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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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車內靜得落針可聞,姜棠“咕咚”咽下口水,餘光悄悄打量陶娜的神情。
陶娜處理工作的手一頓,面上表情呆滞,似乎被這個信息沖擊到了。
“我已婚”三個字如同魔音,在她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最後,她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伸出雙手拍了拍:“我好像幻聽了,你再說一遍?”
再說多少遍都改變不了姜棠已婚的事實,有了一鼓作氣說出去的勇氣,她把同陸尋昭聯姻之事的前因後果精簡了一下,一口氣說了出來。
随後坐得筆挺,靜候陶娜的審判。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直到車載導航裏的那句“您已到達目的地”将陶娜遲滞的思緒拉回。
沒想到陶娜情緒醞釀了這麽久,第一句話不是質疑姜棠英年早婚,而是慶幸道:“還好沒有給你立單身人設,否則就要大翻車了。”
陶娜的反應出乎意外,姜棠詫異看了她一眼:“除此之外,你沒別的想說了嗎?”
陶娜說得理所當然:“沒有啊,雖說公司不建議旗下藝人戀愛、結婚,但這件事你已經先斬後奏了,我還能讓你離了?而且——”
陶娜聲音頓了下,視線瞟向姜棠,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你已婚跟你參不參加這場晚宴有什麽關系?難不成你家那位連這都要管?”
“那倒不是。”姜棠沉默了下,眨着天真無辜的星眸,暗示性地說,“就…夫妻之前的小生活……知道吧?”
……
……
陶娜在造型室的服裝區選了半小時,才勉強選出一件能半遮住肩頸的禮服。
姜棠接過禮服,給了她個感激的眼神。
做好造型出來,陶娜遞給她一本小冊子:“這上面是受邀參加晚宴的大佬名單,要重點關注的我都給你标好了……”
姜棠翻看名單,把做了标記的名字記了下來,指尖劃過名單時,看到陸尋昭三個字,在那處停留了片刻。
姜棠眸光閃爍了下,思緒翩飛。
他今晚也會去?
要是跟他碰上了,會很尴尬吧……
一想到昨晚發生的事,姜棠感覺白皙脖頸處隐隐作痛。指尖劃動名冊的力度都不自覺大了幾分。
陶娜看她指着的名字,以為她對陸尋昭感興趣,便主動解釋:“這位是榕城陸家最年輕的掌權人,手握榕城大半個經濟命脈,什麽實力就不用我多說了吧,最重要的還是他長得帥!要是你能攀上他,他随随便便從指縫中漏出點資源,你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陶娜說完才後知後覺想起姜棠已經是已婚少女了,這話無疑是公然教唆她婚內出\軌,于是連忙補救:“算了算了,像這個級別的大佬應該也沒功夫參加這種慈善晚宴,你還是另尋目标吧。”
聽到陶娜将他誇得天花亂墜,姜棠心中一陣無語。
狗男人表面裝得人模人樣,實際私底下什麽樣的面目沒人比她更清楚。
她合上名冊,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聽說他不近女色,而且還有一門娃娃親,但是他那方面功能不行,所以對方死活不想嫁過去,不近女色也是為了掩蓋他不行的事實。”
見姜棠說得極為堅定,這謊撒的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陶娜沒有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大為震驚地啊了聲,仿佛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豪門秘辛:“沒想到啊沒想到,心疼女方一秒鐘。”
敗壞完陸尋昭的臉面,姜棠身心舒暢,靠在座椅上哼着小曲。
殊不知等會将會發生什麽險些毀掉她演藝生涯的大事。
商務車在一家金碧輝煌的高檔酒店門前停下,姜棠拿出随身攜帶的小鏡子仔細照着白皙脖頸,确保該遮的地方都遮住了。
由于只有一張邀請函,陶娜沒機會進內場,只好在臨下車前千叮咛萬囑咐:“前半場你就想辦法在那些大佬面前混個臉熟,後半場慈善拍賣會你随便拍點東西,別太貴了啊,公司會報銷。”
拍賣會獲得的資金會悉數用來支持國家公益事業,舉辦方也會同時在官方微博公布拍賣者名單。
公益事業本就自帶熱度,利用這場拍賣會的流量效益來提升自身的曝光度,不比專門投資一場戲給她拍來得劃算且安穩。
怪不得陶娜會說這是她打開知名度的第一站。
公司為了培養她真是舍得下血本。
将邀請函遞給酒店門外候着的侍應生,姜棠順利進入宴會廳。
她來得比較晚,宴會廳衣香鬓影,觥籌交錯,衣着華麗的俊男靓女端着玻璃酒杯談笑風生,她的出現并未引起過多注意。
侍應生們悄無聲息穿行在人群中,她順手從托盤上拿起一杯香槟,視線左右環顧。
搜尋良久都沒找到陶娜讓她重點關注的幾個投資大佬,倒是她清麗婉約的古典形象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她一身粉白色拖地長裙,半透明薄紗遮蓋的肩頸處有幾縷烏發垂落,若隐若現的美感宛如攀牆而生的薔薇。
對于其他人灼灼的目光她視若無睹,一心想着在大佬面前混眼熟,多數來跟她交談的人都遭到她的冷淡對待。
宴會廳門口突然一陣騷動,引得不少人紛紛往那邊湧過去。
姜棠站在原地沒動,遠遠望着擁擠的人群,試圖辨認被人群簇擁着的是誰。
透過人群縫隙,她瞥見一抹窈窕婀娜的性感身形,眸光上移,落在那張明媚張揚的臉上。
“哇塞!那是沈清苒吧!我好喜歡她大氣的長相!”
“她剛拿下視後還不忘出席慈善活動,太敬業了吧。”
“顏值與實力并存,入股不虧!”
身側傳來幾聲讨論,在聽到“沈清苒”三個字時,姜棠漂亮臉蛋上劃過一絲了然,這個名字也在重點關注對象裏面。
對于沈清苒的一些事她略有耳聞:七歲以童星身份出道,距今已拍了二十年的戲,是實打實的老戲骨。雖然年紀不大,但出道早,在娛樂圈算得上是前輩。
既然如此,她還是有必要過去打聲招呼。
趁着沈清苒身邊圍着的人有所減少,姜棠一只手拎起裙邊,快步走過去。
人群熙攘間,她感覺後背連帶着右邊肩膀處驀地受到一陣猛烈碰撞,她踩着細高跟重心不穩,腳步踉跄了下。
好不容易站穩在大理石地板上,避免了在衆多人面前出醜的悲劇。
只是手中被她忽略的玻璃酒杯就沒這麽好運——
杯中淺色酒液左搖右晃地碰撞玻璃杯壁,争先恐後從杯口沖出,在面前劃出一道完美弧線。
潑灑出的酒液落到離她僅一步之遙的沈清苒銀灰色禮服裙擺上。
周遭仿若被按下了定格鍵,她都能想象到其他人竊竊私語中的嘲笑。
頓時很想逃離這裏。
看着銀灰色裙擺上暈染開的一大塊酒漬,衆人皆是倒吸了口涼氣。
沒有預料到變故來得這麽快,看向姜棠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同情。
同時,預料中的讨論聲清晰入耳。
有看好戲的:“那是誰啊,膽子也太大了吧。”
“連圈內前輩都沒放在眼裏,活該她沒名氣…”
也有幸災樂禍的:“以沈清苒的性子,她這下可要完蛋咯。”
沈清苒的性格如她張揚的長相一樣,是圈內公認的脾氣暴且難搞,不可能容忍自己受到任何委屈和不公平對待。
現下姜棠潑了她一身香槟,讓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失盡了面子,等會她對姜棠做出任何舉動,其他人應該都不會意外。
沈清苒垂下眼簾,凝視着裙擺上那片酒漬,冷豔的容顏微微裂開,紅唇一勾,正要發作。
姜棠那股自暴自棄的勁已經過了,回想起小的時候在外面瘋玩總是把衣服勾破,外婆會耐心細致地用針線在勾破的地方繡上好看的圖案。
經過外婆巧手縫補過後的衣服煥然一新,根本看不出原來曾經破損的痕跡。
這種辦法用來遮蓋酒漬,應當可行。
她真誠望着沈清苒,語氣柔和而堅定:“真的很抱歉,我有辦法補救。”
沈清苒眼皮斂下,紅唇一張一合,帶着一絲探究:“你能怎麽補救?”
姜棠轉過身,周圍看戲的人自發給她讓出一條通道。她從簽名板旁的小桌子上挑了兩支油性水彩筆,走到沈清苒身邊蹲下。
衆人再次聚集起來,好奇地目光紛紛投向姜棠,都很想知道她所說的補救措施。
沈清苒雙手環胸,冷豔到不可方物的精致臉蛋微微低下,居高臨下審視着姜棠的一舉一動。
當她目睹姜棠行雲流水的繪畫動作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而當成品展現在眼前,她的神色明顯緩和了許多。
等裙擺上的顏色幹透,姜棠輕輕撫平裙擺,站起身來,往後退了一步。
成品全貌展現在衆人面前。
眼前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山茶花,僅用幾筆便勾勒出整朵山茶花的脈絡,酒漬處巧妙地化作花瓣上的露珠,晶瑩剔透,渾然天成,完全看不出這是由一場意外造就的。
本着看戲想法的衆人看到這一幕,齊齊驚嘆:“這也太美了吧!”
“好像那裏本應該配點裝飾。”
“山茶花跟沈清苒很配呢!”
“她是誰啊?沒看出來還會這門手藝。”
聽到這些不加掩飾的贊美,沈清苒表情舒展,怒氣消散,環胸的手放下,臨走時輕聲提醒:“下次注意點。”
随着沈清苒的優雅離去,衆人也紛紛轉移陣地,繼續穿梭在人群中談笑風生,仿佛剛才的小插曲從未發生過。
沒人注意到角落裏一個女人眼睜睜看着姜棠輕而易舉化解了這場意外,憤憤揪着牆根處觀賞性的蘭花葉。
一位身穿制服的侍應生路過,看到那盆快被揪得光禿禿的盆栽,好心提醒:“女士,這是觀賞性蘭花,請您小心。”
女人這才放下手,甩下一個難看的臉色,轉身消失在牆角的陰影中。
姜棠不得不慶幸她閑時學了一手繪畫,平時制作纏花時用的卡紙圖案也是自己畫的。
否則她還真無法畫出如此流暢的山茶花。
經此一出,她已經沒有心情再去大佬面前混眼熟了,随便找了個沙發坐下,等待拍賣會的開始。
宴會廳二樓。
應夢淮剛找主辦方溝通了些事情,出來時四下看了圈,才在玻璃欄杆處看到陸尋昭的身影。
陸尋昭身形颀長,一身銀灰色西裝慵懶随意,端着酒杯的手随意搭在欄杆上,視線落在一樓某處。
顯然剛才的小插曲已經被他盡收眼底。
姜棠的處理方式讓他有些意外,卻又覺得這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不卑不亢,從容應對才是她本該有的面目。
只是……
陸尋昭眸色暗了幾分,目光緊緊追随着消失在牆角那道風風火火的背影,捏着酒杯的修長指骨緊了緊。
“六哥你在看什麽呢?”
應夢淮走過去,循着他的視線好奇往樓下看了眼,并未發現有什麽特別。
這個地方正好是一樓的視野盲區,應夢淮看不到姜棠實屬正常。
陸尋昭收回目光,仰頭将紅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兩下:“沒什麽,拍賣會馬上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