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蘭靖明
蘭靖明被押回來的時候正是伏天,蘭太後聽了消息立刻命人将蘭靖明帶到慈寧宮。看到蓬頭垢面身穿囚衣佝偻身軀的侄子,蘭太後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下來。
“姑母靖明知錯了,再也不敢了,姑母救救侄兒。”一個月的囚車生涯,本就被酒色掏的有些虛空的蘭靖明,狼狽的跪倒在蘭太後面前。
“我的兒……”蘭太後滿眼的淚水哆嗦着伸手,卻沒法撫摸面前人的頭發。發絲幹枯凝結成污塊不說,以蘭太後的眼力竟然還看到有虱子爬出爬進“來人帶世子下去沐浴更衣。”
“姑母先賜侄兒一頓有肉的飽飯吧。”一個月的幹糧吃的蘭靖明想肉想瘋了。
剛才激動不覺得,現在蘭太後聞着侄兒身上越來越臭的味道,幾乎想捂鼻子,她擡頭吩咐:“來人伺候世子梳洗,傳膳。”
“要肉,最好紅燒肉、紅燒蹄髈、葫蘆雞。”蘭靖明說着口水差點沒留下來。
傳膳的宮女看向蘭太後,蘭太後揮揮手心痛的不行。雖然她最喜歡蘭靖遠,可是蘭靖明是蘭家的長子長孫頂梁柱,她也是打小疼到大。
蘭靖明下去梳洗,蘭太後沉下來說:“把押解的差役叫進來。”
“下官叩見太後娘娘”進來的不是普通差役,而是兩個身穿綠色官袍的小官。
“朝廷還未定罪,你們好大的狗膽竟敢虐待蘭世子!”太後娘娘坐在大堂內沉聲質問。
也許是早就料到太後的怒火,一個綠袍小官不急不忙的跪地啓奏:“微臣身為刑部官員,萬不敢知法犯法。蘭世子身有品級,下官奉旨押解一路均是按規定:細面餅,鹹菜,清水,囚車內戴鎖不戴枷。從不曾半分苛待。”
洗完手臉出來的蘭靖明,聽了怒道:“還沒苛待?那餅子咬着磕牙,鹹菜沒有半點油腥。”想想那些難以下咽的東西,蘭靖明過來一腳踢在綠衣官員身上。
綠衣官員還沒有說話,蘭太後高聲道:“靖明跪下,随意侮辱朝廷命官,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蘭太後一邊喝斥一邊心想:這孩子怎麽出去幾年,脾氣如此暴躁不知遮掩。
綠衣小官也不打算追究這點子小事,跟個将死之人有什麽好計較的。他彈彈身上的腳印。平靜的說:“南方比京城還要酷熱,一路荒山野嶺,就是欽差大人也是如此将就。兵士們吃的更糟,鹹菜都沒有多的,這些蘭世子也是看到的。”
蘭太後原本是打算敲打敲打這些人,好讓蘭靖明在刑部大牢好過些,結果沒想到蘭靖明出去幾年變得不分輕重緩急,先落下話柄。恰巧膳食擺上來,她揮揮手讓兩個小官退下。
濃郁的肉香刺激着蘭靖明的味蕾,他等不及的撲過去,抓着筷子先撕下一大塊帶皮帶油的肥肘子塞到嘴裏。
Advertisement
蘭太後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侄兒,連坐下都顧不得上半身彎在桌子上,嘴裏塞得太多合不攏,以至于油水又掉到碟子裏。
這還是當年那個世家貴公子嗎?蘭太後終于有些看不下去,她問旁邊的宮女:“為什麽沒有替世子梳頭通發?”
一個宮女屈膝應道:“世子爺的頭發需些時候才能梳洗通順,可世子爺許久沒吃過飽飯,等不及……”
蘭太後回過眼看蘭靖明,這會有幾口肉墊肚子,終于舍得坐在板凳上。可是他上半身依然牢牢的斜在桌子上,一口等不及一口的給嘴裏塞肉,因為咀嚼油水順着嘴角流下來。
一桌子雞鴨魚肉,被風卷殘雲的塞到肚子裏,蘭靖明才放下筷子覺得他活過來。浴池早已備好熱水,內侍們一次次的換水,直換了七八次,出來的蘭靖明才被蘭太後拉着手心疼:瘦了。
“太後娘娘,下官需得在宮門落匙前,送蘭世子回刑部大牢。”兩個綠衣官員進來啓禀。
蘭靖明大驚失色,拉緊蘭太後的手:“姑母侄兒知錯了,你是垂簾的太後,赦免侄兒吧。”
這孩子吓的沒有分寸了,別說她是太後,就是皇上也不可能為所欲為。蘭太後拍拍他的手,轉頭對下跪的官員說:“蘭世子不管如何有正三品世子品階,你們回去告訴張聰文,找最好的囚房切莫輕慢。”
“是,下官謹遵懿旨。”兩個官員冷靜的行禮。
蘭靖明卻失去方寸:“姑母侄兒不去牢房,侄兒就待在慈寧宮,侄兒以後再也不敢了……”他跪在地上,抱着蘭太後的腿不撒手。
“好了,靖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現在是犯官,自然要待在刑部大牢,不過你放心姑母和你爹一定會保下你。”
蘭靖明依依不舍的走了,臨走還帶走幾碟子點心水果,他真是被賤民的吃食惡心夠了,蘭太後也答應每天派人去給他送禦膳。
炎炎的烈日中,大夏又一次逢五逢十的朝會開了,以刑部侍郎張文鵬為首的欽差,将南境的情況一一道來。蘭靖明羞辱鄰國公主,引來南楚入侵;屠戮大夏百姓,導致南境一片混亂。有些百姓寧願遷往南楚,有些被迫住進滿是毒霧瘴氣的深山,總之民生艱難潦倒戶數銳減,山匪成災。
雖然蘭太後和蘭氏一系再三努力,卻沒有任何作用,在季賢達和楊士誠的合作下,蘭靖明被判斬首秋後執行。不僅如此勇侯教子不嚴,被降爵一等變成勇伯,就這還是念在太後的面上從輕發落。
蘭太後幾次請李慕君過去講情,現在的朝局很明顯,雖然看起來還是楊士誠一手遮天,但其實李慕君已經有了帝王的權利,只要她肯點頭,蘭靖明就一定可以特赦。
可是蘭太後幾次相請,季賢達都緊跟左右。蘭太後暗恨不已,若是蘭家長子長孫被處決,蘭家在京城在朝堂還有什麽臉面?
可惜就算她軟硬兼施,李慕君也巍然不變,就在她心力憔悴的時候,另一項事情被提上朝堂。
“我大夏乃是禮儀之邦,如今南楚公主無辜身亡,南楚皇室遭受如此羞辱該如何補償?”禮部尚書韓一燝出列啓奏。
如今只要提起南楚二字,蘭太後就心煩不已,她在金簾後開口:“好好的皇室千金不守閨閣清靜,花枝招展到別國游玩,誰知他們是不是有意勾引守邊大将”
“太後娘娘,南楚習俗和我大夏不一樣……”這次前去南境的欽差張文鵬出列,剛剛開口就別蘭太後打斷。
“兩國相鄰,既然來我國玩,就該知道入鄉随俗,自己輕浮怪誰?”
李慕君神色平靜下,心裏的怒火慢慢燃燒起來,就在她準備出口反擊時,季賢達扭過身笑道:“太後娘娘一向深明大義,怎麽此番說話如此匪夷所思。照太後的意思,走在街上被小偷偷了,是因為不該帶錢上街了?明知街上有小偷,為什麽帶錢?”
季賢達冷笑:“如此強盜的邏輯,出自堂堂禮儀之邦的垂簾太後之口。小王看,太後還是退居深宮頤養千年,莫要再垂簾的好。”
季賢達話落,大夏的朝堂安靜一片,可是這安靜下似乎有狂風暴雨将要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