後養在李璟身邊,行為舉止都未有不妥之處,更莫要提有什麽仗勢欺人的行為。
今次突然被京都府上書彈劾,倒是讓滿朝文武吃了一驚。
張賢通身邊的一個文臣小聲的問道:“怎麽回事兒啊?”
張賢通淡淡道:“我怎麽知道!”
那文臣見張賢通語氣不善,便也沒有再多問。不過想着燕郡王平日裏也甚少進出舞樂坊此類場所,怎麽就和那開國男府上的那位對上了?
而皇帝聽完京都府的奏禀,表情雖然依舊威嚴,但也只有身邊的吳勤能夠看到他面上那細不可查的笑意。
內侍将那奏折呈到皇帝面前,皇帝将奏折打開看了看,後目光往李淼那裏瞥了一眼。
“朕知道了。”皇帝說着将那奏折丢回內飾手裏的拖盤上。
京都府府尹見狀,自然是明白皇帝不想搭理這事兒,可想着昨天跑到京都府鬧了一天的高家人,京都府府尹只能是硬着頭皮繼續說道:“陛下,開國男府上着人去了京都府……”
京都府府尹話還未說完,就聽皇帝說道:“奏折中說是兩方誤會才發生沖突,京都府的人去的時候兩方已經和解,開國男府怎麽又t去了京都府?”
京都府府尹頓了頓,回道:“聽聞是高季興傷了右手,府裏擔心日後提不得筆。”
皇帝了解的點了點頭,轉而問一直默不作聲的李淼。“燕郡王,你作何解釋?”
李淼站前出來,拱手回道:“禀陛下,孫兒與高季興并非是在含袖鄉發生沖突。前日孫兒路過含袖鄉,不小心同在含袖鄉門前的高公子發生了一些誤會。原本也僅僅是一件小事,孫兒也未曾要計較。只是高季興身邊的下人無禮,孫兒的護衛擔心孫兒被其沖撞,所以才動了手。只是孫兒的護衛不認得開國男府上的公子,所以使得高季興受到了些許波及。好在誤會馬上就解開了,孫兒想高季興是新科進士,如果進了京都府,那怕是問話怕也是損了名聲,故城衛來的時候高季興已經取得了孫兒的諒解。”
說到這兒,李淼佯裝思索的停頓了一下,而後繼續說道:“孫兒以為,這期間怕是有什麽誤會,會不會是在之後的時間裏他遇到了什麽,畢竟在高季興離開的時候人可是好好的,當時在場的城衛們可以為孫兒作證。”
得!燕郡王這是要說他開國男高家訛人了。殿中衆人心道。
京都府府尹聽了李淼的話,又見皇帝朝自己看來,便忙是拱手對皇帝說道:“臣詢問過當時在場的城衛,據他們所說,當時高季興的的确确看不出有什麽傷,因為沖撞了燕郡王,還曾向燕郡王請罪。”
京都府府尹并不想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去得罪這位燕郡王。只是高家找上來了,他身為府尹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他只能從燕郡王這裏得一個說辭,也好打發高家。
就見皇帝冷哼一聲。“些許争執都要上奏本,看來京都真的是一派安寧啊!”
京都府府尹縮了縮腦袋,忙是退下。
李淼則是躬身請罪道:“因孫兒之故,占用了朝堂議事的時間,望陛下贖罪。”
皇帝擺擺手,道:“今後行事要謹慎,退下吧!”
李淼應聲退下。
雖然這件事不過是朝堂一段小小的插曲,幾位王爺當初也有過此類情形,可任誰也沒有今次這般被皇帝輕松揭過。
在場衆人可不認為李淼一個皇孫有什麽過人之處,不用細想也都能知道,皇帝這是在給李淼身後的邵陽長公主臉面呢!
只是原本以為高家不依不饒的想要追究燕郡王之責會得罪了邵陽長公主,卻是沒有想到就在當天下午,有消息說邵陽長公主派了身邊的張嬷嬷去開國男府上探望。
有些人說這是邵陽長公主替燕郡王去示好呢!可那開國男府是個什麽底子?若非今次那高季興撞了運,怕是還在戰戰兢兢的等着朝廷削爵呢!莫不說長公主殿下,就是燕郡王自個兒也是瞧他們不上的。
然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的時候,又有消息說自上次長公主派人去了開國男府上探望之後,連着一個月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派人送一些東西過去。
那些見過高季興并與之相熟的人,想到高季興那張臉,又想到瓊林宴之後一直沒有結果的傳言,都不由的在心裏有了一個猜測。
而此時在開國男府上,高夫人白氏送走了宮裏來人之後,佯做歉意的對一旁的長嫂說道:“不過是一點小誤會,興兒的傷也都好了,長公主殿下依舊是經常派人來探望。這讓我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白氏的長嫂忙是賠笑道:“世子本就才貌雙全,今次得中,日後朝廷派了官身那便是前途無量。大長公主惜才自然是要上心幾分。”
“嫂嫂過獎了,即便是興兒得了官身,還有好些路要走呢!而且奏請興兒為世子的奏折剛遞上去,現在稱興兒為世子也是不好。”白氏擺着手,一副謙遜的樣子。
白夫人陳氏唇角強扯了一個笑,奉承道:“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我家汶娘聽聞世子得中高興不行,過兩天就要從本家回來了。到時候讓孩子們聚一聚,熱鬧一下。”
“這是自然,只是汶娘和興兒有些年沒有見了,怕是見了會有些生疏。”白氏面上淡淡,似乎對這個話題并不上心。
那陳氏見狀,心裏暗罵白氏裝相,但臉上還是帶着笑,回道:“畢竟是兒時一起長大的,即便這兩年聯絡少,兄妹之間的情誼怎麽可能會生疏了。”
白氏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再在這件事上繼續,轉而說起前兩天她受邀赴宴的事兒。
那陳氏見狀只得是賠笑着聽白氏說她在宴上受到怎樣的禮遇。
哼!在京都府你一個險些要被罷辍了的開國男府有什麽好讓人奉承的?還是你兒子三甲末等別人稀罕?不過是因為這些日子沾了長公主殿下的光罷了!
然而陳氏卻是忘了,自己今次來也是想要将之前白氏提議兩家聯姻的事兒坐實,即便一個男爵在京都算不得什麽,可比起同樣顯出沒落的白家而言,能讓女兒嫁入開國男府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