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夜
半夜
随後，田錦娘便開始流淚：“你，你來做什麽，你別管我……。”
宋毅見田錦娘這樣子，更是心急如焚，他果斷打斷了田錦娘，語氣急切：“你是不是吃了什麽東西？！”
宋毅混跡軍武多年，他臉色嚴肅的時候，周身變有一股肅殺之氣，田錦娘不過是小鎮婦人，沒什麽見識，眼下被宋毅一吓，立即順口道：“我，我吃了耗子藥。”
她的确吃了耗子藥。做戲就要做得真。
她不尋死，宋毅怎麽心軟？
宋毅不心軟，怎麽肯帶她和小寶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就是要賴上宋毅，就是要賴着他過好日子！
宋毅聽了，吓得手一抖。
不過他瞬間冷靜下來。他在外十年，經歷許多事，從軍的時候，有地弟兄不小心誤食毒果子，他們自有一套辦法。
那就是催吐。只要盡快把胃裏的毒物吐出來，人就沒事了
宋毅二話不說，立即将田錦娘扶起來，然後一手摟着她，一手伸出兩根指頭，不管不顧就塞進田錦娘嘴裏，幫她催吐。
田錦娘也是懵了。
她其實只吃了一點耗子藥，那一點藥是吃不死的，只要去請個大夫，開兩副藥，吃幾日藥就可以好。
她不知道宋毅這是要幹嘛，只覺得自己此刻無比難受，宋毅用指頭去扣她的嗓子眼，她想推開宋毅，可宋毅手臂比鐵還硬，她推上去他紋絲不動。
她想說話，可嘴巴被堵着，根本說不出來。
宋毅手段很熟練，他扣了兩下，田錦娘便感到一陣反胃，然後她情不自禁的嘔了一聲。
聽到聲音，宋毅連撤開手，他另一手還是緊緊扶着田錦娘。
田錦娘嘔了兩聲後，果然吐了。眼看她身體向床外傾去，險些摔在地上，宋毅又用一只手抱住她。
不巧的是，他這一只手正好擱在田錦娘胸口。
她胸口軟綿綿的，和男子的身體截然不同。
宋毅一愣，他想要撤回手，可田錦娘正吐着，他若是撤回手，田錦娘直接一個跟頭摔地上去了。
田錦娘晚上吃得不多，吐了幾口後便開始嘔水，宋毅抱着她，額間開始冒汗。
待田錦娘平複了些，自己能坐穩身體，宋毅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去倒水。”
宋毅又迅速出門，去廚房斷了碗水過來，遞給田錦娘。田錦娘看着地上的髒污，多少有點不自在。
她不想在宋毅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是真沒想到，宋毅會用這個辦法。
不過，結果還是好的。只要他心軟了，她和小寶就有機會。
田錦娘喝水的時候，宋毅取來掃帚簸箕将屋子稍微打掃了一下。
等他把髒污送出去再回來，田錦娘坐在床邊抱着小寶，默默流淚。
宋毅嘆了口氣：“弟妹，你糊塗啊。你死了，小寶怎麽辦？她才不到四歲，剛死了爹，又沒了娘，多可憐啊。”
田錦娘嗚咽着，聲音帶着點啞：“我死了，小寶才有好日子過啊。”
宋毅萬分不理解，他眉心擰成小山：”弟妹，這話怎麽說？”
田錦娘抹淚，這些天為了給宋恒下葬，她忙得腳不沾地，也沒好好吃東西，方才吐了一陣子，現在只覺得頭暈眼花，整個人又冷又虛。
宋毅就坐在田錦娘身邊。他身材高大威猛，周身似乎散着暖烘烘的熱氣，田錦娘不由自主的往他那邊靠了一點點。
随後，她才哽咽着道：“大伯，我一個女人帶着小寶，能過上什麽日子？可我若是死了，你一定不會不管小寶，小寶跟着你，才有活路啊。”
宋毅又驚又心痛，他想不到，弟妹要自絕竟是為了小寶。
“弟妹，你把事情想得太難了。這老宅裏給你，我給你留些銀子，你和小寶不愁日子過不下去。再者，你還年輕，還能再嫁……”
提及再嫁，田錦娘又開始落淚了：“大伯，這嫁人和賭博有什麽區別？若是再嫁個不好的，我就罷了，小寶日子怎麽過？窮人命賤，更何況是沒有血緣之親的女兒？”
宋毅一聽也是。萬一遇到個黑心的，把小寶賣了怎麽辦？
小寶畢竟是他侄女，他不能坐視小寶陷入那樣的境地。那他把小寶帶走嗎？他一個男人，尚未娶妻，他帶小寶去了京都，誰來照顧小寶？
宋毅越想越不是辦法。
可他總不能要求弟妹終身不嫁，只守着小寶過日子吧？她才二十來歲呢。
宋毅沒想出個頭緒，田錦娘又開始哭泣：“這些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宋恒常年在外賭，與那些地痞流氓糾纏在一處，零零碎碎的也不知道欠了別人多少銀子，大伯這幾日在，他們不敢上門讨債，等你一走，我們孤兒寡母怎麽抵抗得住？”
宋毅一聽，心中更是一團亂麻。
若是正經欠債，他定會想方設法幫已過世的弟弟償還。可這種賭債，亂七八糟根本說不清。
而這些地頭蛇之所以這麽猖狂，多少都有些來頭和靠山，他只是一個小衛兵，若是去和他們協商，也不知能不能成？
即便暫時成了，等他一走，又焉知那些地痞流氓會不會再來糾纏弟妹？
宋毅越想越苦惱。
就在這時，他鼻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不是花的香、也不是脂粉的香，淡淡的，卻很醉人，讓人心熱熱的，頭暈暈的，就像是喝了酒一樣。
宋毅正沉迷着這香味，猛地回神，發現自己此刻和弟妹的距離實在太近了。他們兩人都坐在床上，身體雖然沒有挨在一起，卻只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而方才他鼻尖聞到的香味，便是弟妹身上的味道。
宋毅心驚肉跳，趕緊站起身來。
“弟妹，你放心，這件事我來想辦法。你千萬別再有這個念頭了。你若是有個好歹，小寶怎麽辦？沒了親娘，她以後怎麽辦？我是個男人，帶不好孩子的。”宋毅再次勸道。
田錦娘抱着小寶，默默垂淚。小寶似乎明白母親的心意，也乖巧縮在母親懷裏，跟着一切嗚嗚低哭。
宋毅心裏把宋恒又痛罵幾句，再次安撫：“弟妹，一切有我。今夜時辰不早，小寶也吓到了，你趕緊帶着她睡吧。”
田錦娘默默點頭。
宋毅這才離開，他關好門走開兩步，卻并沒有回到自己屋子，只是在院中站着不動。
這件事确實棘手。
如何才能妥善的安置好弟媳和侄女呢？
……
屋內，田錦娘抱着小寶，她已經收了眼淚，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心中卻有些懊惱。
她都自盡了，宋毅竟然沒有提出把她和小寶一起帶走？
這人怎麽如此不知道變通？
看來，光讓宋毅同情自己還不夠，還需要別的籌碼。
可她還有什麽籌碼？她除了小寶，簡直是一無所有。
田錦娘忽然一呆。
不，她還有別的！
田錦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知道，自己這張臉還是能看的。否則，十年前也不會被宋家二老看中買下。
如今她年紀大了些，雖然不比以前嫩，但隔壁家的張嬸子還說她生養後，更加有風韻了。
如果，大伯哥看上了她，一定會帶她和小寶去京都嗎？
可她要怎麽做呢？
田錦娘絞盡腦汁，她不是個聰明人，但她知道，宋毅是她和女兒的唯一機會。
懷裏的小寶動了動，她伸手抓住母親的衣襟，擡頭去看田錦娘：“阿娘，我不想你死。”
田錦娘心一顫，愧疚和痛苦湧上心頭，她緊緊抱着小寶：“小寶，娘不會死的，你別怕，娘不會死，也不會跟你分開。”
她吃耗子藥，只是為了吓宋毅。可這件事的真相，她不能讓小寶知道，她太小，不懂這些。
田錦娘抱着小寶躺下，直到小寶睡着了，她還在琢磨如何才能大伯哥看上她。
她不求名分，只要跟着宋毅，有房住，有飯吃，沒人欺辱，能安安穩穩活着，她就滿足了。
田錦娘想着想着，不知不覺睡着了。
……
宋毅這一夜卻沒睡好。
他在院子裏想來想去想不出個辦法，只得回去睡覺。可脫鞋躺下後，他居然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誘人的香味。
宋毅心一沉，他坐起身來，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等再靜下心來，聞不到那香味，宋毅才安了心。
他再次躺下，也不知過了多久，宋毅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際，腦中忽然浮現一個想法：
要不，他把弟妹和小寶一起帶去京城吧。
以他現在的月銀，省着點，也不是養不起小寶母女。
他可以和別人合租個小院子給小寶母女住，還有一日三餐，吃簡單些，也過得去……
不行，他孤身一人，把弟妹帶在身邊，他們孤男寡女的，總歸是不太方便的，日子久了，就有了閑話。
弟妹還年輕，将來還要嫁人的，他不能耽誤她。
宋毅想啊想，也不知想了多久，終于熬不住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