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十二
助理苦哈哈地去了。
他是覺得,這麽勇敢的話,應該由擁有勇敢氣質的褚先生去講,但現在褚先生還明顯不想跟官方撕破臉,他只能去做一個拿錢背鍋的小職員了。
褚則誠放助理去恐吓官方,他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腳搭在辦公桌上,看着天花板好一陣子都沒回過神。
他還是無法毫無情緒地去處理治喪的事。
記得第一次幫湛巋然處理這種事情,他在靈堂上哭得像個傻逼,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這麽活,當時死的那個兄弟的父親還不愛那兄弟,收到他們的錢,笑得牙齒全部都看得見,開心得就像天降橫財……
那個年紀比褚則誠還小的小哥哥就為這樣的家庭死了。
褚則誠當時是哭小兄弟,也是哭湛巋然,他不知道一無所有的湛巋然是抱着怎樣的心情,帶着幾個亡命之徒,步行穿過國界,一路去往殒石之地的。
當時這個男人沒有任何身份,也沒有未來,就只有一個希望,一個目的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們死在外面,再也回不來。
那是褚則誠第一次從來吊唁的兄弟們嘴裏知道這些過往,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不懂太平盛世為什麽還有人賣命,湛巋然得那麽活。
但事實就是這麽發生了。
這種事情處理得多了,褚則誠也沒當初那麽感傷了,但也只是沒那麽感傷,這事只要湛巋然在做的一天,他的悲切,絕望,恐懼,就不會消失。
可收手呢?
也收不了手。
湛巋然在國內的身份,和所有在他的名下的財富,都靠湛巋然在外面賣命所得、保持,這個男人在認識褚則誠後,他把褚則誠想要的那部分欲望的實現也背在了身上。
這就是褚則誠現在的丈夫,他沒那麽解風情,在家的時候也只是吃吃飯,沉思,訓練,他不會跟褚則誠說任何一句好聽的話,但他能把所有值錢的東西給褚則誠,順便把性命也交給褚則誠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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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們的婚姻,褚則誠自己選擇的第二段婚姻。
這是一段褚則誠死在裏面也無妨的婚姻,不是第一段就是發個瘋都得罵自己一聲臭傻逼腦子進水了的那種婚姻。
所以不管承擔什麽,得承擔得多,都無所謂的,只要湛巋然活着的一天,他就陪着瘋太子瘋一天。
只要他活着,什麽都行。
褚則誠對着天花板想了半天,想得把所有的恐懼都消彌了,這才長嘆了口氣,放下了擱久了有點酸的長腿,用手捶了捶。
他以前真的很膽小的,被吓着吓着,膽子也沒有多大,最後只有在想到瘋太子在背着他,他也背着瘋太子這一點,他才會什麽都不怕。
不怕才不會亂。
天塌了他也不會塌。
重新做好心理建設,褚則誠走了出去。
這時候天早就黑了,公司大部分的人都下班了,只有上夜班的國外部的同事在,褚則誠走到他們的辦公區域,和他們道:“我給你們的進度表你們看了?估計等下就有不少部門的老大要來咱們這盯守你們了,你們再練練膽,還有年紀沒超35的,回去了別只知道打游戲看小姐姐小哥哥刷霸總劇,該刷題就刷題,我還指着下次來視察我們公司的人有你們中的一個。”
“老大,就算我們考得上,政審也過不了的,跟了你,我們早就上黑名單了。”眼睛底下兩個黑框框的小姐姐手指在鍵盤上如飛刀狂劍,嘴裏有氣無力地回了他。
哦,這麽直接的?褚先生看向小同事,若有所思,道:“那你們就只能在我這裏給自己多掙點退休金了,交易不會有問題吧?”
大家都給他比了“OK”。
褚則誠放心走了。
他要做交易變現發治喪金,錢這個東西,掙吧,花吧,多給了自己人,自己人高興,官方看他們賬戶上沒躺幾個子,還給他們漲外彙,也很高興。
就他媽的夫夫倆個個都踩在刀尖上亂奔亂竄,天天耍猴戲給這幫人看了,這幫人意見還挺多,去他媽的。
褚則誠在食堂打了個盒飯,去了保安室坐着,看到他的保安都被吓哭了,不打自招結結巴巴和他道:“褚,褚先生,昨天上上上上班的人不是我,不是我把人放進來的。”
“那是你兄弟?上鋪的還是下鋪的?”褚則誠坐下,随口道。
“隔壁的,我們宿舍沒有上下鋪,我們住二室一廳。”保安哭喪着臉道。
褚先生點頭,老人來着,老人是住得好一點,“坐吧,等下國安銀監稅務都要來,我迎迎他們。”
“又要管我們的錢了?”保安頓時脾氣上來,沒好氣道。
“這次我們要進來不少錢,他們也是職責所在。”褚則誠指了指凳子,保安見狀,這次老實實坐下了。
他們是集體不敢在褚則誠跳得太狠的,曾經有跳得狠的,死得很慘,他們老大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去挑戰褚先生的權力。
所以,褚先生文質彬彬,溫文爾雅,挑三揀四,從來不健身,手無縛雞之力,但他有隔空殺牛之力,他點點誰,誰就得躺下,擁有全然的指鹿為馬的能力。
外面的人都看不慣他們,覺得他們變态,畸形。
但褚先生安排他們的衣食住行,別人給他們一個小時10塊錢,他給他們一個遠超全世界水平的時金,別人住十幾個人一間的上下鋪,他們兩個人住兩室一廳,這都是錢,都花在了他們身上,金主只是讓他們別跳到金主爸爸的頭上作威作福,這點沒什麽做不到的。
外面有些人,都全球聞名了,哭着喊着要來做牛馬,這地方兒都不帶收他們的。
保安一直很驕傲他的這份工作,而這份驕傲感,源自褚先生管理他們之後,之前跟太子爺幹的時候,那真是把腦袋提在褲腰袋上幹活,今朝不知明夕,錢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手,茫然得很。
“好了,”褚則誠扒了幾口飯,門口果然有車來了,他拿着盒飯往外面走去,“你們好好幹活,這幾天提着點神,別吊兒郎當的,要不我想救你們都救不了,你們的老大和大老大最近心情我看不可能有多美麗。”
褚則誠吃着飯就迎向了第一輛車,第一輛黑車的司機搖下車窗,無奈看向他,和他道:“褚先生,我們局長在後座。”
“這麽大的譜啊?上次不是坐的副駕?這是打算升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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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則誠的話還沒落,後坐的車窗搖下了,後面的銀監負責人一臉的笑,和他和和氣氣道:“最近都沒有升的指望,我可能還得陪您至少兩三年。”
伸手不打笑臉人,褚則誠過去,問他:“吃飯了嗎?”
負責人看了眼他手裏的飯,搖頭道:“吃了一點,但沒吃飽,您陪吃點?”
“行,我請,刷我的卡。”褚則誠很大氣。
“我還帶了點人,我讓他們先過去,您看?”
“去吧去吧,你先下來,還有好幾個人沒到,我們等等他們。”
負責人下來了,也沒等多久,十幾輛車魚貫而進交易所大樓,褚則誠等到幾個頭頭都到了他手裏,哦,不,都在他眼前了,他跟他們感嘆道:“我們家要是沒有湛老板在外面替國家賣命,我這裏都裝不下你們這幾尊大佛,樓都得給你們鎮塌了。”
“您的意思是,湛先生在外面是為我們國家服務的?”有人一聽,眼睛一亮,湊近過來。
“屁,我客氣客氣,你們也好意思?走,吃飯去。”
大家只能笑,跟着走了。
褚則誠陪他們陪到了早上九點,錢安全到賬,各部門過來相助以及監察的人也都是個個打着哈欠走的。
國安那邊的負責人的車剛駛離交易所大樓,就接到了同事的電話,那邊的同事問他:“有什麽線索嗎?”
湛巋然癫得可怕,他“安排”剛五這小夥人被自己人所救,然後讓他們找上褚則誠,讓褚則誠聯系上了剛五,利用他們的渠道完美安全地進行了一次溝通。
他們也不是沒有預料過這種可能性,但這中間的時間太短了,他們救剛五也是他們這邊拼了命去救的,是他們靠過去的,掉以輕心的結果就是被湛巋然算計。
湛巋然還是要個人獨吞殒石,根本不給與他們合作的可能。
這種反抗,太湛巋然了,官方對他頭疼得要命,他們只能從褚則誠這邊入手。
褚則誠老是自诩他是他們家人性的代表,但實際上,也确實如此,湛巋然的人性因褚則誠而起,而褚則誠的人性,本身就有。
“不,沒有,而且我感覺這一次,褚則誠對我的提防比他對我的防禦最嚴重的一次還要重一點,我直覺他有什麽事完全不想告訴我們。”
“是不是他演給你看的?”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這種感覺。”
“這次湛巋然受重傷了,可能有生命危險。”對方提出褚則誠态度不一樣的可能的原因。
“也有可能。”負責人不排斥這種可能性。
“你的直覺向來很準,周處,我們需要你再回頭去找一下褚則誠,我們需要明确一點的信息,你跟褚則誠說,就算他們不打算把殒石給我們,我們也想确保湛巋然的安全,這一點我們可以給他出具我們上級出示的文件保證。”
“我們不要嗎?”負責人這邊驚訝。
“沒得辦法的辦法,這是唯一的能打動褚則誠的地方,我們也要謝謝他這一點,要不是他看重這個,我們根本無法接近湛巋然。”
負責人嘆息,“他父親當年确實是做錯事了,我們只是依法處置。”
“仇恨就是仇恨,很多人同夥就只有他爸爸死了,他媽媽沒了,他父親擔了所有的事,就他一個人家破人亡,他心裏有很多的怒火還沒有得到釋放,我們再逼迫褚則誠,我怕出事,這次我們先退一步吧。”
“這個決定誰做的?”負責人問。
同事先是沉默,過了一會兒,他道:“譚局。”
“那,那我再回去一趟,正好時間還來得及,他應該還沒回家。”
負責人叫司機開回去,他這一趟回去,沒進樓,在大樓門口見到了站在那裏迎他的褚則誠。
褚則誠請他坐,負責人跟着他坐在了門口的階梯上,問他道:“你剛才就一直坐在這裏?”
“對,”熬了一個晚上的褚則誠沒什麽精神地道:“坐坐緩緩神。”
“最近都沒怎麽睡好吧?”負責人朝他遞過去一根煙,被褚則誠搖頭拒絕了。
褚則誠道:“還行,一天也能睡個五六個小時。”
“這麽熬也不行啊。”負責人不行了,自己點了根煙。
“他回來了就好,他補覺,我也跟着補一點。”
“你們挺恩愛的,這點我們都想不到,以為你們只是利用關系,都沒想過,你們是正常的,還挺健康的婚姻關系。”
“嗨,”褚則誠被他說笑了,“誰他媽的敢用婚姻關系跟他綁定利益關系啊?他身上那身血腥味,小孩隔着一百米都能被沖哭。”
“你聞得慣?”
“我也聞不慣,但我會幫他洗幹淨,”褚則誠對他笑笑,淡淡地,平靜地道:“洗幹淨了,他睡得着,我也睡得香,我們都不是天生惡人,我們從來都只是普通人。”
他們從來都只是普通人,想活,活得有尊嚴一點。
PS:今天更長一點,再那啥,厚臉皮求個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