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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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梧山。
坐立在離太陽升起最近的地界, 同時橫跨仙妖兩界，至于這座山是歸屬于仙界還是妖界，至今都沒有定論。
于是乎, 起初仙妖衆人都抱着占山為王的心态, 稱霸一方。
直到澤息到這裏來修煉。
一開始, 沒人将這個突然出現的臭小子放在眼裏。
直到他将原來的山老大打得落花流水, 再加上他仙界戰□□聲日漸響亮。所有人對他都是避之不及, 恐懼得很，潛移默化之中這蒼梧山俨然便成了澤息一個人的地盤了。
只不過澤息性子向來冷淡，也懶得管那些瑣事。除非是有人折騰到他面前, 一般的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所以這蒼梧山近些年來也算是和諧。
蒼梧山是典型的樹木叢林堆積而成, 花草樹木茂盛得一眼望去只有鮮豔欲滴的翠綠色, 溪流瀑布環繞點綴其間。
如今再加上落日的暖橙色餘晖點綴，仿佛鍍上了一層特異的色彩。
澤息蜻蜓點水之間便落在山林之中。
他之所以沒有帶容絮會青雲小築，是怕今日之事一經傳開, 到時候她定然免不了受到天君地追問。
天君居心叵測，心思深沉，容絮豈是他的對手。
誰知道天君又會不會同初見時一般, 随意給她安個罪名，來達到他的目的。
來蒼梧山避世些許日子, 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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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垂眸落到懷中安靜昏睡過去的女子, 眉眼柔和得如同春日潺潺流水。
在蒼梧山修煉時，澤息便自己随手搭建了一個小木屋。木屋的一樁一瓦都是他自己尋來的木頭，修整, 裁剪, 組建而成。
雖然簡陋粗糙，但基本用具都是全的, 住也是能住的。
若是認真裝扮起來，還頗有些凡界袅袅炊煙的農家樂模樣。
澤息望着木屋，不自禁轉動着眼珠子仔細打量了一番，眉眼深邃隐忍，又似乎帶着游子歸家的思念感。
算起來，他的确很久沒回來了。
這裏，還是當初師尊訓練他時待過的地方。陰差陽錯之下，這裏還成了他的地盤。
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脆弱得美好，澤息虛步踏入木屋中。随即将懷中容絮簡單地平放在木板編制而成的床榻之上。
懷中之人似是也有感覺，眉心瞬息之間緊蹙起來，像是向他抱怨着。
見她這般，澤息忍不住輕柔地撫上她的眉頭，替她松緩着眉心。想都不用想，若是她醒着，定是要沖他碎碎念好一陣子，等心中的怨氣滅了一點才肯消停。
想到這，挂在唇角的笑意愈發明顯。
笑容驅散了他心中的陰霾，他才略微松散了緊繃着的心弦，嘴角依舊彎着略顯安心的弧度。
澤息随意地給自己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裳，後背的傷口都沒有處理。他便熟練地出去打了一盆溫水過來，擦拭着容絮臉頰上的血漬。
身形略微一動，便能夠感受到後背傳來鑽心的疼痛。
他卻如同不知道疼痛一般，重複着手上的動作。
仿佛這般，能讓他好受些。
白皙削長的長指如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矜貴公子一般，卻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浸泡入水中，給容絮擦拭着污漬。
嫣紅的鮮血在一團水中洇開，逐漸變為淡粉色。
直到指腹處的軟肉被水泡得逐漸發白發皺，澤息才處理好一切。緊接着，他便仔細地給容絮包紮傷口。
這一次傷口包紮得格外的細膩和認真。
連每一次紗布的走向，他都仔仔細細地捋了好幾遍。确定這樣子包紮下來平整好看，不想熊爪，他才下手。
一番折騰下來，容絮大大小小的傷口都被澤息處理好了。
但是面對瘴氣，澤息卻有些束手無策。
面色慘白，襯得他那一雙深邃的眸子愈發黑沉，濃得能滴出墨汁一般。
他曾聽過瘴氣二字，傳說中是這六界的劇毒之霧。
凡是重瘴氣者，皆活不過半個月。
雖然不知為何，但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仙力似乎可以抑制容絮體內的瘴氣。這一路上他也正因此，才不厭其煩地把自己的仙力渡給容絮。
可抑制終歸是抑制，沒辦法根治，容絮随時随地都有喪命的風險。
光是想到會遇到這個結果，澤息的一呼一吸都變得極重，像是遇到了莫大的沖擊。
屋外漸漸暗淡下來，月光逐漸爬上枝頭，靜谧的夜無聲無息地籠罩着世間萬物。今晚的夜色只有一覽無餘的黑，沒有星星，連月亮都是半遮半掩。
似乎是在無聲地表達着自己的心情。
澤息垂眸望着依舊惴惴不安的容絮。
思緒再一次逐漸淩亂。
她為何會出現在龍族的禁地…
他記得留了留聲玉在花園的涼亭之上，說他今日有事要出去一趟，讓她自己在青雲小築練劍，不要到處亂跑。
難道她沒有瞧見留聲玉？
再者，因為生辰宴一事，她向來不喜歡仙界這些人多，是非多的地方。
除非…是有她熟悉，願意相信之人，帶她去的。
想到這裏，澤息收在衣擺處的手指收緊，一條條青筋在白皙的肌膚處凸起，眸中沉甸甸的黑愈發濃烈。
容絮認識之人，他掰着手指頭都能夠數過來。
每個人的名字在他腦海裏過着…
靜谧無聲的環境卻格外的煎熬。
匆忙趕來的度臨，小心翼翼地從屋外将腦袋探了進來。環視一周，确認可t以進來之後才邁着小碎步，盡量降低自己的動靜，走了進來。
“仙尊…您自己身上還有傷，讓屬下守在這裏吧…”
度臨沉默了半晌，才不得不開口喚了一聲澤息。要不然澤息一時半會都不會注意到這裏多了個人。
澤息并不打算搭理他。
其實，度臨出現在門口時他便察覺到了。
度臨幹巴地抿了抿嘴，看向一言不發的澤息，忍不住問道：“仙尊，就算是再好的身子也經不得這般折磨呀！”
輕阖上眼，長舒一口氣，澤息眸下滿是疲倦之色。
還有極明顯的不滿和不耐煩…
寂靜的黑夜襯得屋內氛圍更加沉重。
度臨怔着圓溜溜的大眼睛，一時間無話可說，有時候人固執偏執得根本束手無策。長嘆一口氣也只好識趣地退下，想着等自家仙尊需要自己的時候再進來。
屋內夜明珠流淌着靜谧的光輝，襯得澤息繃緊的下颌逐漸有了柔和脆弱，他的雙眸自始自終都落在容絮身上。
似是不會疲倦，用目光虔誠地一筆一劃勾勒出她的模樣。
如同上瘾一般貪念地一遍又一遍重複着，不厭其煩，生怕沒有機會了一般。
幾個時辰眨眼間便過去了，容絮逐漸有蘇醒的趨勢。
她的雙眸在眼皮之下劇烈地轉動着，仿佛是有什麽驚恐的事情逼迫着她。嘴上一直低聲喃喃重複着“不要”二字。
忽地，她端坐起來，睜開雙眸。
如同溺水之人終于能夠重新呼吸一般，容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可迎接容絮的不是光明，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她內心惶恐不安，下意識地将手擡了起來，顫動地放在自己眼前晃動，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心口泛起一片苦澀，還是看不見。
倏忽間，一個冰涼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慢慢地将她的手拉回棉被內。
對方似乎沒有惡意。
即使看不見，容絮還是轉頭看向一旁，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極低的聲音，“你是…你是何人？”
“是我…”
簡短的兩個字不禁讓容絮撐大了雙眼。
略帶沙啞的嗓音，像是好久沒有用津液潤滑喉嚨了一般。
可容絮卻覺得這嗓音帶着天然的熟悉和信賴感。原來之前的一切不是夢，真的是澤息救了她，帶她回來了。
可她心中還是有怨，耍着小孩子氣一般不滿地別過腦袋，背對着他，沒好氣地嘟囔道：“你不是去參加比武招親了嗎，怎麽還有閑心管我的死活。”
固執地同他鬧着變扭。
長嘆一聲，似是妥協又似是無可奈何，澤息好脾氣地将她的身子撥正，“我不是留了留聲玉同你說了嗎，言萍夫人要我前去幫忙，我欠她一個人情不得不去。還特意叮囑了你不要到處亂跑，怎的闖了龍族禁地去了。”
出乎意外的好聲好氣地哄着她。
容絮垂着腦袋，弱弱地問道：“言萍夫人是誰…”
“蘭茹的母親，龍族族長的夫人。”
信息太多，容絮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她逐字逐句的篩選，驟然明白，她不确定地再一次問道：“幫忙？那你不是自願去參加比武招親的…”
察覺到問得太明顯了，她又慌忙地給自己遮掩，轉移着話題，“再說了，什麽留聲玉，我根本就沒瞧見。”
見狀澤息并不氣惱，反而不客氣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仔仔細細地同她解釋道：“蘭茹不願意通過比武招親解決了終生大事，言萍夫人便拜托我，讓我贏得最後的比賽。然後再向蘭茹父親解釋清楚便可。”
“我的身份在此，他們也不敢綁了我去成親的，事到最後，蘭茹父親便不得不妥協了。”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澤息明顯有些緩不過來，額間隐忍的青筋冒起一團又一團，後背火燎燎的疼痛逐漸愈演愈烈。
只不過容絮看不見，也察覺不到。
容絮一心想着澤息剛才說的話，略顯呆愣，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過她有一點可以确定的是，她誤會澤息了，澤息并不想去比武招親。
心裏驟然樂開了花，面上自然也浮現入明媚燦爛的笑容。全然忘記了如今她自己已經看不見這件事情。
澤息見她這般，也不禁揚起了笑容，苦澀的笑容卻也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仿佛一切的煩惱都在這一瞬間，被抛在了腦後。
如今看不見，容絮一瞬間就如同沒了顧忌一般，悄悄地清了清嗓子，略帶羞澀問出了一直埋在心裏的疑惑，“那澤息，你喜歡…蘭茹那般的女子嗎？他們都說蘭茹是仙界萬年難得一遇的美人…”
越說越不堅定，聲音也随之越來越弱。
雖然看不見，可她依舊怔着雙漂亮的狐貍眼睛，睫翼濃密得如同一柄小扇子，上下撲棱着。如今看不見，她便變得更加赤裸裸，絲毫不會掩飾自己眼底的情緒。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般模樣落在他人眼中，小心思幾乎呼之欲出。
澤息不禁壓了壓眉骨，用食指将容絮湊過來的腦袋給推了回去，沒好氣地低聲道：“整日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随後，他又突兀來了一句道，“再說了，喜歡同不喜歡又有多大分別…”
話音剛落下，容絮便來了勁。
勢必要同他好好分辨一番。
盤腿而坐，烏發順着她的動作傾瀉下來，帶着她獨有的氣息，她極認真地同他分辨道，“那可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喜歡就是…就是想時時刻刻同他待在一塊，見到他便能很開心，很開心。看到他待別人好也會不開心。看到他受傷，自己的心也像被刀刮一般疼得難受…”
忽地沒了聲響，兩人如同心有靈犀一般都沒有說話。
靜谧空蕩的木屋之內似乎還回蕩着容絮剛才說的話，一字一句都極重地落在了兩個人的心弦之上。
兩人都心照不宣的将他代入了對方。
眉眼之中裝的都是滿滿的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