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雨
大雨
宋毅聽了哈哈大笑。
小寶一臉懵，大伯父笑什麽啊。而且他笑聲好大啊。
竈房忙活的錦娘聽到動靜，立即探出頭看過來。
只見宋毅坐在院中大笑，小寶乖乖坐在他身邊。這場景，仿佛是一個尋常的傍晚，一個父親與女兒尋常的玩鬧。
錦娘看得眼睛微熱。
多好呀。
很快，錦娘端着粽子和一碗面湯出來，放在院中的小方桌上。
宋毅用飯的時候，錦娘坐在一邊。
“大哥，我早上去送粽子，沒給你添麻煩吧？”錦娘問。
見錦娘小心翼翼的模樣，宋毅趕緊搖頭：“怎麽會添麻煩呢？大家都說你包的粽子好吃。”
錦娘聽了露出笑容：“那就好。我也不會別的，正巧今日端午，我就想做幾個粽子給你嘗嘗。”
“有勞弟妹了。”
錦娘抿嘴輕笑：“大哥說話也太客了些，都是一家人，說什麽有勞呢。”
宋毅一愣，只是嗯了一聲，然後低頭大口喝面湯。心裏卻忍不住琢磨起來：弟妹說，他們是一家人？
他心念一轉，十分認同：弟妹說得對，他們就是一家人嘛。
他是小寶的伯父，她是小寶的娘，他們怎麽不算一家人呢？
果然是他又想多了。
趁着用飯的空檔，宋毅把萬柳的話轉告給了錦娘：“就是三天後，五月初八，萬柳女兒四歲，和小寶差不多大。萬弟妹也是個和氣人，你要是沒事，可以帶小寶過去玩玩。”
錦娘求之不得，她點頭應下：“那太好了，萬大哥夫妻是你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他家千金生辰，我自然要去。”
“那這麽說定了。我明日回萬柳一聲。”
錦娘又面露擔憂：“可我不知道萬大哥家住哪，雖然他家也在順安坊，但順安坊那麽大……我，我怕迷路。”錦娘聲音放低，有些難為情。
宋毅立即說：“這個你不必擔心，那日我也是要去的，我早些下值，然後過來接你們一道去。”
錦娘欣喜：“那太好了。那五月初八我等着大哥來。”
宋毅聽着這話，心頭又是猛地一跳，腦中又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弟妹在河水中洗足的一幕。
他慌忙側身避開視線：“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宋毅擡腳正要往院門那邊走，忽然天上一個閃電下來，小寶像是只貓兒一樣，往錦娘這邊沖。
與此同時，“轟隆”一聲，巨大的驚雷響起！
錦娘剛蹲下把小寶抱起，瓢潑大雨便兜頭而下！
錦娘迅速摟着小寶，跑回到屋裏，見宋毅還站在院子裏，她慌忙沖着宋毅喊：“大哥，快進來避雨啊！”
“……”眼看這雨下得又急又大，宋毅只好退到了屋內。不過他只面向門，站在門口處，并未往裏走。
錦娘先把小寶塞進床裏，又迅速關上了窗。
她見宋毅像個木雕一般杵在門口，外頭的雨水潑在地上又被濺起，穿過門落在門口那一片，想來宋毅的衣裳也被濺了不少雨。
錦娘于是上前道：“大哥，你進來些，門口雨大了，你衣裳都淋濕了。”
宋毅自然不肯進來，方才沒下雨，天還有些亮色，可這陣雨一下，天頓時暗沉下來。
這個時候，他怎麽能往弟妹屋裏躲呢？
“沒事。”宋毅背對着屋內，站在門口巋然不動。方才他進屋得太慢，淋了一些雨，肩膀和頭發都是濕漉漉的。
外頭天暗了，屋內更是暗沉沉的。錦娘看了一眼外頭，雨水瓢潑，如瀑布一般落下。
這是老天爺在幫她嘞。
錦娘找出一塊幹布巾，走到宋毅身後。
宋毅知道錦娘靠近，但也并不防備。這屋裏就這麽點大，她走過來又有什麽奇怪的。
然而下一息，宋毅渾身一震，錦娘碰觸了他的發！
宋毅猛地扭頭看向錦娘，聲音繃緊：“弟妹，你……”
你做什麽？為什麽靠近我，為什麽碰我的發？
剎那間，宋毅心裏浮現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但下一息，宋毅又閉了嘴。
他的目光落在了錦娘手上，只見錦娘手上拿着一張布巾，此刻，她望着宋毅，一臉慌張和委屈：“大哥，我見你頭發被淋濕了，想給你擦擦。你，你千萬別誤會，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錦娘不說還好，她這麽一說，宋毅簡直無地自容。
方才那一瞬間，他心裏居然暗戳戳的懷疑弟妹的用意。他那時竟然在想，弟妹是不是趁着雨夜天黑，想要……誘惑他！
可實際上，弟妹只是見他頭發濕了，想給他擦一擦罷了！
弟妹心性純良，壓根沒有一點歪心思！
他為何會生出那樣的念頭？
他真是太卑鄙、太無恥了！
宋毅繃緊下颚，幾乎要咬掉自己舌頭：“不，我沒有那樣想，頭發濕點不要緊，沒事的。”他看到錦娘的頭發也有些濕了。
濕漉漉發絲貼在她光潔雪白的臉上，宋毅下腹猛地起了火。
他立即又看向屋外。若不是怕弟妹察覺到他的異樣，宋毅恨不得拔腿就跑。
錦娘神色猶豫：“可頭發濕了會生病的。大哥，你自己擦吧。”錦娘把布巾遞到宋毅手上。
卻一個不小心，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背。兩人一人手熱、一人手冷，兩手碰觸的一瞬，兩人都是一驚。
錦娘慌忙收回手，結果布巾掉在地上。
“……”
宋毅周身僵硬，彎腰撿起了布帕，他草草往頭上擦：“多謝弟妹。”
“沒，沒事。我，我去點燈。”錦娘語氣發顫，似乎慌得不行。
明明兩人之間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可宋毅聽到錦娘顫抖的聲音，想到她濕潤的發、白玉的臉，是心裏亂哄哄，身上冒大火。
不行，再這麽下去，他保不齊就獸性大發說點什麽做點什麽了。
弟妹純良無瑕，他怎麽能對她做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
宋毅趕緊道：“弟妹，我想起衙門裏還有些事要做，我先回去了！”
宋毅說罷，也不管瓢潑大雨，直接往外沖。
錦娘吓了一跳。宋毅這是怎麽了？既然人都進了屋，多待一會兒又怎麽了？跑什麽跑呢？
難道還怕她吃了他？她倒是願意吃呢，但卻不敢胡來。
她呀，要宋毅主動才行。
那樣，她才能可憐兮兮、委屈巴巴的惹得宋毅愧疚心軟，然後護她和小寶一輩子。
眼看宋毅沖進雨幕中，錦娘趕緊從門口撿起油紙傘，追了出去，一邊追一邊大喊：“大哥，等等，你沒拿傘！”
宋毅心裏一團亂麻，他現在是怕極了弟妹。他怕看到弟妹的臉、聽到弟妹的聲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不可饒恕的事情。
所以，弟妹越是喊他，宋毅越是跑得快。
他人高腿長，一眨眼功夫，便跑出了左院小門，正當宋毅要跨出隔壁院大門時，忽然聽到弟妹“哎呀”痛呼，同時還伴随着“砰”的落地聲。
宋毅心驚，即刻回頭，便看到弟妹倒在左院小門門前，看來她是追得急，本門檻絆倒了。
宋毅又悔又憂，趕緊又三步兩步跑回去，把錦娘扶起來。
兩人在大雨中這麽一跑一追，都像是在水中洗了一遍般，全身幾乎濕透了。
宋毅扶着錦娘起來，錦娘腳下不穩，往宋毅身上一歪，便靠在了宋毅身上。
宋毅身體一僵，但這個時候，他若是再把弟妹推出去，弟妹又得跌倒在地。
他只得讓弟妹靠在自己身上，她身體很輕，很軟，很涼，像是一團濕漉漉的絲綢一般。
宋毅正不知所措時，幸好弟妹站直了身體，她把傘遞給宋毅：“大哥，傘。”
大雨嘩啦中，她的聲音近乎微不可聞，可宋毅卻聽得清清楚楚。弟妹聲音悲傷又懊惱，她一定是誤會了他的舉動。
宋毅趕緊說：“衙門那邊事急，我得趕緊走了，雨太大，弟妹你也趕回去吧。”他想讓她快些去換身衣裳，但這話又不能說，只得生生打住。
錦娘點頭：“知道了，雨大路滑，你路上當心些。”
宋毅接過傘，轉身往大門方向走去。
錦娘目送宋毅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她才戀戀不舍般回到了右院。
這一幕，都被李彩霞隔着窗戶看在眼裏。
她看得直搖頭：送傘就送傘呗，這麽大的雨，不在屋門口送傘，非要冒着雨追出二裏地送傘，結果兩人都濕透了，這傘等于白送。
白送就白送呗，送着送着錦娘還跌了一跤，方才瞧見宋青衫慌亂扶起錦娘的樣子，一定是心疼壞了吧。
嘿嘿，真有意思。
李彩霞正笑着，他腳邊的王山問：“娘，你笑啥嘞？”
李彩霞卻沒回答兒子，只是反問：”老大，想不想吃喜糖？”
王山眼睛都亮了：“想！上回許尚書家娶親，我們一顆糖都沒吃上！”
“等等，馬上有喜糖吃了。”李彩霞笑着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