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個月了啊
一個月了啊
“呃, 還是不行……”花善笑縮手，眼前的矽膠觸摸板讓她心裏發毛。
桌子另一頭的夷承聞言默默垂下視線。
過去近兩周, 夷承在指導下逐步接管花善笑精神屏障對于外界刺激的反應。先是嗅覺、味覺, 而後是聽覺, 再是視覺。眼下是最後一關, 觸覺。
然而進展得并不順利。
“夷承, 你這裏是什麽感覺？”
“沒有辦法共享觸覺，第一步就被彈開了, 之後的調節當然也沒法做。”
善笑有些愧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和之前不一樣，就是很抵觸。”
文姐溫言寬慰說：“熱感、痛覺這些都包含在廣義觸覺的範疇中, 是五感中最直接與自身的存在感關聯的一種，移交對觸覺的管控向來是最難的，所以才放在最後。之後我們再試一下別的形式，不用急。在下次訓練之前, 你們可以自己試一下習慣觸覺共享。”
夷承颔首，往牆上的時鐘投影看了一眼。
已經到點。
每次訓練出現問題時, 離開地下訓練場等待電梯的時刻都分外尴尬。花善笑瞟了夷承一眼, 伸手過去, 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夷承側眸看她。
她慢慢靠過去, 摸索着去拉住他的手, 委婉地表達她并不是抗拒他。
夷承反握住，表情柔和：“午飯你怎麽打算？”
“啊，我約好了和小原一起, 好久沒和她吃飯了。”善笑觀察着夷承的神色變化，補充說，“就今天。明天我還是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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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承像是被她謹慎的試探流程逗樂了，一邊和她走進電梯，彎了彎眼角：“我沒打算叫你連吃飯這種事都和我報備。”
“誰讓你又要和我鬧別扭了。”
他怔了怔：“沒有。”
花善笑眯縫起眼睛，反駁：“這點我還是分辨得出來的。訓練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我不是有意排斥你，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夷承表情有點無奈：“嗯。”
“今天你是不是日程排到很晚？”
“冥想八點半結束。”
花善笑忍不住再次吐槽：“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參加冥想……”
“既然不少人說冥想對提高對精神力的控制有好處，那我就試一試。”頓了頓，夷承又飽含深意地說，“對快速平靜下來也有好處。”
他在指代什麽花善笑心知肚明。真是個記仇的家夥。自從她主動了一回開了先例，夷承就三天兩頭地把她往自己房間裏拐，她以不能影響工作日作息為由提出抗議。經過友好協商，周五周六成了留宿日。然而上周末正逢善笑生理期。
善笑瞪他一眼：“那你就冥想去吧。拜拜。”
夷承似乎原本還想說什麽，最後無可奈何地微笑：“嗯，明天見。”
他這欲言又止的态度令人在意。
什麽時候該出聲，什麽時候保持沉默，哪些可以說，哪些又可以帶過不談，如夷承之前所言，這真是難以掌握兩邊平衡的一杆秤。
花善笑到食堂的時候，原好已經在門前等候。
“訓練拖了一點點時間，遲到了抱歉。”
“沒事，我也剛剛到。”
交換簡單的寒暄後，對話出現片刻難堪的空白。
過去大半個月，和夷承的關系占據了太多注意力，花善笑都沒怎麽和原好聯絡。這樣的事以前也經常出現，一陣一陣，沒有斷掉聯系的只有原好。
善笑不免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讪笑：“好像很久沒和你吃飯了……”
“開始雙人訓練之後大家都很忙嘛，走吧，笑笑，我們先去排着隊再說。”
在隊列中站好，花善笑回頭仔細端詳原好：“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氣色不太好。”
原好苦笑：“嗯，在雙人訓練上花的時間和精力都比較多。就職相關的雜事也一堆。”
“你們已經确定方向了？”
“差不多吧……他的精神向導在偵查中比較有用，引導者推薦我們去區檢察或者司法機關。這個月底我們準備去實地參觀一下在決定。”
花善笑有點羨慕地呼氣。
“你和夷承呢？”
“毫無想法……”
原好有些驚訝：“你們可以選的出路應該很多吧。”
“理論上是這樣……”花善笑拿着餐盤尋找空位，“但我沒什麽明确的想法，他好像也沒有，但是不太想和軍隊扯上關系。不過你這麽一說，刑偵也許也是一個選項，特殊調查隊之類的，不過那裏招的人很少。”
“有個前輩整理了一些歷屆就業去向的資料，之後我發給你吧，也許對你們也有用。”
“那太好了，謝謝！”
落座之後，又是一陣寂靜。
“你和季禮侑相處得還好麽？”
“私下沒什麽問題，但是卡在接管知覺的第一步了，”原好撐着頭嘆了口氣，“鏈接也不是很穩定，時不時要去調整護理，只能慢慢來。”
“你沒後悔吧？”
原好笑着睨過來：“那倒沒有。”
“那就好……”
“你呢？”
“吵也吵過了，反正現在還好……”花善笑點到為止。
并不是不願意和原好分享，但搭檔之間的許多感受很難向他人傾吐。搭檔是個特殊的位置，可以是戀人，但同時也是超出普通好友的存在。她想，這對原好也是一樣的。
視線相觸，兩人相對莞爾。
共識，又或是某種和解，難以言說的親昵思緒傳達給彼此。
原好輕輕舒了口氣，微笑着感嘆：“轉眼已經一個月過去了。”
花善笑抿唇沉默片刻：“嗯。”
等等，一個月……
她打開終端日歷确認。
自從與夷承意外成為搭檔以來，正好整一個月。
難道剛剛他欲言又止的是這件事？其實他今天想和她一起過？他會在意這種事嗎？說到底，那個晚上發生的事，至今依然是他們盡可能回避正面談論的尴尬意外。花善笑無端覺得，如果她現在主動去問，夷承會否認。
那樣的話……
夷承走到房門前，愣了一下，确認了一下時間。
夜間八點四十分。
花善笑靠牆坐在門邊，擡頭看他，眼神閃了閃。
“你在這裏幹什麽？”
“不是明擺着的麽，等你回來。”
夷承因為她的用詞沉默了一拍才說：“突然怎麽了？”
“還裝傻，”花善笑起身，忽然搭住他的肩膀，嘴唇和他短暫地碰了一下，“我沒注意今天是一個月。你在意就和我說啊。”
夷承神情微妙地看她片刻：“只有我注意這種事有點丢人，我就想算了。”
“你在意的點有時候真的很奇怪。”
對方擡眉：“就算我提出今天要和你一起過，你也會因為是工作日拒絕。”
好像沒法反駁。
夷承又嘆息：“最近你拒絕我拒絕得實在有點太頻繁，但之前你都那樣對我坦白了，我也沒法對你強硬。”
“你在和我撒嬌嗎？”
“嗯，”他口氣平靜得不像在撒嬌，只有眼神幽幽的，“哄我一下。”
花善笑視線左右漂移，聲音很低：“所以我不就來了嘛……”
夷承打開門，回眸的姿态像邀請又像挑釁：“你确定？”
“明天早上有體能訓練，你不要過分。”
夷承把她的拖鞋拿出來，俯身放在她面前讓她穿好：“知道了，今天我什麽都不會做的。陪着我就好。”
善笑顯然不太相信。
他無奈地嘆息：“我也不想讓你覺得，我和你在一起就整天知道發情。”
略作停頓，夷承的聲音低下去：“是不是接管觸覺出了問題，也是我之前太急切，反而讓你對我潛意識有抗拒意識了。”
花善笑愣了一下：“你想太多了。”
夷承沒說話。
她熟門熟路地找到自己和夷承的杯子，背着身說：“我又不讨厭……和你親熱。确切說，我很容易就被你帶着跑了。但如果不節制一點，感覺我會變成腦子裏只想着那種事的廢人。”
久久沒等到夷承應答，她轉身。
他靠在牆上，眼睛比剛才更亮，表情卻顯得有點惱火：“下次你再那麽沒自覺地說撩撥我的話－－”
類似的威脅的話說過不少，但他倒是一次都沒打破過自己的承諾。
“我哪知道說什麽會讓你突然興奮起來。”花善笑将杯子往廚房臺面上一擱，有些惡劣地道，“喝口水冷靜一下。”
夷承眯了眯眼睛，利落地将杯中水一口飲盡，水珠從他的唇角滴落，他舔舐了一下唇角。他做這種小動作的時候分外惑人。
花善笑有點不知往哪裏看好，幹脆也喝水。
對方嘆息，挪到她身後：“抱一下行麽。”
“嗯。”
夷承垂頭埋進她肩頭，頭發磨蹭着她的側頸，有點癢。她不禁縮起肩膀。
“你讨厭共享觸覺？一開始成功了一次之後，你的屏障就一直在抗拒。”他問。
花善笑回想起那時的感覺，背後又竄過一陣惡寒。她低聲說：“很難描述……但感覺就像是身體不再是我的，很奇怪，很不舒服，還有點害怕會突然受不了外界的刺激。”
“那我描述一下從我的角度，管控你的知覺是什麽感覺。”夷承的語氣平靜下來，如果不是維持着擁抱的姿态，他聽起來像在作報告。
她有點想笑：“嗯。”
“管控這個詞其實不太恰當。我做的只是用精神力替你去掉你無法忍受的外界刺激。而為了知道什麽程度對你來說是正常的、可以接受的，你必須先和我共享普通狀況下的知覺，讓我心裏有數。接管之後，我當然可以調節你對刺激的敏銳程度，但只有在你同意的情況下，我才會那麽做。”
“我知道。”
“其實……以前，那天晚上，我們的知覺就同步共享過，而且不止觸覺。”他抱得更緊了一點，在她耳畔輕聲問，“不知道你還記得麽。”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正面談論那時的感受。
“最初我都記不太清了。到中間……我才有點清醒過來。”
夷承應了一聲：“只有觸發結合熱之後最開始一會兒。就像這樣。”
他撥開她的頭發，在後頸落下一個吻。
但花善笑感覺到的不止有他依然有點濕潤的嘴唇觸碰皮膚的觸感。就好像她突然多了一具身體，不，應該說是身體的邊界延伸變形，和夷承融合到了一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夷承已經對她開放了精神屏障。她心頭駭然一跳。夷承的胸膛貼住她的後背，将堪堪現形的寒顫驅散。
“別怕。”配合着疏導的波動，夷承的低語令她的身體略微放松。
而後，他又一次輕柔地親了親她的後頸：“你是什麽感覺？”
身體裏蜷曲起來的什麽随着夷承溫存的語聲舒展開來。
那種令人戰栗的異物感忽然消失了。
相似又略微錯開的感受穿過彼此，又融合在一處。
夷承讓花善笑轉身面對她，低頭找到她的嘴唇。
原本只是一個單純地令人感到愉快和心跳的吻，因為交織的細微知覺，變得驚心動魄。叫喊着提醒這種感覺是異常的理性也屈從了，意識中剩下的只有感官細膩卻猛烈的洪流的每一絲褶皺。花善笑不禁勾住了夷承的脖子，想要再加深。
夷承忽然後撤，花善笑險些站不住，他在她腰間扶了一把，而後施施然地穿到房間對角。他像什麽都沒發生，一副訓練結束公事公辦的可憎坦然表情：
“這種感覺記住了？看起來你對共享觸覺不再抵觸了，那麽下次訓練也沒問題了。”
花善笑好像明白了她故意撩撥他又推開的時候，他牙癢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試眉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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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寫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