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翌日。
沈伶舟覺得今天心情特別好。
學校發下來志願拟填報表,共有三個志願可填,于是他填了複旦大學、中國傳媒大學和華中科技大學,全是985/211雙一流,并且在專業選擇中全部填了新聞學。
而這三所大學也是新聞學專業的佼佼者。
意料之中的,前座看完他填報的大學和專業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不用問都知道他在想什麽。
一個啞巴報考新聞學專業,那不就是半空中做夢——異想天開。
沈伶舟也已經做好了如何向老師解釋。
可老師并沒反駁,反而道:
“你選的學校都是很好的大學,分數要求高,所以剩下的日子必須要不留餘力,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中。”
老師還非常熱心地幫他分析新聞學的子專業,有哪些适合他的,報考難度又沒那麽大的。
沈伶舟的開心來源于他終于在二十三歲這年擁有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不再像從前一樣渾渾噩噩混日子。
他将與陸懷瑾共同相處的那三年定義為“混日子”。
中午午休,楚聿發來消息,說晚上要和買手一起吃飯,沒法去接他了,要他打車回去。
并且轉來了兩萬塊,說是沈耀祖還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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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伶舟查了一下從學校打回出租屋,要三十多塊。
沈伶舟心道算了,還是坐公交,最多到家晚一點,三十塊對他來說已經是巨款。
通往郊區的公車不多,沈伶舟緊趕慢趕還是眼睜睜看着一輛公交扔下他漸漸遠去,而下一輛要半小時後才到。
沒辦法,等呗。
等車時,楚聿好像很不放心他,又發了消息來:
【打上車了麽。】
沈伶舟心虛,手指在屏幕上停駐許久,最終選擇了撒謊:
【打上了。】
這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撒謊,消息發過去後,他對着那三個字看了許久,心髒嘭嘭跳得厲害。
雖說是無傷大雅的謊言,可撒謊的感覺還是很令人難受。
【好,我也在等買手到酒店,還有,今天學校發了拟定填報志願表,你填了什麽專業?】
【新聞學。】
手機那頭的楚聿望着這三個字,笑笑。
是因為受到了媽媽那些沒能寄出去的書信的啓發麽。
也好,至少他有了自己的目标。
剛要回消息,一通電話忽然進來。
是買手打過來的,對方言簡意赅:
“楚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今晚恐怕去不了了,這件事說來也很魔幻……”
買手說他不小心目睹了殺人現場,被警察請去錄證人口供。
楚聿:……
楚聿翻出沈伶舟的好友號,想告訴他自己去接他放學,可看了眼時間,覺得不出意外的話沈伶舟現在差不多快到家了。
直接過去吧。
沈伶舟終于坐上了公交,搖搖晃晃駛離繁華的城區。
他租住的筒子樓附近沒有直達車,得下來後再走個兩公裏左右。
望着已經青黑色的天際,沈伶舟嘆了口氣,不知第幾次考慮要不要買輛小電驢騎着上下學。
第一次獨自放學,沈伶舟下了公交後摸出手機想看看用了多久,卻赫然發現手機已經沒電關機。
他無意義地拍了拍手機,想着早上明明充滿了電,白天在學校也沒怎麽用,怎麽就沒電了呢。
本來還想着下車點正好在便利店附近,去買點關東煮湊合一晚。
沈伶舟看了眼便利店,聳聳肩,慢悠悠穿過小道,大概再走個一公裏左右就能到家。
這附近是城改區,砸得亂七八糟,白天就沒什麽人經過,天黑後更是杳無人煙。
漆黑悠長的小巷子,年久失修的路燈表面蒙了厚厚一層灰,燈光也變得昏暗,不穩的電壓導致燈泡一閃一閃。
沈伶舟盡量貼着牆壁走,目光時不時朝周圍環伺着。
安靜到落針可聞的小巷子裏,明明已經走了很久,卻覺得似乎變得格外漫長,怎麽也看到不到頭。
“啪。”
一聲脆響,頭頂的路燈滅掉了。
沈伶舟縮了縮肩膀,不停回頭查看周圍情況。
接着,他慢慢停住了腳。
原本處于黑夜中擴張到極致的瞳孔,卻因突然出現的忽明忽暗的幾點火星急速收縮。
不明朗的光線中,隐隐好像看到幾個人坐在巷子裏的廢棄沙發中抽煙,本來好像在小聲交流什麽,在沈伶舟出現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的呼吸猛然一滞,下意識向後倒退幾步。
夜幕中,更為漆黑的身影緩緩起身,看不清臉,只能看到原本夾在嘴中的煙頭被他吐到一邊,那人在口袋裏摸索一番,忽地舉起手機朝沈伶舟照過去。
突如其來的強光,刺的沈伶舟下意識擡手擋住眼。
“呦,巧了麽這不是。”
下一秒,熟悉的聲音響起,帶着濃濃的嘲諷意味。
沈伶舟一怔,很快在大腦中檢索到了着熟悉聲音的主人。
他臉上的憂色一秒褪去,擺出燦爛微笑。
還以為是攔路搶劫的混混,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耀祖。
他手機沒電,耀祖又不懂手語,于是只能微笑。
但他更想問問,這段時間耀祖都在做什麽,馬上快高考了,他也應該抓緊時間複習重考大學了吧。
但眼前這個場景……
沈伶舟看了眼他身後那幾位頭發染得花裏胡哨的年輕小哥,穿着緊致包臀的褲子,正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沈伶舟。
沈耀祖看了眼沈伶舟身上的制服,沒由來地笑了下。
他擡手,漫不經心幫沈伶舟整理着衣領,道:
“看來哥哥最近混得不錯,都能跑去雅銀中學讀書了,沒想到賣屁股也能賺不少錢,是我小瞧你了。”
沈伶舟皺了皺眉,搖搖頭。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害你沒書讀的啞巴哥哥啊。”身後一個綠毛小鬼桀桀怪笑道,“和你長得不太像,人家比你好看多了。”
沈耀祖瞥了他一眼,再次看向沈伶舟:
“怎麽辦,我這幾位兄弟最近火氣大着,就缺個人洩洩火,剛好你是這方面的專家啊,咱也就不計較性別了,相逢即是緣,做哥哥的照顧照顧弟弟和他的朋友們,不過分吧。”
沈伶舟眉頭蹙得更深了些。
他固然單純,可也聽出了沈耀祖話中之意。
一瞬間,産生了強烈的反胃。
他以為耀祖經過網賭一事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價已經悔改,應該有在找個正經地方打工賺錢或者重新複習考試,卻不成想,他認識了這樣一幫狐朋狗友,成了人人喊打的街溜子,說出口的話也變得這麽沒水準。
很失望。
沈伶舟不想再理會他,轉身要走。
“別急走嘛~”幾只手抓住他的衣服把人往回拽,語氣輕佻。
“給誰玩不是玩,我們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呢,哥哥給我們開開眼?”一紅毛小鬼說着,手不老實地摸上了沈伶舟的後腰。
沈伶舟使勁推開他的手,扭頭就跑。
剛跑沒兩步,就被追上來的混混們擋住了去路。
其中一個抓起他的衣領就往廢棄沙發上按,還回頭征詢沈耀祖的意見:
“耀哥,你說可以随便玩,那我們就不客氣啦。”
沈耀祖點了根煙,輕蔑一挑眉:
“随便,他可是這方面的行家,要是兄弟們不能盡興,算我的。”
混混們一聽,嗷嗚怪叫幾聲。
沈伶舟掙紮着從沙發上站起來,卻被倆人一人一邊按住雙手,重新壓回沙發裏。
“裝什麽貞潔烈夫,你的光輝事跡耀哥早和我們說過了,咋的,看不起人啊,只給有錢人玩?”混混們叫嚣着。
沈伶舟耳邊嗡嗡作響,而面對這種場景,他連張口喊人的能力都沒有,只有無聲的奮力掙紮。
但雙手難敵衆拳,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後,打的他一陣天旋地轉,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幹了一般。
心跳得很快,恐懼融化在黑夜中,看不清眼前幾人的相貌,只有耳邊不斷響起的叫嚣聲、大笑聲,以及領口被人用力扯開,學校的胸牌彈飛到一邊的聲音。
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被幾雙粗糙大手用力揉捏着,疼得他縮緊了身體,但很快被其中一人欺身而下,粗壯的大腿死死抵在他的雙腿.中間,用力向兩邊打開。
絕望的痛苦如煮開的沸水,從頭頂澆下。
沈伶舟死死咬着下唇,即便已經被這幾人折騰的沒了力氣,可依然在用盡全力向上擡起身體,想要逃離眼前的地獄。
“嗚嗚……”嘴巴裏發出模糊不清的嗚咽。
有人在嘗試着解開他的腰帶。
一片混亂中,他好像聽到了不屬于這群人的另外一種腳步聲,急促的。
“滾!”
一聲怒吼,眼前正在扒他褲子的混混忽然不動了,身體一歪,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路燈終于戰勝了自身,重新亮了起來。
昏黃色的光線下,突然出現的秾麗的面容,讓遭遇侵犯都沒掉眼淚的沈伶舟一瞬間淚水決堤。
“草!就是他!打!往死裏打!”沈耀祖看清來人後,發出變了調的一聲尖叫。
其他幾個混混別的沒有,“義”字當頭,一看自家兄弟被人一悶棍幹倒了,不依了。
楚聿将沈伶舟從沙發上拉起來,把人使勁往外推:
“快走,去報警。”
沈伶舟含着眼淚用力點頭,拖着沉重的雙腿用力朝巷子口跑去。
可跑到一半,他停下了腳步。
楚聿比起他們固然是高了不止一頭,可對方少說也有七八號人。
沈伶舟腳步一轉,朝回跑去。
原本阒寂的小巷子,拳頭到肉的聲音此起彼伏。
楚聿剛放倒了一個紅毛,就有綠毛黃毛紫毛随手抄起路邊的木棍磚頭,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他身上招呼。
沈伶舟趕回來的時候,楚聿正一手抓着紅毛擋在身前,打得興起的混混們眼裏已經沒有敵我,直把眼前的紅毛打的血流如注,人已陷入半昏迷。
楚聿把人一推,眼疾手快從地上撿起木棍朝人群扔過去,接着一轉身,看到半路折返回來的沈伶舟,短暫的怔了片刻,拉起人往外跑:
“不是讓你去報警。”
沈伶舟被他拽着跑,騰出手比着手語:
“我擔心你。”
現在不是指責說教的時候,楚聿回過頭,瞳孔驟然擴張。
像是長了翅膀一般的石磚正飛速朝這邊而來,正對着沈伶舟的後腦勺。
“小心!”楚聿一個反走抱住沈伶舟,将他牢牢護在懷裏。
下一秒,沈伶舟聽到了磚頭打在骨頭上的聲音。
伴随着楚聿的悶哼一聲。
他一下子停住腳步,身體無法支撐後脖頸傳來的劇痛,膝蓋一彎,緩緩向下倒去。
“打死他!”混混們不依不饒朝這邊跑來。
“快走……”楚聿撐起身體,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将沈伶舟往外推,“找警察過來……”
沈伶舟望着無法再站起來的楚聿,只見大片鮮血從他後腦勺緩緩流下。
此時,是一種出于本能的,不想再去浪費時間找警察。
他知道那些混混不會就此罷休,新仇舊恨,今天就要一并報了。
沈伶舟用身體護住楚聿,一只手緊緊捂着他還在流血的後腦勺。
要走就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吧。
為首趕來的沈耀祖一腳踹在沈伶舟後背上,踹的他身體晃了晃。
但不會離開,依然用他瘦削的軀體牢牢護住楚聿。
“去你媽的!搬救兵是吧!今天你倆一塊兒給我死這吧!”
沈耀祖又是一腳,卯足了勁兒,那架勢根本不像在打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哥哥,而像是打什麽殺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