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
五十八、
晃眼傅為山就在拘留所待了接近快兩周。
每天早上秘書處打招呼的日常都變成了:“怎麽傅總還不能出來嗎?”
回答則總是士氣低迷的“不知道呢,律師還沒給信兒”。
傅為山被帶走的時候心裏可能也是有點底的,只是大概也沒料到自己會待這麽久。雖然有金牌律師團忙着撈傅為山,但中間牽扯到很多複雜的關系,許多環節都沒那麽順利。
一拖就拖到了現在。何況傅家還有一群鬣狗。
嚴子書意會,啞聲道:“因為你不能得罪傅三叔麽?”
傅金池笑笑:“目前是可以這麽理解。”
嚴子書聽懂了,省略的主語裏包括兩個人:不僅傅金池不能動手,他也暫時不能去找傅曉羽讨回公道。畢竟在傅三叔看來,嚴子書是傅金池的人,他的舉動也代表傅金池的态度。
氣急之下打一巴掌,也是人之常情,傅三叔可能還會不疼不癢地替兒子道個歉。
但不能真的撕破臉,否則會讓傅金池失去一個塑料盟友的支持。
“但你說‘還’——”他輕輕哂笑,“你該不會有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黑名單吧?”
傅金池笑而不語地默認了,指了指自己心口。他當然有。
“你可真是……”嚴子書吞下了後半句,冷冷地想了想,“但還有個調酒的呢。”
“可以去查監控。不過他如果不傻,可能已經想辦法把錄像删了,要費點兒功夫。”
“下巴上有兩顆痣的那個。”嚴子書說,“有沒有證據無所謂了,我自己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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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才是不消停。”傅金池哭笑不得,“都這樣了,躺着吧,回頭我去找他講理。”
這時要有個外人在場,聽見他們倆對話,算是妥妥的狼狽為奸了。
就連他們加班吃個盒飯的功夫,吃完都能發現,又有營銷號聳人聽聞地傳出一條傅為山對女明星始亂終棄,致其懷孕又不負責任的舊事。如此種種,公關部門按下葫蘆浮起瓢。
基本上,這些都是以“說到某傅姓總裁,據我所知,他還有xxx的黑料”這樣的形式,不斷從網上出現的,狀似無意,卻源源不斷,甚至延伸到傅家整個家族如何混亂,很多人怎樣過着窮奢極欲的生活,甚至有某些小輩聚衆淫亂的實錘,作為吃瓜邊角料,倒也香豔刺激。
如今大家看到了,便遵循默契斂聲收息,聽憑公關團隊忙活“辟謠”。
網友不明就裏,抖機靈段子無數,将之調侃為“順藤摸瓜跟着吃都來不及”。
殊不知,世上哪有這麽多戲劇性,定然是有人安排好劇本,網民自身,亦在劇本當中。
在線上輿論狂歡的時候,線下則是專項檢查組駐紮進公司,每天嚴肅着面孔,占據會議室,氣氛緊張地查賬查合同查資料。秘書處伺候得小心翼翼,樓整個兵荒馬亂。
人家其實也算客氣,但是指定要查什麽,就得立刻調出檔案,還涉及到許多部門配合。
問題是,相關部門可不都那麽願意配合,總有許多扯皮推诿。夾在中間溝通是最累的。
何總助耗心耗神,漸漸力有不逮。所幸,有時候嚴子書和Helen還能給他頂一會兒。
饒是如此,一天天下來,都是極磨人的。何總助自覺發際線都在往後退。
最後也不知公司會不會有事。他有時想想,這個職都感覺升得很不值得。
當聽說人力收到第一封辭呈時,Helen還苦中作樂地揶揄:“看吧,該來的總要來的。”
然後就仿佛帶動了連鎖反應,陸續開始有更多人辭職,連Ben也終于趁機另謀高就。
辦離職手續還需一段時間,秘書處争取忙裏偷閑,抽空跟他吃了散夥飯,且送一程。
席間Ben喝了酒,有點高了,大咧咧問嚴子書說:“你真的不走啊?”
Helen看過來。嚴子書面色沉靜:“等事情都結束,應該要走的吧。”
她想嚴子書也是要辭職,只是略帶感慨:“也好,那也提前給你慶祝。”
嚴子書笑笑,跟她碰杯:“不管公司怎麽樣,祝大家以後都前程似錦。”
*
其實能輕易走的都是小角色。大部分中層以上則在觀望。英瀚的業務不夠幹淨是真的,嚴子書不好擅自定罪,他只能說,這次專項檢查組很像是來真的,有些人可能要自求多福。
依然是茶樓。他再次見到傅三叔,察言觀色,此時對于傅三叔的面相,覺得都很難用簡單的三言兩語概括——大概是既惱怒,也貪婪,還要混着故作和藹的人工表情?
傅三叔聽他說了檢查組的情況,便以這樣的表情陷入沉思:“唉,想不到變成這樣。”
而這句話,已經成了近段時間以來,嚴子書從各路人馬口中聽到的高頻臺詞。
所以嚴子書很熟練地回答:“是。”
“我年紀大了,可能我還是老一輩的思想。已經落伍了。”傅三叔再度嘆氣,像個真的在痛心疾首的長輩,“過去我總以為,親兄弟自家人,總歸打斷骨頭連着筋。金池那個孩子,雖然有時候性子比較獨,但本性不壞,他和為山,都是我過世的大哥的孩子,我是最希望看到他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的!誰知怎麽,唉,現在想找他談談,我連他人都見不到我!”
嚴子書給他倒了杯茶,仍舊說“是”——跟他抱怨也沒用,他也真的找不到人。
見不行,傅三叔又行試探:“他把手上的英瀚股份全賣了,這你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嚴子書手上頓了頓。窗外轟隆一陣,似乎是道悶而不發的隐雷。
他迷惑地想,他何止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根本連這事都不知道啊。
傅三叔好像總以為他能對傅金池使美人計似的,現在發現了吧,早都是老黃歷了。
得承認,對于傅金池,他就是一無所知。
嚴子書意會,啞聲道:“因為你不能得罪傅三叔麽?”
傅金池笑笑:“目前是可以這麽理解。”
嚴子書聽懂了,省略的主語裏包括兩個人:不僅傅金池不能動手,他也暫時不能去找傅曉羽讨回公道。畢竟在傅三叔看來,嚴子書是傅金池的人,他的舉動也代表傅金池的态度。
氣急之下打一巴掌,也是人之常情,傅三叔可能還會不疼不癢地替兒子道個歉。
但不能真的撕破臉,否則會讓傅金池失去一個塑料盟友的支持。
“但你說‘還’——”他輕輕哂笑,“你該不會有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黑名單吧?”
傅金池笑而不語地默認了,指了指自己心口。他當然有。
“你可真是……”嚴子書吞下了後半句,冷冷地想了想,“但還有個調酒的呢。”
“可以去查監控。不過他如果不傻,可能已經想辦法把錄像删了,要費點兒功夫。”
“下巴上有兩顆痣的那個。”嚴子書說,“有沒有證據無所謂了,我自己想辦法。”
“我看你才是不消停。”傅金池哭笑不得,“都這樣了,躺着吧,回頭我去找他講理。”
這時要有個外人在場,聽見他們倆對話,算是妥妥的狼狽為奸了。
“對不起,我真的受不了了才打擾你。”紀晨快哭出來,聲音黏黏糊糊,語無倫次,“傅總都半個月沒消息了,網上說什麽的都有,還總有奇怪的人在附近,到底發生什麽了啊?”
“你別急,一句一句說。”嚴子書走下臺階,“你在哪?我現在先去找你。”
他去找紀晨的路上反思了一下,意識到在傅為山出事之後,還沒人跟紀晨去說一聲。
嚴子書也不知該不該為此心虛了。他自己最近狀态确實不太好,完全沒想過這些。
而紀晨,說起來,自從春節之後,因為英瀚內部的形勢不太穩定,且臨近大四的學生都要準備論文,總之各種原因疊加,傅為山索性沒有讓他出現在公司,算是結束了實習。
但那兩個人還是一直在同居的。所以對紀晨來說,他所知的就是傅為山去出差,結果一去不回,沒有人給他個交代,說發生了什麽,只見網上罵聲一浪高過一浪,想必也不好過。
紀晨如今住在傅為山市中心的那套公寓,嚴子書今天開公車出來的,便直接過去,打算先跟他見面再說。半小時後,他在地下車庫找了個停車位,紀晨在樓上開了門禁。
嚴子書從地下電梯入內,按了對應樓層,提示燈一層層亮上去。
接近目的樓層的時候,他從金屬門上收回目光,忽然暗罵一聲,覺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沉溺兒女情長太厲害,把智商都擠占沒了,魂不守舍的,竟然這麽大的違和感都沒發覺:
傅為山可是離開了半個月,怎麽紀晨今天才打電話找到他頭上?
什麽叫沒人給紀晨個交代,傅為山出了事,沒回家,更何況網上都一片腥風血雨,紀晨就算不在英瀚實習了,那麽大一個人,難道不會自己跑到公司來問問嗎?
這想法飄過太快,沒有更多反應時間,叮的一聲,電梯廂門便徐徐打開。
嚴子書只來得及看到外面有幾個保镖似的男人,看身材都是彪形大漢,各自戴着帽子墨鏡口罩,其中一個伸手擋住門,做出請他出去的姿态。
他緩緩吐出口氣,別無選擇地出去了。
然後才在外面看到紀晨。
紀晨目光躲閃,惴惴不安地站在兩個男人中間。
那兩個目光不善的男人隐隐把他隔在後面,看不出是威脅是保護。
嚴子書雖有陣子沒看到紀晨,再次望見那無辜天真和泫然欲泣的表情,倒立刻重新拾回熟悉感: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主角受。只是這場景,卻相當陌生,大概普通人日常都碰不到的。
嚴子書開口:“這是有什麽指教嗎?”
卻沒人理他。只是為首的那個詢問紀晨,指着嚴子書:“是不是他?”
紀晨眼裏流露出痛苦,他不太敢看嚴子書,但還是給了肯定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