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紀栀想或許從一開始遇上周昭聿便是錯的，一步錯，步步錯。
……
對紀栀來說，她最肆意灑脫便是在福利院的時候。
她是個孤兒，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父母，是福利院的鐘院長将她從寺廟帶回撫養。
那時，鐘院長剛從名校退休接收了快要倒閉的福利院。
紀栀小的時候還是有點黝黑黝黑，但後來慢慢張開了之後便顯得愈發的漂亮，
尤其是那雙淺銅色杏眸更是水靈清澈。
紀栀是福利院為數不多能考上大學的，她還是在B大上的大學。
B大是B城裏數一數二的高等學府，就在紀栀收到B大入學通知書那天，天很藍，就連烏雲都很久沒出現，天空幹淨猶如人的心情一般，晴空萬裏。
因為她過于常人的嗅覺，能聞到很多花草的香味，甚至是植物蘊藏中的香氣，還能辨別出一些常見香料中的藥性和其他成分。
紀栀剛入學一年就深受化學系的林院喜愛，早早就被選中進入稀有香料研究組。
*
B城的夏日堪稱炎熱，臨到中午時分，日光更是火辣照着大地，路邊行走的車子似乎都曬出汗來，
就連平日裏喜歡叫個不停的鳥雀都懶洋洋地躲在縫隙間不肯出來，更別說是那些不得不頂着大太陽軍訓的大學生了。
校領導也不知道哪裏抽筋，今年非要全校都要參加軍訓。
一年四季中，紀栀最難受就是夏天，
在夏天就算極小的氣息都會被數倍放大，尤其是她那比狗鼻子還靈的鼻子。
*
正逢未開學，研究室裏還沒什麽人，
紀栀快軍訓結束後那天才得以偷得半天閑，林院交給她一塊新得陳年陰沉水，只是很小一塊。
讓她用作研磨制作香精研究，并記錄這塊木在溫室裏數據。
紀栀戴着口罩、橡膠手套在研究室把陰沉水當作橡皮擦擦得滿頭汗。
她又切下一塊表面，然後用水煮開沉水表面，然後用木片磨去上面厚重的積灰，再把磨好的沉水碾碎成粉末，再撒入一個避光玻璃瓶中，她開始觀察。
此時正午當空，紀栀擡眸看着窗外，只覺得陽光刺眼，伸手擋了擋，又看了看玻璃瓶，将窗簾拉了拉這才拿起筆記本開始記錄。
研究室門打開，
走進來幾個穿着白大褂的女生，站在最前面的是陳箐箐。
“真不知道校領導都在想什麽，咱們都大二怎麽還要軍訓！”一旁的女生拿出濕巾擦拭着額頭的汗珠，抱怨着。
另外一個人還掏出小鏡子照了照，“就是說，感覺自己都曬黑了不少！”
“咱們還是得謝謝箐箐，要不是她說需要人手，指不定咱們還在太陽底下曬着呢。”
陳箐箐只是笑笑，幾個女孩叽叽喳喳聊着，便注意到研究裏的紀栀後，頓時停住話頭。
紀栀皮膚很白，五官也是秀美，一雙水潤的杏眸格外引人注意，此時研究室裏沒開着空調的緣故，她臉頰泛紅。
這時候紀栀身體微微弓着，一只手支撐着桌子，一只手握着鋼筆認真地做着筆記。
在陳箐箐眼裏，紀栀就是在故作姿态，
原本是她先比紀栀進的稀有香料研究組，誰知紀栀不僅成績好，還在香料方面很有天賦。
陳箐箐是一個驕傲的女生，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學校裏第一名。
可自從紀栀加入稀有香料研究組之後，她就總是處于劣勢。
尤其是紀栀這種不冷不熱的态度，更是讓她覺得難受。
“紀栀，你在幹嗎？”陳箐箐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所有人聽見。
紀栀正在低着頭整理着手中的試劑，根本沒留意外面的動靜。
這讓吃了個冷釘子的陳箐箐面上挂不住，一旁的女生又喊了一遍，“紀栀，你沒聽見箐箐在喊你嗎？”
紀栀這才擡起頭，轉頭看向門口。
她的視線與門口幾個女生相撞，淡淡一問，“有事？”
說完，繼續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紀栀正在思考這個數據為什麽會和先前差這麽多。
她已經将試劑的成分反複推算了兩次，每次都是差了，不明顯但卻是存在的。
紀栀的冷淡在陳箐箐眼中，無疑是對她一種蔑視與無視。
等我今天拿下這合作，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喂紀栀，你也太沒禮貌了吧？”一旁的女生忍不住開口，語氣頗有些不悅。
這幾個女生是陳箐箐和紀栀的同班同學，她們的關系很好。
廖千柔看着紀栀這種傲慢無禮的态度，不服氣地質問紀栀，“好像軍訓還有最後一天吧？”
她是陳箐箐最好的朋友，看到陳箐箐被欺負，她自然坐不住。
紀栀擡起頭，摘下眼鏡看向幾人，“在研究室不是研究香料，難不成我是來蒸桑拿的嗎？”
就在她們從門口進來時，紀栀就因為聞到研究室裏突如其來混入其他味道而皺眉。
她們身上都有香水味，雖然不濃烈，但很刺鼻，但有些人身上用的還是劣質雜牌香水。
廖千柔一噎，沒料到紀栀竟然會這麽跟她說話，“紀栀你可真有意思，不就是因為成績好一些，被林院看中了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們不都是林院組的嗎？”
陳箐箐的目光轉移到了桌子上的東西，還有研究室裏殘留着沉水氣味，看來是林院又有什麽事情交代給她。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鬧鐘，也不想和紀栀浪費時間争辯，陳箐箐拉扯着那個女生胳膊勸解，“算了，千柔，咱們忙正事要緊。”
廖千柔還想要說點什麽，被陳箐箐拉了拉衣袖，還是收斂脾氣坐在位置上。
研究室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牆上時鐘走動的聲音，和空調發出的嗡嗡聲。
紀栀專心致志地記錄着筆記，偶爾擡眼看一下時間，等待着時間流逝。
*
“叩叩叩——”
幾下敲玻璃窗聲傳進來，打破了研究室裏幾個女生的議論聲。
門外傳來林院的聲音，“紀栀、陳箐箐，廖千柔你們出來下。”
廖千柔朝陳箐箐使了個眼色，陳箐箐心裏想着，終于來了。
陳箐箐起身整理了下衣擺，拉着廖千柔走出研究室。
紀栀應了一聲，忙放下手頭的工作，腦子裏還在思考着剛才的實驗數據報告。
林院站在門口，一身深藍色中山裝打扮，看上去很是嚴肅。
“林院，您找我們？”陳箐箐先打招呼。
紀栀還在思考着剛才錯誤的數據，沒注意到腳下不經意間出現一雙腳。
她沒有防備，腳下一絆，身子往前踉跄了幾步。
沒聽見“嘭”的一聲，紀栀幾乎是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發現自己并沒有摔倒。
沖入紀栀鼻子裏的，是一種能讓着急的心情緩慢沉靜，宛如深山中的幽泉，恍如淡雅詩篇低吟在寂靜的夜晚，清新而悠遠。
這是老沉香才會有的馥郁氣息，帶着讓人沉淪的力量。
也讓這炎熱夏日裏的暑氣散盡不少，只是除了老沉香，還有濃郁的中藥香味。
奇怪，沉香不是不建議在夏天佩戴。
紀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攬在懷裏，原來這些香氣是從這人身上傳來的。
“咳......”周昭聿尴尬地輕咳一聲。
紀栀這才反應過來兩個人的動作有多暧昧，趕忙從周昭聿懷裏掙脫出來，退後一步。
她臉頰飛快染上兩抹緋紅，不知天熱還是緊張的，有些不自然地開口，“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嗯。”周昭聿輕輕應了一聲，并未說什麽。
倒是吓壞了在周昭聿一旁的秦副校長，這好不容易說動他來看看學校新建的研究室。
可不敢随便得罪這尊大佛，這要是搞砸了，他就是賠上全家都賠不起。
秦副校長立馬板起臉來呵斥紀栀，“紀栀，你怎麽回事？”
轉頭忙賠禮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周總，都怪我，您沒事吧？”
廖千柔是一臉看好戲，這下紀栀t算是惹上大麻煩了，陳箐箐幸災樂禍的心情也是溢于言表。
“周總，我給您介紹下。”
林院是B大有名的教授，文人傲骨，平常是帶點傲氣，最不喜歡校方拿着研究的幌子做賺錢的工具，他出來說話秦副校長也不敢再說下去。
“這是紀栀、陳箐箐、廖千柔。”林院依次介紹，
“這三位都是我的學生，紀栀、陳箐箐是稀有香料研究組的。”
又對幾位女生介紹，“這位是周氏的周總，周昭聿。”
“您好，周總，我是陳箐箐。”陳箐箐率先問好，聲音嬌俏軟糯。
“嗯。”周昭聿點頭示意，算是回應。
秦副校長忙開口介紹，“周總，箐箐可是我們學校最優秀的學生了。”
陳箐箐偷瞄了他一眼，早就聽家裏人說過B城周家二公子雖然是庶出不受寵，但是卻非常優秀，是個人物。
“你好。”周昭聿主動伸出右手，對陳箐箐示好。
他的手掌寬大且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看上去就像是藝術品一樣。
陳箐箐有些局促，握住他的手，聲音怯懦，“周總好。”
“她是紀栀。”林院提醒了句，拍了拍紀栀肩膀，紀栀一直盯着周昭聿手腕處沉香佛串，聞言連忙應聲，“您好，周總。”
只可惜紀栀的注意全在他那串佛珠上，壓根沒想到別的。
周昭聿看向她，眼神帶着審視，“你就是化學系的第一？”
紀栀愣了下，點點頭，“是的。”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和紀栀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怎麽會有男人白過女人。
紀栀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周昭聿此刻的樣子，她只覺得他的手掌溫度很涼，涼到骨頭裏。
他手掌心帶着薄繭，觸摸起來很有彈性。
就在剛才他伸手扶住她肩膀的時候，一米八五以上的修長身形，給人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很好。”周昭聿禮貌笑笑，松開了她的手，“我還有事，今天的參觀就到這。”
秦副校長點頭哈腰地送着周昭聿離開。
紀栀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挺拔如青松，脊梁骨堅韌，氤氲着濃濃的危險氣息。
這個人，是個危險人物啊！
她有些疑惑，他最後那兩字是什麽意思？
就聽到林院開口，“未來我們研究組要和周氏合作，到時他會選出一位去他們公司擔任重要職務，你們要多努力。”
廖千柔和陳箐箐相互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眼睛裏同時閃過一模一樣的神采，不約而同地開口：“我們會努力的。”
“嗯。”林院滿意點頭，“好了，你們繼續。”
林院叫了紀栀留了下詢問幾句那沉香木的數據，等紀栀回到研究室的時候。
大家都圍在廖千柔和陳箐箐身邊，七嘴八舌地讨論着剛才發生的事。
“剛才那人就是B大校草，周昭聿吧？聽說那個時候他在植物系可是神一般的人物。”
陳箐箐笑笑，就在得知研究組要和周氏合作的時候，她早就聽說過周昭聿的名字。
“是啊，他可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呢。”
“對啊，聽說那個時候周昭聿還沒畢業就已經是最年輕的植物學家了，多少研究學院向他抛出橄榄枝，不過後來周昭聿還沒畢業就出國了。”
紀栀不在意這些八卦消息，只是她總覺得周昭聿那沉香串味道不對，是有點熟悉但一下子想不出。
或許是她多想，随即按照剛才林院方才說的方法繼續調試記錄數據。
“不過，他今天來咱們化學系幹什麽？”
“我聽說是周氏掌權人周光遠生病了，還挺嚴重的，說是現在涉及了醫療領域，而且還挖掘了一個莊園。”
那人停頓了一下，另外一個人接着繼續說：“我也聽說那莊園裏面全是種植了一些外面都沒見過的植物，可作藥用，也可作毒藥，這次來是為了挑選對香料敏感的人。”
“那他們應該選擇外面專業人士，怎麽選擇我們這兒。”
“我看啊，可能是看上我們陳箐箐啦。”
有誰不知道陳箐箐的背景，她姨父是B大的校方領導，前年還給學校捐了一棟樓。
一群人議論紛紛，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睛，聽得陳箐箐都不好意思起來。
“按理說也應該是紀栀吧，好歹她是專業第一......”有人忽然意識到說錯話，立馬停住了聲音。
紀栀一直低頭搗鼓，沒聽見衆人的話語，等她擡起頭來，大家正一臉期待地望着她，等着她說話。
她一雙杏眸毫無情緒，淡聲拒絕，“我沒興趣。”
