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八
夏夜晚風徐徐地、和緩地吹來,“噗噗”聲地覆上人的臉頰,他的頭發被吹得有些亂了,似乎還打到了他的眼睛,因紮吉微微眯起眼,說:“對視超過五秒就會有事發生,兩個陌生人可能會打架、可能會親吻……”
麗塔擡起的手很快就被因紮吉捉住,一個旋身就把她抵在了電線杆上,那雙眼帶着笑,月色下的他好看得像是在發光,麗塔面無表情甚至還有點哀愁,“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會覺得這個‘五秒定律’很有趣嗎?”
“麗塔,我希望你快樂起來。”他摟住麗塔的腰把她扶穩,擺正站好,麗塔仰起頭看他的神色,尤其是眸子裏褪去那些試探、逗弄後餘下的認真。她見過他的幾張照片,這是他最常見的一個表情。
心事重重,就像他真的非常非常關心她那樣。
何其脆弱的狀态之下才會因為別人一個關切的眼神,就防線盡毀?麗塔覺得自己的眼眶一點點熱起來,這個時候風一吹就濕了眼,她把頭抵在因紮吉的肩膀,從失婚那天開始她就開始失魂落魄,做什麽都打不起精神。從前她的夢想是他,現在她沒有夢想了,行屍走肉毫無指望和目标地活着。
她在所有關心自己的人面前裝若無其事,裝大度無所謂似乎她失去的只是一張餐巾紙,而不是預備厮守一生的人。或許她是不在乎,或許只是在意保羅被一個只是比她年輕一點,比她在專業領域優秀一點的女人搶走而已。但不能因為她已經哭了一場,又燒了他全部證件就能說她已經痊愈了,不可以再沉溺在悲傷裏。
麗塔也問自己什麽時候振作起來,但她自己知自己什麽事,大概永遠不會振作起來了。就像是山野霧濃無路燈光照,她知道路要怎麽走,卻沒有心思拯救自己。就這樣困在這裏,繼續這種無望的心情不奢求未來也很好,不是嗎?
麗塔當然知道很多人會說,你不能這樣低落,這種負面情緒帶來的消極影響會持續放大,最終影響到自己的工作生活。可是怎麽辦,她就是無以為繼,別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出口,最終自由,但她不能怎麽辦。
總可以沉下去,溺下去,直到底端——那個時候她就會放過自己了。
因紮吉抱住麗塔,他把她帶出來也只是心血來潮,她臉上的落寞寫得明顯,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樣子他都懂,也看得很清楚。大概因為也遭遇過類似的事件,才讓他嗅到空氣裏同病相憐的氣味。
真的存在那麽一個人,任你上天入地都得不到。
麗塔從他身上離開,把頭發撥回原樣,風一下急了起來又吹亂了她的,因紮吉輕輕把她的飛舞的卷發按住,凝視她的雙眸。從麗塔的眼睛看進去,只看到迷蒙和漠然的眼神,她甚至連眼淚都沒有的那種平靜。
他險些都要被她精湛的演技欺騙到。
麗塔沉着得像是一棵樹,哪怕在他回頭之前捕捉到她眼裏的傷感,但也轉瞬即逝,睜眼閉眼間她已經收拾好了情緒。
“你就不會醉嗎?”
麗塔皺眉把因紮吉的手從自己的頭上拿了下來,轉身就走,她沒有再用新鞋踩着那些石頭的尖角走,她走得又急又快,就在他問她會不會醉的那一瞬,她居然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腦海裏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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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發現他還跟在身後,麗塔深吸一口氣轉了過去,“你願意帶我回家嗎?”在她平平無奇的生活裏,她從未像這一次坦誠又大膽地打算做一些瘋狂的事情。
比如去情敵的青梅竹馬家裏,偷了他的剃須刀。
這天夜裏突如其來的暴雨打亂了因紮吉想送麗塔回家的計劃,他把報紙給了她,牽過她的手往停車的地方走。
無可否認,當一個神色哀愁的漂亮姑娘向他說,願不願意帶她回去,恰好他也有點同情心在作祟時,再加上這場暴雨,總感覺命運在暗中儲備些什麽,預計要在什麽時候給他一個意外似的。
是這雨把你送到我身邊,從而成為我的命運。
車門關上後,麗塔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因為我不知道我喝醉會發生什麽。”
他在啓動車子,抽出幾張紙巾去擦幹她臉上的水,“這句話不應該是我來說的嗎?你腦子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趕緊斷了,愛情游戲不是所有人都玩得起的。”
麗塔輕笑出聲,自己手都懶得動就着他手裏的紙巾把自己下巴的水也擦幹了,她回答說:“知道嗎,我沒有什麽愛情游戲要和你玩,我只不過想去你家偷了你的剃須刀而已。”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可以下車冒雨去打車,你沒必要為了所謂的紳士風度……委屈自己。”
他“噗嗤”笑出聲,“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我寂寞空虛冷啊,你這個笨蛋。”她的語氣毫無波瀾,根本不像是在說什麽調、情的字句那般。
麗塔就這樣跟着一個幾乎可以算是陌生的人走了,等到他引領她開了燈一路從門口走到室內,他在思考家裏還有沒有咖啡或者茶的時候麗塔從包裏拿出半瓶酒,坐到了沙發上。因紮吉瞥見麗塔那藍到發黑的指甲顏色,與透明的玻璃酒瓶上的黑色包裝紙十分相襯,她嘴唇因為唇膏剝落露出原本的顏色來。
似乎沉浸在某種郁郁寡歡裏,這時察覺到他的視線,不解地望了過來:“怎麽了?”她溫順得很,“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吧。”
可是等因紮吉打點好一切後回到客廳,那個說要偷他剃須刀的女人已經躺在了他那個小得有些可憐的布藝沙發上睡着了。地毯上還端端正正地豎着一個空瓶子,她側躺手壓在臉下,另一只手抓住枕頭,臉上的淚痕還沒幹,而且還一直在小聲啜泣。
他沒忍住伸出了手去觸碰她濡濕的眼睫毛,他慢慢蹲下去,手指從她的眼下一直到她的鼻尖。心髒上有一只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因紮吉忽然就明白了,他會願意把這個麻煩帶回家,可能是因為那天她失戀哭得太過秀氣,以致他動了心。
鄰居的音樂發燒友不小心把音量撥大了,略帶鼻音的主唱哼了一句就消了聲,一同消失的還有鼓點的餘響,因紮吉嘆了一口氣微微用力捏住麗塔的下巴,把她從噩夢裏叫醒。麗塔不明就裏地睜開眼,淚水教她的上下眼睫粘在一起,她不甚清醒的眼眸怔怔地呆望着因紮吉。
從尚且滴水的黑發一直到他沉郁的眼眸,她不太看得清他是在高興還只是在沉思,這個還非常非常年輕的男人,有一張禁欲又風流的俊臉,可她總覺得他那種看似憂郁的氣質,其實只是用來掩蓋他不想展示的情緒而已。
麗塔花了些力氣才讓自己清醒起來,她揉着腦袋坐起來,腳踢到地上的玻璃瓶,喃喃自語地說:“我喝醉了?”
“喝醉了也正常,畢竟我又不是千杯不醉……”
因紮吉并未能從她小聲嘟囔的語句裏聽出什麽,只是無端覺得這個她很可愛,讓他想去保護她。也許說的是法語吧,還這樣小聲他聽不懂也正常,他遞給麗塔一套幹淨的睡衣說:“去洗個澡,我的剃須刀在浴室。”
在他的初始印象裏一直都和“精明”、“刻薄”脫不開幹系的麗塔,現在既迷糊又聽話,真是讓他意外不已。
麗塔再出來的時候又坐到了那張布藝沙發上,她摸着有些陳舊的布料雙眼通紅,哽咽着對因紮吉說:“我也有一個這樣的沙發,在……”
“那裏……不會是我的家了。”說完這句,她又開始沉默起來,凝視地毯上不對稱的花紋,好幾分鐘過去了,他一邊翻着書一邊留意她的動靜,她呆呆地笑了一下,又用那種戲谑的眼神望他。
因紮吉“啪”一聲地輕輕合上書,“怎麽了?”
“不好意思哦,我想問一下,你的客廳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布置的嗎?還是你懶到找人照搬了她的家具搭配風格?”麗塔甚至都不願意說起Althea的名字,而是用“她”來替代。可是語氣裏面的幸災樂禍真的是……讓人氣結,因紮吉把雜志放了下來,扶額很是頭疼地看向麗塔。
他先前有多覺得她讓人心動,此刻就有多心煩,他收回之前的評價。
麗塔是故意說錯話,也不打算道歉來讨好主人家,她躺了下去抱着那個枕頭一瞬不瞬地看因紮吉,她穿着贊助商給他的一套睡衣,抱着他的抱枕躺在他家客廳的布藝沙發上,然後露出這麽一副可憐的神情,說:“可以給我說一下,你的那個青梅竹馬嗎?”
這下又讓他的好奇心死灰複燃,“你真的想知道?”
“和我說說她吧,光是這種從報紙雜志還有她的作品裏去窺視她,我都快誤以為自己愛上她了。事實上……”
“沒有她的出現,總會有其他人……”這句話讓麗塔從沙發上起身,拿起抱枕堵住了他的嘴,“你給我閉嘴。”
因紮吉沒費什麽力氣就拿下抱枕,他以為她只是開玩笑,卻在看到她大眼睛裏蓄起的眼淚時,慌了手腳。
麗塔揪着因紮吉睡袍的領子,垂下眼不知道在看哪裏,聲音低沉沙啞:“聽說新新人類裏有這麽一句話,‘有時候,愛意味着背叛全世界。’所以她搶走保羅的時候,肯定覺得自己英勇無比,我就看……就看着他們消弭全部用來抵抗外力的激情後,慢慢走向愛情滅亡的結局。”
說完她輕輕笑出聲,“知道嗎,這就是所有搶婚故事的真實結尾。可我用我的時間去等這麽一件事,顯得很愚蠢,你說是不是,可我不等……我又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
她松開手,把臉貼在他的胸前,有淡淡的酒香闖入他的鼻腔,她一定是醉了,因紮吉擡起手去撫弄她的發梢,聽到她小聲說:“但是這樣我就不可愛了……以後不會有人願意愛我了,他們都說可愛的人才會有人愛……唉,是我的錯。”
麗塔帶着哭腔的聲音很快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小聲啜泣,他敢打賭她一定常常在夜裏喝醉,然後哭着入睡。
“這,怎麽會是你的錯呢?”他在麗塔耳邊說,也不管她在夢裏會否聽得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前買的筆記本已經壽終正寝了,用我弟弟的舊筆記本寫的,太不容易了,好難用的宏碁(手動再見
思前想後,決定把足壇bg的五個坑寫完就收山了,感謝支持,我會好好寫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