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江黯與邢峙先是在沙發上接吻,其後又去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在這個過程中,江黯發現自己不必想臺詞,不必思考自己該根據對手演員的動作給出什麽樣的微表情,不必找鏡頭,不必代入人設,也不必擔心呼吸的頻率是否合适……
此刻他唯一要感受的,只是邢峙的唇與舌而已。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種感覺似乎還不賴。
誰都有過年少懵懂的時候。
年少時期的江黯也設想過,以後和女孩子接吻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在他曾經的預設裏,接吻對象的唇應該是香香軟軟的,接吻這種行為應該伴随着浪漫又夢幻的氛圍。
可眼下發生的一切俨然超出了江黯的所有預設。
邢峙的唇跟香軟二字完全不沾邊,他熬夜後長出的胡渣沒有處理,又冷又硬,簡直有些紮嘴。
與此同時他的吻充滿侵略性,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
這樣的接吻簡直像是一場戰役。
它與浪漫無關,也與夢幻無關,而只是代表着成年人之間最直接的掠奪與征服欲。
唇舌間被掠奪的頻率,與另外某種頻率對上了。
這一刻江黯清晰地感覺到了一件事——
邢峙想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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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漆黑裏的眼眸裏帶着火,唇舌間有火,手掌的撫慰也帶着火。
不知不覺間,江黯發現自己幾乎已經赤身了。
可邢峙還衣衫完整,穿戴整齊。
這種鮮明的對比江黯感到有些羞愧,有些狼狽,也有一些興奮。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
這是一種陌生的、倒錯的,卻也充滿誘惑力的體驗。
生活中的江黯不喜歡和陌生人聊天,不喜歡和他們有過多的接觸,不喜歡被采訪,也不願意面對鏡頭。
可奇怪的是,當進入某個角色後,他又非常喜歡在鏡頭面前暴露自己——無論袒露身體還是靈魂都可以。
這種感覺不可言說,惹人上瘾,幾乎近似于某種虔誠的獻祭——
當演員的時候,他可以在鏡頭徹徹底底地奉獻出自己的皮囊、骨肉、乃至魂靈。
江黯從沒在生活中有過類似的感覺。
然而邢峙好像是個例外。
他發現自己并不排斥在他面前徹底将身體打開。
指尖繞過脊椎往下。
江黯閉着眼,身體輕輕顫栗。
他聽見邢峙在耳邊用沉沉的聲音道:
“江老師喜歡這樣,是不是?”
江黯的臉有點紅,但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于是他點點頭,又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緊接着邢峙覆上他的身體,拇指輕輕撥弄着他的唇瓣,再以唇替換手指吻了過去。
江黯感到越來越熱,周身的毛孔進一步舒展了開來。
然後他閉上了眼。
很意外地,他想起了12歲時有過的一次經歷。
這個經歷跟他的父親密切相關。
江黯的父親名叫江城遠,是X大的文學系教授,資歷非常高,還寫得一手好書法,是業內公認的大師。
他對學生嚴厲,每學期在他手上挂科的人非常多。
對江黯和江玺這兩個親生的孩子,他的嚴厲從來只多不少。
姐弟倆的性格非常不一樣。
江玺沉得住心,學習上沒讓家長操過心。
可江黯的性子就要野一些了,他感興趣的事太多,鋼琴、吉他、畫畫……什麽都想嘗試一下,分給學習的精力就少了很多,惹來了父親的諸多不滿。
14歲那年,江黯即将參加中考,本該是全力沖刺的時候。
可喜歡看動漫的他,在複習之餘偷偷嘗試起了畫畫,畫的還不是大人眼裏正經的油畫、國畫一類,而是漫畫。
一日,江城遠發現了江黯的畫,把他關進了閣樓,要求他雙膝跪地反思一整天。
江城遠脾氣硬,誰來勸都沒用。江黯只能規規矩矩地跪在閣樓,偶爾可憐兮兮地透過往窗外望一眼。
那個時候他沒有感到太大的委屈。
大概是因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可他知道他心裏憋着一口氣,他一直想釋放。
不久後,江黯找到了這樣的機會——
江城遠被一個電影劇組聘為了文學顧問。
一日,一位制片人帶着編劇上門向江城遠請教問題,就是在這個時候,他一眼看中了長得漂亮,骨相極佳,天生電影臉的江黯。
他的電影正好缺個合适的小演員。
他覺得江黯很合适。
制片人是個人精,一眼看出江城遠的嚴厲,知道這事兒找他直接談,多半不成。
于是他後來單獨約了江黯和他的母親霍曼文見面。
當着霍曼文的面,制片人直言不諱地表達了對江黯的欣賞,與此同時他表示,江黯參演的角色戲份很少,絕不會耽誤學習。
霍曼文長得漂亮,從小就有個明星夢,當即同意了制片人的要求,并積極幫江黯打掩護,将這事兒在丈夫面前瞞住了。
當然,雙方沒有直接簽合同,江黯還得通過試鏡,才能真正進組。
後來制片人找來了老師教江黯表演。
時間緊迫,江黯只上了兩節課,就直接參與到了試鏡中。
憑借極高的天賦,江黯在試鏡時候驚豔全場,順利拿下了角色,并當場在母親的陪同下簽了合同。
這部電影給到江黯的角色,正好是一個叛逆少年。
演到那場少年和父親發生争執的戲碼時,江黯非常投入。
“你根本都不了解我,你算什麽父親?”
“我不是你兒子,只是你想随便捏圓捏扁的泥人而已。你不過只是想通過掌控我的人生,來滿足你的控制欲!”
“你根本就不懂怎麽當一個好父親!”
演完這場戲,江黯周身出了一場大汗。
借着角色發洩了自己一直憋在心裏的情緒,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從未有過的酣暢淋漓。
從此他愛上了當演員的感覺。
那日離開片場的時候,江黯聽見了雷聲。
他擡起頭,往前走一步,預料之中的暴雨霎時傾盆而下。
江黯沒有躲避,沒有後退,就那麽在雨中大笑着、奔跑着,回家了。
此時此刻閉上眼,江黯回憶起的就是那日的場景。
真實與幻境的交接處,暴雨再度落了下來,澆了他滿身……
江黯忽然到了。
身體一片潮濕。
他好像又來到了那個淋過雨的、年少的夏天。
他似乎跟随着年少時那個憋屈的自己,又演了那樣一場酣暢淋漓的戲。
憋了許久的煩悶一掃而空,他感到痛快,并且高興。
江黯張開嘴大聲呼吸着。
他下意識伸出手,十指松開了又扣緊,就像是溺水的人在努力抓住浮木。
邢峙的手适時地移過來,将他的手握住了。
這個時候江黯發現邢峙的掌心也是潮濕的。
再喘出幾口氣後,江黯睜開眼,就這麽對上年輕人深不見底的眼。
與此同時他感到,那些黏膩正被邢峙的另一只手往自己的身後抹去。
“江老師,”
邢峙用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問,“還要繼續嗎?”
江黯忽然清醒過來,回到現實了。
意識複蘇、理智回歸的剎那,他本能地按住了邢峙的手。
“不要。不要繼續了。
“邢峙……這不是游戲。”
“好。都聽江老師的。”
邢峙身上的冷感驟然恢複。
他的手指抽離開來,居然直接走下了床。
短暫的怔愣過後,江黯徹底冷靜下來。
然後他不由生出一股惱意——
這樣的邢峙讓他感覺到,剛才被欲望主宰沖昏了頭腦,任由人脫衣服,任由人随意擺弄到釋放,徹底失去了理智的人只有自己,可邢峙從始至終都保持着清醒。
這不公平。
憑什麽沉溺在欲念中的人只有自己?
于是在邢峙轉身的那一剎,江黯坐起來,迅速伸出手,将他握住了。
邢峙回過頭,有些驚訝地看向江黯。
這個時候他那雙漆黑冷淡的眼裏總算又有了暗火。
江黯對此感到很滿意。
他微微笑着道:“禮尚往來,你幫我一回,我也幫你一回。老憋着對身體不好。”
江黯對自己講話沒情趣、容易敗興的事實一無所知。
但幸好他長得實在太好看。
于是望他半晌後,邢峙終究還是扣住他的後腦吻了過去。
江黯花了挺長時間幫邢峙到了。
之後他擡起手,面露些許猶豫。
他想去洗手。但他擔心這個行為會不禮貌,惹邢峙誤會自己嫌棄他。畢竟邢峙之前幫他的時候并沒這麽做。
就這樣,江黯一會兒看看自己黏膩的手,一會兒又看看邢峙的臉。
他的眼神顯得既迷茫又無助。
瞧見他這副表情的那一瞬,邢峙立刻就又有了反應。
江黯當即驚訝地睜大眼睛,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邢峙卻是跟進一步,一把拽住他的手。
江黯趕緊道:“……我可再弄不動了啊!”
邢峙笑了,伸出另一只手揉了一下江黯的頭。
“想哪兒去了?想讓你和我一起去浴室洗個澡而已。
“我有只手不能沾水,還得麻煩江老師幫忙。”
“啊?哦。走吧。”
江黯頭往上擡,根本不敢再往下瞥,“去浴室吧。”
花了一段時間,兩人洗好澡,穿好了衣服。
冷不防從落地鏡裏看見穿戴整齊的自己,江黯錯覺他和邢峙其實都是禽獸,這會兒只是借着衣冠僞裝成了人。
其後,後知後覺又想到什麽,江黯立刻看向邢峙,略帶擔憂地問:“等等,你不是發燒了嗎?這樣搞沒問題?”
聞言,邢峙倒是又笑了。
随後他走過來,俯下身,輕輕親了一下江黯的額頭。
“沒問題,我已經被江老師治好了。
“謝謝你,江老師。”
十分鐘後,江黯回到了自己房間。
他坐在落地窗前發呆,有些不知道他和邢峙之間算什麽。
某種互幫互助的……朋友,或者說兄弟?
那些床戲吻戲讓他們的情緒早就到了,可身體卻一直憋着。他們憋了太久太久,然而又不可能當着一衆工作人員的面在片場真的做什麽……
是不是只是因為這樣,他們這才有了今天的這一場?
另一邊,邢峙也坐在落地窗前。
他喝了很多酒。
烈酒把喉嚨紮得有些疼。
那一刻,邢峙想到了晚宴上見到江黯的那一幕。
其實最初他幫江黯争取角色,只是單純想幫他一把。
《金陵春》是部好電影,冷玉梅也是個很不錯的角色,江黯會讓這個角色驚豔,也會讓這部電影驚豔。
他這樣優秀的演員,不該被埋沒。
他生來就應該在電影裏發光發亮。
至于自己曾對江黯有過的崇拜也好、怨憎也好,這些并不重要。
能和昔日的偶像演一部電影,就當一次人生體驗了。
之後他們會分道揚镳,會再無瓜葛。
最初邢峙也沒有想到,他和江黯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甚至江黯真實的模樣,遠超出于他從前的所有想象。
然而,不管是從前那個隔着電視、隔着網絡、隔着影院大熒幕才能看見的江黯,抑或是那個經過想象的濾鏡美化了之後的偶像江黯,還是眼前這個真實的江黯……
似乎只要他是江黯,他就能成為自己的瘾。
此生無論重遇江黯多次,邢峙都會不可自拔地被他吸引。
只不過,這次他們會走到哪裏呢?
不久後,邢峙收到了宋思柔的電話。
“我登機了,兩個小時後就到。
“我初步想到該怎麽辦了……不過你得配合,江老師也得配合。我是想說——
“整個拍攝期間,你們要不要考慮住在一起,身體力行地打破‘分手謠言’?
“你去問問江老師同不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