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二十二
一連三天,褚則誠呆在醫院陪睡。
真正的補覺時間來了,他比任何時候都要睡得香。
有時候醒來晚了,還能看見自個兒老公早就已經醒了——有時候官方的人要找他,都不敢出聲,瞄一眼就悄咪咪走了,壓根兒沒有跟他瘋老公說說話談談心的想法。
褚則誠就覺得自己的形象真的是好極了,維持得很不錯,人見人愛,誰都願意找他說點兒話,談點兒事,他可真是萬人迷呀。
他心情好得很。
這天他醒來官方來了個人,留下句“找您談點事”就溜了,褚則誠被人迅雷不及掩耳溜走的速度笑死了,非常愉快地在他跟冷鐵塊一樣堅硬冰冷的老公臉上“叭叽”了一口,穿上拖鞋,就準備去院長辦公室。
還随口問了他老公一句:“一起去?”
平時無動于衷的硬鐵塊跟他點了下頭。
褚則誠沒想到,挑了下眉,想了想,這男的也有幾天沒下床了,可以下床走走了,于是,他走去拿了根舉杆,把吊瓶舉起,跟他男人喝:“走。”
褚先生大多數時候是個松弛派男人,人生當中最喜歡做入鄉随俗的事,像以前,大家都情情愛愛,他也是小小年紀就談戀愛結婚,認為山無棱天地合他也不與君決,認為愛情大過天,等到了20多歲,到了大家那只戀愛的蠢腦子到了需要更新換代注入真正的名叫現實的血液的時候,他也是瘋瘋癫癫的離了婚,進入了人生升級的第二階段……
到了什麽時間,就做什麽樣的人,就做什麽樣的事,尊重命運對人類的安排。
現在,他穿着病號服,舉着他老公的吊瓶,穿着拖鞋,一路跟認識的醫生護士還有安保人員打着招呼,日子也是相當快樂。
命運長,快樂短,可能偷得一時快樂就要去偷,就要去占有,去做命運的小賊。
他眉眼間寫着春風,又灑脫又恣意,護士們看着他忍不住憋嘴笑,醫生們看到他,摸着自己的光頭粗臉,也跟着笑個不停。
褚先生是個宜長相處的人,他也就特殊時間激動了點,但那時候,他就像一個發飙的太陽,又有另一種令人震撼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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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種東西,醫生護士們心有感觸,卻不敢說。
但這時候,見到把醫院當家一樣自在的褚先生,令人賞心悅目又心曠神怡,就算身邊跟着一個冷冷的不像人間有的怪物,大家也都很寬容地把他忽略了。
“美人”身邊,難免有怪物,就忍了吧。
褚先生笑嘻嘻地走過走廊,長廊,來到了蔡信的辦公室。
蔡信本來笑着,但一瞥到他身邊的他先生,笑容停了那麽一瞬間,再笑起來,就不那麽真摯了。
褚則誠帶着人朝他走了過去。
蔡信的笑,從真摯變成了苦笑,他擔憂地看着褚則誠,看着褚則誠把那走動間都帶着巨大的陰影在行動的男人按在沙發上坐着,又拉過一把椅子把吊瓶架支住了,等人也開開心心,快快樂樂,輕輕松松坐下後,蔡信苦笑道:“今天上的藥是促合骨密度的,伴随強烈的疼痛感。”
意思是不能走動,湛巋然每天上什麽藥,褚則誠一清二楚,他偏頭,擡頭彈了下他老公這幾天被藥養得嬌嫩嫩的臉,道:“疼嗎?”
因為褚先生愛美,醒來沒事幹,還給湛巋然要了醫院的特效藥塗臉,還每天抹要敷兩個小時的面膜,從來不看自己長什麽樣的湛巋然都感覺自己滑溜了不少,并且,這兩天褚先生愛親他的臉多了。
動不動就親,很好。
他搖頭,眼睛一動不動,定在褚則誠的臉上。
瘋男人就這點不好,漠然,專注,神情定下來的時候,真的太像一個機器人了,這逼得褚則誠不得不從自己身上向人展示更多的人性,證明他們兩口子都是正宗的地球人,沒變态太多。
“唉,算了,還算帥,忍了。”臉确實好滑啊,醫院的面膜可以,走的時候多帶幾箱,褚則誠親了他丈夫一口,回頭跟苦瓜臉的蔡信道:“也不能天天躺着,走走更健康。”
蔡信揉他那疼得不像樣了的太陽穴。
這不是走走的問題,而是這藥的副作用,有時候嚴重起來,得打止痛針,他們自己的特殊藥品,他能不知道?
就是他們家最強的戰士上這個藥,也得老實在床上躺着。
媽的,這變态兩口子。
褚則誠明知故犯,但犯了也不是一兩次了,蔡信嘆了口氣,道:“我聽說這兩天你沒上班?”
褚則誠看着他。
這兩天褚先生是沒上班,沒接收外界消息,他心情好,就想游手好閑,這是他給自己放的假,但聽蔡院長這話,有點不對勁。
“什麽事啊?”褚則誠問。
蔡信看看他,又看看這時坐在褚則誠身邊閉目養神的湛巋然。
湛巋然一動不動,一如既往,褚則誠在的時候,他存在感不強,褚則誠不在,他就像一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發動的殺人機器。
沒人想惹怒他。
他不怕代價,而他丈夫顯然也不怕。
這難啃的兩根骨頭啊。
蔡信又嘆了口氣。
“別嘆氣了,”褚則誠覺得這陣子蔡院長嘆的氣夠多的了,不過,這次與他打交道的蔡信,比上次的那個蔡信要柔軟多了,老人家也進步了,形勢比人強啊,老人家也要與時俱進,不容易,他道:“你說吧,我不跟你翻臉。”
蔡信苦笑,再想想孫大校在褚則誠面前都不想露面了的窩囊憋屈樣,又哭笑不得,他道:“我要是跟你說,我們這邊思想工作局又派了一路人馬過來跟你們談判,你翻不翻臉?”
“我不跟你翻啊,我跟他們翻,放心好了,我不給你添麻煩。”褚則誠覺得老蔡這種會跟年輕人打交道的老人可不多,他還是要好好珍惜一下的。
“你老公的血液裏我們檢測出一種愈合分子,我們需要他更多的血,這是他們分給我的任務,你現在要不要跟我翻臉?”蔡信笑着把十分重的話,帶笑說成了三分輕。
“哈哈!”褚則誠開心大笑了兩聲,斬釘截鐵,“翻!”
蔡信搖頭,笑罵道:“你看你個沒良心的,不講信用。”
褚則誠帶笑看他,眉目如刀。
“還有,我們內部意見又不統一了,另外跟思想局平行的行為規範部有位副部,找來了你的父親與前夫,我聽人說你父親答應他們了,會讓你答應他們的所有要求,今天,那位副部帶着你父親來找我了,我答應他,在今天之前,給他們一個答複,我不敢做你的主,所以我來問你的意見了。”蔡信不看湛巋然,逼着自己只看褚則誠一個人。
他不想看湛巋然的反應,湛巋然手上經的事太多了,這個人沒崩潰,沒死亡,但身上帶着一股讓人恐懼的魔性。
至少蔡信在看到他的眼睛的時候,膽寒。
而他又不能跟褚則誠藏藏掖掖,褚則誠的處事原則,就是有什麽事你跟我直接說,你跟我兜圈子繞彎子,把我當傻逼算計作賤,那我也會踩到你的身上,抓住你的腦袋,往地上死命地磕。
這兩個人,都是打骨子裏地在發狠,你對不起我一寸,我還你十丈,不把心裏的恨意發洩出來,絕不罷休。
可就是這樣的人,還是有人要跳到跟前來跟他們鬥。
于是,蔡信看到在他的話後,褚則誠慢慢地笑了,那如刀的眉目,變得就像山澗太陽底下的潺潺溪水一樣清澈,明亮,閃閃發光。
褚先生慢慢笑,慢慢道:“太好了,命運對我不薄。”
他本來還懶得算的賬,老天還親自送到他面前讓他算完,命運對他真是太好了,他真是老天的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