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邢峙陪江黯看起了一直沒有看過的《觀音橋》片段。
只不過這次是由段南聲和言歌這兩位新人演員扮演的。
嘉賓和導師們是被允許在關掉耳麥的情況下小聲交流,或者記點評筆記的。
江黯看得挺認真,把臺上兩人進步的點都記了下來。
他注意到身邊的邢峙也挺認真。
只是冷不防聽見他湊在自己耳邊,低聲問了句:“這裏的原劇本應該是有場吻戲的,只是這會兒被删了?”
江黯點點頭。“所以呢?”
“……沒什麽。”邢峙低頭繼續做筆記了。
側頭瞥一眼他略皺着眉的冷峻的側臉線條,江黯想到了他曾說過看不得自己演吻戲的事。
江黯當即損他:“該不會看別人演《觀音橋》的時候,你在腦補我在這部電影裏演吻戲的樣子?
“腦補也會不高興哦?幹脆你別看了,去後臺吧。這節目本來就不該有你。”
“不該有我麽?剛和導演組溝通鏡頭的時候,有位PD還說一直想邀請我來這節目。”
“哪位啊?我怎麽不知道?人家的客氣話你還當真,也不是圈子裏的新人了。”
“他說他通過你找我了。江黯,聽說你手機沒電了?”
“……好好看你的節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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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橋》之後,又有幾組選手參與了競演。
其後阮郁總算等來了發揮機會。
有一男一女兩位新人演員,演了他曾演過的古偶劇《問仙緣》的片段。
阮郁曾因為這部劇被人評為演技進步極大。粉絲也跟着好好揚眉吐氣了一番。
阮郁本人對自己在這部劇裏的發揮頗為得意。
讓他演江黯他們那種臨時發揮的,他來不了,但演自己熟悉的劇,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為兩位演員點評演技的時候,阮郁主動提出,可以上臺示範,在示範完之後果然也得到了許多掌聲與誇獎。
評審團裏有不少制片人,他們當場對他發出了下一部劇的邀約。
阮郁對自己的表現也很滿意,心态頓時穩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很難蓋過江黯的風頭,但能憑借這次演繹,與江黯平分秋色,那也是可以了。
總之不能讓這節目的熱度都集中在江黯一個人身上。
節目錄制結束,已經是晚上12點過了。
江黯帶着邢峙一起跟劉雨生離開錄制大樓,繼而去到了一家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餐廳。
餐廳看起來非常破舊,不過這個點了生意依然很好。
大廳很小,光線也不好,客人們基本都坐在戶外,老板搭了個棚子,他們就在棚子裏吃夜宵喝啤酒。
這裏的吃飯條件雖然簡陋,但充滿煙火氣。
劉雨生帶江黯和邢峙經由後門入餐廳,輕車熟路地往餐廳裏唯一的包廂走去。
這是老板早已為他留好的。
江黯他們前腳剛坐下,老板後腳就上齊了菜,看來菜也早就準備好了。
“小江,你下部片子要演硬漢是吧?那你得增肌?”
劉雨生先對江黯這麽問道。
“是。”江黯點頭,“過兩天就開始跟着教練訓練了。我後面還得學拳擊和四川話呢,形象上也要改……
“诶,你覺得我剪寸頭怎麽樣?”
“說不好,找造型師多幫你試幾個造型呗,總能找到合适的。”
劉雨生把一盤鹵牛肉推到江黯面前,“增肌的話,多吃點牛腱子肉,特香!
“可別嫌棄這蒼蠅館子啊。老板是我以前的老同學,人家是退伍軍人,之前在部隊上幹炊事班的,做菜特別好吃,還幹淨放心。
“我啊,約人談合作、吃燒烤喝酒,就喜歡來這裏,大隐隐于市!”
江黯很痛快地夾了好幾塊牛肉到自己的碗裏。
“那我吃肉,你們談事情吧。話說項目還在保密階段吧?我能聽嗎?”
“我要是想瞞着你,幹嘛通過你聯系小邢?”
劉雨生笑着看向邢峙,“小邢看看這菜合你口味嗎?要不要加菜?”
“不用。江黯喜歡吃的,我也喜歡。”
邢峙倒上一杯啤酒敬劉雨生,然後一口悶了。
“非常感謝劉導的信任。不瞞劉導,四個月後的那段時間,我已有工作安排。
“不過一切以劇本質量為準。如果故事角色我感興趣,我那邊是可以協調的。你方便和我說下具體的故事嗎?”
“當然。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劉雨生目光在邢峙和江黯身上走了個來回,笑着調侃邢峙,“你跟我說話的語氣,不像演員對導演,你知道像什麽嗎?”
邢峙搖搖頭,下意識看了一眼江黯。
“請劉導指點。”
劉雨生“哈哈”笑了兩聲,直言不諱道:“比起見導演,你更像是在見江黯的娘家人!”
“……”江黯咽下一口牛肉,“劉導,你可別拿我開玩笑了。談工作呢。”
“行。談工作。我趕緊和小邢談完工作,給你們留出時間!你們也要好好談談吧?”
劉雨生這麽說,明顯是看出兩人之間有問題。
江黯感覺到邢峙的目光望了過來。
不過他沒理,只是低頭吃東西了。
劉雨生說到做到,很快和邢峙談完事,走人了。
邢峙叫來自己的司機,提出送江黯回家,兩人也可以順便聊一聊。
“大晚上聊什麽聊?”
江黯道,“我困了。明天早上再聊吧。”
邢峙問他:“那我明天早上去你家找你?或者你想吃哪家的早餐,我接你去。”
江黯靜靜看邢峙一眼,給自己倒上一杯啤酒。
“算了,懶得折騰。就在這裏聊好了……你想和我聊什麽來着?”
酒精讓胃、心髒、連同手腳都熱了起來。
剛才劉雨生在,江黯沒覺得什麽。
這會兒他不在了,只剩他和邢峙兩個人,氣氛好像就不一樣了。
擡起眼眸,江黯對上了意料之中的邢峙的目光。
他幾乎立刻想到了不久前舞臺上的那一幕。
他記得裙子上的體溫,記得邢峙在所有人面前把他扒光了卻又用身體蓋住他的樣子,記得邢峙唇齒間的滾燙……
江黯不得不承認,當他赤|裸着被邢峙擁抱的時候,當他意識到他在舞臺上,正被無數人注視着的時候,在短暫的不安之後,他會感到有些刺激,也有些興奮。
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好似張了開來。
他每一個感官的敏銳度都增加了數十倍不止。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邢峙的手指、嘴唇帶給他的感覺,也比從前強烈了數十倍不止。
每個演員喜歡演戲的理由大概都是不同的。
江黯自認他喜歡演戲的原因是之一,是他可以對鏡頭毫無保留地釋放內心潛在的野獸,他喜歡那種将身體與靈魂撕扯開,為所有人展示裏面的所有物的感覺。
他在生活裏活得有些封閉,面對不熟的人的時候有些社恐,本能地會選擇逃避,他不喜歡被采訪,不喜歡通過談話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內心。
他是外熱心冷,會封閉內心的人。
可心裏的東西壓抑久了,總得有個宣洩的出口。
演戲就是他找到的出口。
慢慢地,江黯發現自己其實很喜歡展示身體與靈魂,只不過他不是直接展示,而是以演戲為粉飾,借不同的角色的靈魂來展示他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那一面。
因此不久前臺上在所有人面前赤着身體,會讓他有種在全世界面前徹底地、毫無保留地展示自己,将自己徹底打開的錯覺。
這種錯覺幾乎讓他懷念。
酒精和回憶讓江黯的臉變得有些紅,眼神也有些迷離起來。
注視了他良久,邢峙大概也想到了那一幕。
他喝下小半杯啤酒,問道:“江黯,之前我在臺上脫你衣服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江黯輕輕呼出一口氣,恢複幾分冷靜。
“……想怎麽接戲,想不要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砸自己的招牌。還能想什麽?”
“我沒有提前和你溝通,這本應該是很冒犯你的行為。”
“行了,你解我第一顆紐扣的時候,刻意捏了下我的胳膊,你那是在征詢我的意見,問要不要繼續。
“那裏不會被人看見,我給你做些表情啥的,也不會穿幫,這些我都知道。”
江黯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但我沒有示意你停止。所以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是我默許的。演戲而已,沒什麽。
“師弟想以這種方式懲罰背叛了自己的師兄……我覺得這個創意很好,我也想嘗試。
“再說,你後來用身體擋住了我,徹底隔絕了我身體的暴露風險。你不用解釋。我雖然閉着眼睛,但我都知道。”
“所以江黯,你是信任我的。”
“不然呢?我幹嘛不信任你。你我之間又沒有仇恨。你只是不喜歡我而已。
“再說了,其實這樣演戲,還挺過瘾的。直接面對觀衆,和拍戲時面對鏡頭的感覺很不一樣,更刺激了,我還挺想再試試的……距離進組還有很長時間,我也沒想到,還能參加這種讓人過戲瘾的綜藝。”
“……你、你說什麽?”
“我說這節目能讓我過戲瘾。”
“不是這句。前面。”
“前面?這場戲演得挺刺激。”
“不是。再前面。跟戲無關的那句。”
“再前面?跟戲無關?哦……我說你不喜歡我。”
“為什麽這麽說?”
“什麽為什麽?這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我什麽時候告訴過你這種話?”
“……”
他這不是故意讓我難堪吧?
江黯狐疑地看向邢峙。
現在他們沒在拍電影了,江黯不怕說些什麽會影響拍攝狀态,也就很坦白地開口道:
“直播上你說的,‘我不執着于你’什麽的。你不用解釋,我都聽懂了。”
“江黯——”
邢峙的表情幾乎是肅穆了。
他的手指扣緊啤酒杯,小臂上青筋一道一道的。
只是這裏燈光晦暗,江黯又有點醉了,于是沒看清。
江黯:“嗯?”
“我一直覺得你的理解力很好,不管是對劇本,還是對人物的解讀,都非常到位。我知道你的文學素養很高。這跟你那位文學系的教授父親的從小教導有關。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你對我那句話的解讀有問題。”
江黯:“…………”
——怎樣?要給我的閱讀理解打零分啊?
“可不是我一個人那樣解讀的。網上都是那麽解讀的。”
江黯看起來很大氣地揮揮手,“沒關系,我知道你已經從李屹南裏走出來了。畢竟你比我先殺青兩個月呢。”
邢峙:“……”
江黯再一揮手,用帶着幾分醉意的語氣道:“不過你放心,雖然比你晚點,但我也還是走出來了。以後我們還是好兄弟。對了,你覺得我留寸頭好看嗎?”
邢峙:“………………”
邢峙接連喝了三杯酒,然後按住江黯想要繼續夾牛肉的手。“江黯,我接下來的話,你好好聽着。”
“嗯?”江黯看向他,“好,你說,我聽。”
見江黯又要低頭倒酒,邢峙一把抓住他的手。
“別喝了,我怕你真醉了,搞不清楚我在說什麽。”
江黯眨了幾下眼睛,點點頭:“你說吧。我只是有一點點頭暈,人是清醒的。”
“好。那你聽好了——”
邢峙把他的手捏緊了一些,捏得江黯感到很疼,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诶诶邢峙,輕一點。你到底要說什麽?”
“最近老有人說我們分手了,順着這個節奏,我在直播裏說了那句話。不僅如此,我還任由狗仔爆料了我們拍戲的時候分開住的事實……
“我這麽做,只是想讓大家覺得我們真的分手了。”
“為什麽?你有毛病啊?”
江黯試圖抽出手,卻被邢峙握得更緊。
邢峙眼裏的暗火幾乎快把江黯燒了起來。
他就那麽盯着江黯,用很坦誠的,卻也帶着明顯試探的語氣開口:“因為我想找個理由,讓我們可以同居。”
酒精讓江黯的大腦運作變得有些遲緩。
他捋了一下,才捋清楚了邢峙這讓人不可思議的腦回路。他很驚訝地問:“你……你想和我住一起?
“邢峙,你不需要這麽迂回,你可以直接問我。”
邢峙盯着他道:“直接問你的話,你不會同意的。”
江黯問他:“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邢峙下巴微微上擡,開口道:“你剛才自己說的,你又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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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市中心某豪華套房內。
康雲澤一邊回工作郵件,一邊聽阮郁在旁邊得意洋洋、且喋喋不休地描繪自己今天表現得有多好。
康雲澤,這便是阮郁的金主。
他參投了《金陵春》,投的金額還不低。
當初就是他推薦阮郁去試鏡的。
只是後來江黯出現後,他沒有繼續堅持讓阮郁參演。
那會兒阮郁很是和他鬧了一陣子。
康雲澤有理有據地哄他。“寶貝兒,我拍電影也是要賺錢的。江黯能讓我賺到錢,就讓他去演好了。
“江黯出力,等錢到賬,揮霍的人是你。誰更劃算,這筆賬你應該能算明白才對?
“再說了,我一開始不知道這戲裏那麽多親密戲。我花錢養你,然後送你去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我缺心眼兒?”
康雲澤這樣地位的人,哄人一次可以,何況那個時候阮郁剛到手,這個寵物對他來說還算新鮮。
可如果要他多哄兩次,他就不耐煩了。
此刻他在處理工作,不免覺得阮郁太過聒噪。
何況阮郁說的內容沒有任何營養,無非是他和江黯的那點破事兒。
并且都是他單方面臆想的,人江黯根本沒把他當回事。
康雲澤聽煩了,但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不耐,只是拍拍身邊的沙發,打斷阮郁道:
“來,寶貝兒,你坐過來,我和你講講道理。”
阮郁坐過來了,狀似很乖順地靠近他的懷裏。
不愧是人氣極高的偶像明星,他長得确實精致,看起來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康雲澤心裏的煩躁去掉了一些,耐下性子道:
“你那部古偶劇之所以叫座,是故事節奏好,抓住了大衆的爽點,屬于天時地利人和之下的成功。你的角色人設也不錯,和你的氣質很貼合,所以被人誇了。
“但你和那部劇的受衆範圍其實有限,劇的質量也難登大雅之堂,大家無腦爽一爽,吹一吹的話,你不能當真。
“你和江黯他們那種電影圈人的演技不是一個級別的。
“你如果什麽也不做,等這期綜藝節目播出的時候,大家全被邢峙和江黯吸引了,其實不會留意到你。
“但你非要去臺上獻醜……寶貝兒,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你這是在給你的黑粉們遞刀。到時候對你的批評會鋪天蓋地。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你……你說什麽……”
阮郁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一直以來,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形象?你覺得我一點演技都沒有?!
“你就聽我說了一嘴,你都沒看到我和江黯在臺上怎麽演的,居然就能說出這種話,是不是對我太不公平?”
康雲澤再度感到不耐。“寶貝兒,你在粉絲們的吹捧裏迷失了自己。早點清醒也好。”
阮郁心态實在有些崩了。
他金主平時也會誇他演得好的,就和他的經紀人一樣。
這些日子裏兩人處得也不錯。
他幾乎都認為,他們之間有愛情了。
他幾乎以為,康雲澤其實是懂他真正想要什麽的。
他實在沒有想到,他在康雲澤心裏的真實形象居然從來都只是個花瓶。
美人落淚,終究惹人心碎。
瞧一眼阮郁淚汪汪的樣子,康雲澤再度柔和了态度,不過說的還是實話:
“阮郁,既然話都到這兒了,我跟你說點實在的,你如果能聽進去,比聽你的經紀人和公司給你畫的那些餅有用。
“做人要懂得揚長避短,最忌諱這個也要,那個也要。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找準适合自己的道路最重要。
“你有張漂亮臉蛋,不需要有演技,在偶像劇裏随便站一站就很好看。那你就放平心态當你的偶像明星,別老想着混電影圈。你這種流量,掙得比江黯要多很多。
“做人要知足。別想着既要賺錢,又要搏一個演技好的好名聲。網上的評論少看點。嘲你的那種言論不用理。
“你仔細想想,你能像江黯他們那種演員一樣,為一部電影蹉跎好幾年嗎?夠你演多少部電視劇、上多少綜藝了?
“所以啊,安心賺你的錢,別在意評價。就算真年紀大了,演不了這種劇了,你錢也賺夠了,那就急流勇退,可以做幕後,也可以跟着我學投資,做做金融。你到底跟江黯有什麽好怄氣的?”
“你現在這麽講道理一套一套的是嗎?可是——”
阮郁狠狠蹬着康雲澤,“可是,你勾搭我的時候,說可以拉我進電影圈的。那會兒你怎麽沒說這種大道理?”
“沒不讓你拍電影啊。我接下來會投拍一個喜劇片,想去玩玩兒嗎?”
“玩你大爺,就像你說的,我錢賺得不少,如果不是為了拿個影帝,我跟你睡什麽?老子不伺候了!”
阮郁跟金主不歡而散。
他接連失眠三天後,總算接到了經紀人的電話。
“你先前讓我去查的事兒,查到了。那個人叫秦振,是個關系網深厚的大佬,跟局裏關系也很密切。一部電影能不能上,秦振有話語權。
“怎麽,你真想和他對付江黯?康雲澤那邊分掉了?
“那行,明天有個飯局,秦老板會去。到時候你去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