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算計
季賢達一進來就揮退伺候的,結果來了這樣一句話。張聰文楞了一下,不過也就是一下,他合好手上的公文,從書桌後站起來行禮:“下官見過王爺”
季賢達挑了堂前右上手的椅子坐下:“張大人不必多禮,也不必懷疑本王的用意。”他看張聰文站直身體,随意的說道“坐吧”
張聰文挑了左邊上手的椅子坐下,正要吩咐人進來伺候茶水,就聽見攝政王問道。
“張大人覺得陛下如何?”
說到皇帝,張聰文一臉欣慰的笑容,他對着天順宮方向拱手稱贊:“陛下沉穩睿智,來日畢竟成為盛世名君,乃是我上蒼賜予我大夏百姓的福氣。”
從讓他親手書寫‘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賜給舅家,到北方旱災減稅榜文上的‘朕與欺民瞞天者不共戴天’。李慕君上朝雖然沒有親政,可是她的一舉一動都讓張聰文感佩不已,因此他是六部尚書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奉李慕君為天子的人。
季賢達冷哼一聲:“可就是這樣睿智沉穩的皇上,前幾日在後宮差點被人暗算。”
“什麽!”張聰文嚯然起身,帶的椅子哐哐當當差點翻到,可是這時候他顧不得自己的官儀,幾步走到季賢達面前,臉色驚怒問道“陛下在後宮怎麽會遭人暗算?”說完他反應過來自己失儀,也過于心急了陛下此刻定然平安,他放緩臉色等季賢達說話。
“前幾日太後請陛下一起用膳,她的貼身嬷嬷特意準備了一盅老鴨湯,那湯裏有□□。”
“王爺是如何得知?”
季賢達垂目聞了聞說道:“張大人用的墨錠是徽墨,味馨,喝的是黃山毛峰香氣清高幽遠。張大人在刑部當知道這世間有千奇百怪的人,本王的鼻子不敢說舉世無雙,卻也是極其罕見,天下的味道都逃不出本王輕輕一嗅。”
能聞出墨味不稀奇,可是這茶味……張聰文看看距攝政王好幾步遠的茶盞,那杯茶他已經喝完了,蓋子也蓋的好好的。
“張大人你在刑部有些東西很好查,你可以查一查太後的貼身嬷嬷半月前去了哪裏。”
張聰文慢慢的坐到季賢達旁邊的椅子上:“王爺這麽說,想必是查到了。”
季賢達壓下心裏的怒火,慢慢說:“她去了距此一百五十裏的和縣,在‘春燕樓’買的□□。”
張聰文皺眉反問“‘春燕樓’?”一般而言上兩等妓院以‘院、館、閣,為名’叫‘樓’的都是下三等的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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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賢達的怒火不再壓抑:“無知婦人只為隐蔽,卻不知這下三等的場所,用的都是虎狼之藥,那天不是本王在場!”
那樣重的劑量,那樣兇狠的藥性。季賢達不能想象,如果君君真的吃下那樣兇猛的□□會怎麽樣,蘭太後真以為一個蘭靖遠能解完?如果解不完他的君君要遭受怎樣的痛苦!
張聰文眼睜睜看着攝政王掰斷了桌角,他體會出季賢達沒說完的意思,臉上浮起怒火:“胡鬧,男子二十弱冠,陛下連十五都不足,如果被虎狼之藥……”話沒說完,他忽然頭皮發麻,陛下是大夏唯一血脈,如果有什麽閃失,張聰文兩臂滲出雞皮疙瘩。
“她到底想幹什麽?”
張聰文口裏的她,季賢達知道說的是誰:“想幹什麽?張大人想想如果陛下有血脈後,再出了意外,幼主将由誰撫養?這大夏将會是誰說了算?”
張聰文一瞬間就理清楚了這中間的關系,後宮是蘭太後的天下,皇上自然不會被她掌控,可如果是嗷嗷待哺的嬰孩。
“她就敢肯定那孩子能養大?”張聰文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季賢達笑了:“張大人身處刑部,為何還如此天真?以蘭太後的實力,在後宮秘密養幾個同齡孩子,很難嗎?”
張聰文不可置信的瞪着季賢達,混淆皇室血脈,這是多大的膽子。
季賢達不理會張聰文的目瞪口呆,他嚴肅的說“張大人還是盡快派人去查本王說的事,陛下身處危宮,本王要确保陛下安全。如果張大人願意聯手最好,不願意,本也有法子讓陛下早日手握實權。”大不了暗地裏處置一部分人。
“下官願意”
這沒什麽好猶豫的,雖然熙和帝留下遺言,李慕君十八方可親政。張聰文卻覺李慕君完全可以勝任君王的職責,當然季賢達說的事,他還是會讓人核查清楚。
季王爺滿意的笑笑:“這事得從張文俊身上開始……”
和張聰文說完下來要辦的事情,季賢達馬不停蹄的離開刑部衙門,回到天順宮。說實話蘭太後那一手真是吓到他了,因此這幾天除了必要安排的事情,他都守着李慕君。
季賢達回到天順宮的時候,李慕君還沒下課。他在窗外看了一眼,他的君君安安穩穩的坐着聽課,他心情平順下來,回到西暖閣這幾日他住的卧室。
換了身家常衣服喝了茶,季賢達走出寝宮,手背後站在樹下等李慕君下課。
“陛下”下課後,蘭靖遠笑着叫住想要離開的李慕君。
他躬身揖手做足禮節後笑着開口“微臣聽說季大人,這幾日和陛下同吃同住。”
李慕君神色平靜的看向蘭靖遠:“前幾日張繼元突然暴斃,季愛卿擔心朕的安全,在新統領上任前,會一直陪伴在朕的左右。”
“這皇城自大夏開國以來,有五位帝王安居于此,真龍所在上天庇佑。季大人不過一屆臣子,居于天順宮實在不妥。”
“本王要住到哪裏,還輪不到蘭都尉操心。”季賢達在外邊和侯太傅見過禮,進來找皇帝,恰好聽到蘭靖遠的話。
季賢達背着手站在李慕君身側,穩穩的罩住她:“蘭都尉記得陛下是天子最好。”說完對上李慕君變成笑顏“微臣見過陛下。”
李慕君情冷說:“免禮”然後對蘭靖遠說到“天順宮內寝室極多,季愛卿即便留宿,也不會和朕同住。想必母後心裏清楚,蘭愛卿切莫妄言。”
“微臣知罪,只是王爺乃先皇遺命的攝政之王。可王爺自北境歸來将近一年,基本都陪伴在陛下身邊,與朝政沒有建樹,豈不是辜負先皇信任。”蘭靖遠再揖手說到“微臣以為王爺當以天下萬民和朝政為先。”
“黃口小兒懂得什麽朝政,就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詞。”季賢達斜睨蘭靖遠冷斥“你知道先皇深意何在,你知道作為帝王,陛下需要什麽?自以為讀了幾本書就敢大言不慚。”
蘭靖遠一向溫和的臉變得通紅,羞愧難當,其實季賢達不過比他大兩歲而已。不過為了自己從小的心意,蘭靖遠強自開口“再怎麽樣陛下天子之尊,王爺平日裏也該注意自己言行舉止。”
“注意什麽?不要勾肩搭背?”季賢達當着蘭靖遠的面攬住皇帝纖細的肩膀。
蘭靖遠見了,一口氣堵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李慕君清冷的瞥了季賢達一眼,把他的胳膊拿開:“朕覺得蘭愛卿說的有理,季愛卿确實需要反思。”
季賢達露出俊美的笑容:“陛下說的是,微臣一定好好反思。大理寺劉大人過來說張繼元身亡一案,已經等了一會,不如咱們現在去聽聽?”
李慕君淡淡點頭,對幾位伴讀說“諸位随意”說完就在季賢達的簇擁下,往正殿而去。
“恭送陛下”三個伴讀一起深深彎腰揖手。蘭靖遠低下的表情一瞬間閃過痛苦失落,為什麽陛下,為什麽你的眼裏從來看不到我。可是當他直起身時,又是一副溫文爾雅的表情。
蘭靖鴻蹦過來,喘氣吐舌頭:“王爺看起來好威嚴,有點吓人,三哥你都不怕!”
蘭靖遠溫和的說:“君子持身正自然無畏。”
張繼元的案子不過三天就查清楚了,原因很簡單。他的一個妾侍日益失寵,為了求的一個孩子,不知怎麽想到給張繼元下藥。那妾侍偷偷摸摸在花樓買來藥,不知怎麽回事給下重了,直接造成張繼元脫陽而亡。
大理寺的人啓奏完,心下也是可惜,那樣年輕有為的人,就這樣死于後宅小婦之手。
看出對面人的惋惜,季賢達說道:“玩物喪志,玩人喪德,張繼元不過是咎由自取。他要是只有一個妻子,怎麽會引來殺身之禍。”
李慕君看了季賢達平靜的面孔一眼,卻看不透季賢達的言下之意。如果張繼元不是那麽好色,納了蘭太後安插的人,他怎麽會布下這場殺局。
很快又到了朝會之日,朝臣們身穿朝服位列兩班。李慕君身着明黃色四團龍常服,腰間白玉帶,頭上金色二龍搶珠翼善冠,神色淡然端坐龍椅之上。
蘭太後身穿黃色鳳袍,頭戴九鳳冠,珍珠霞披,神态溫和穩坐金簾之後。
季賢達身穿紅色金蟒袍,頭戴黑色珍珠斜腳翼善冠,表情似笑非笑站在龍椅前的臺階上。
張聰文低頭看自己的笏板,又瞟了一眼金簾後的蘭太後,斜了一眼最前方的楊士誠。
希望能如季王爺所言吧,張聰文收斂心思,出列啓奏:“關于萬縣張俊文,蘭文貴一案微臣有事啓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